第三十二章 再次冷遇
苏珊沿着县城中央的马路盲无目的地走着，冷风像小刀一样，抚过脸面，初始有点生生的疼，走了一会，脸上便没了知觉。她觉得自己像一根会行走的冰棍，从内到外通透地冰冷。她的冰凉主要来自心底，索娅家受到的冷遇让她的血液变凉，浑身麻木。
她没见过谁家这么随意放钱，即使是开商店的，也会小心谨慎地将钱妥善保管起来。穷人喜欢省钱、抠钱，她家的钱上千了要送进银行去，零用钱贴着肉装才放心，索娅家毫不在意的放钱方式令她惊心。
索娅的钱放在不上锁的抽屉里，看上去有十多万，给她的两万是预付的份子钱，可能是怕老太太和老爷子吵架，她将老爷子答应好的那一万代付了。看着别人的麦垛，自己挨饿，人家明明有钱，却一个劲地哭穷，她感觉自己在妹妹眼里连超花子（乞丐）也不如，这仨瓜俩枣不白给，面子和人情全包含在里面了。
她心里埋怨索娅：你能花一百万给小叔子娶媳妇，却不愿借一分钱给我，到底是小叔子亲还是姊妹亲？腊月里吃凉粉，太让人寒心了。
她实在不能理解索娅的心态，一个喜欢炫富的人，咋会忽然间装穷了呢？这些年来，她见惯了妹妹们暴富而骄、仗富而傲、洋洋自得、孤富自赏的嘴脸，很少看见她们装穷示弱的样。富人的心态她不懂，索娅说穷话的目的是怕她开口借钱，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她为啥要这样呢？
现在咋办？连索娅都不愿借钱给她，法特玛和苏强就更不用说了，向那两人借钱，就像是刮风吃炒面呢，连嘴也没法张。
法特玛是个张狂的人，喜欢在外炫耀；喜欢装样，却当不了王成的家，借一千、二千她能做主，借多了不好说。苏强家是老婆当家，据法特玛讲，嫂子对哥哥管控的很严，每月发工资时，必须拿工资条回家报账，折子与条子上的数额完全符合了才肯罢休。她常笑话苏强，说他是典型的“妻管严”，啥时候都囊中空空，连一分钱的家也当不了。
苏珊闷着头走路，走到繁华处，忽然传出了惊叫声，只见一个年轻酗子从她身边一溜风地跑过，另一个中年女人边追边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站在原地观看。路上的行人纷纷止住了脚步，眼看着一男一女跑的不见了踪影。
人们开始议论，有人叹息；有人摇头；有人愤愤不平。听了半天，她才搞明白，前面跑的那个酗子是个小偷，紧追不舍的女人是失主。她觉得奇怪，城里人为啥会这样？明明知道是小偷，这么多人却一动不动地在驻足观望，没一个人肯伸出援手。
人情太冷漠了，举手之劳的事都没人愿意做，其他的事更不用说了。想到这，她不再生索娅的气了，钱是人家的，借与不借，肯定有人家的考虑，毕竟妹妹给了自己两万，虱子、虮子都是肉，不论给多少，给总比不给强。
想到钱，她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心里自责说：我咋这么粗心？身上装了几万块钱，还敢在大街上瞎走，万一被人抢了；或是偷了，又该咋办？
穷人的脖子里没有犟筋，她决定立即给苏强和法特玛打电话，已经过了大半天了，必须将所有要办的事办完，不能再请假了，请一天假少挣几百块钱，这亏欠没人给补。
苏强的电话接通了。
“哥，你现在忙吗？”
“我在加班，你有事吗？”
“哦，那算了。”
“有事直说，别吞吞吐吐的。”
苏珊将张家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苏强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天气太冷，你别过来了。我给了法特玛一万块钱，让她带给你，可能她最近太忙，没顾上过去。你别着急，她肯定会回去的。”
“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让你帮我拿主意。”
“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只要孩子愿意，形式不重要，不论是嫁出去还是招女婿，最终目的是让孩子幸福。菲菲的事就这么定了，你和老五抓紧办，要是有什么困难你尽管吭声。”
跟苏强通完话后，她的心情好了起来，哥哥的体贴和爽快让她感动，也令她羞愧。她与苏强很少来往，以前她一直看不起苏强，认为他书呆子气太重，没啥本事。最近几次接触，让她对哥哥的看法有了质的的转变，苏强有头脑，明事理，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均能让人心诚悦服，比两个妹妹更有人情味。
苏珊趁热打铁，又给法特玛拨了电话。
一家攒足一万的话是索娅当众说的，当时法特玛并不在场，她一直忑忑着，不知道人家乐意不乐意，不敢给她打电话。现在，她有理由了，苏强给的钱在她那儿，她可以毫不顾忌地打电话询问。
电话接通后，苏珊说：“三妹啊！哥哥说他有一万块钱放在你那儿，你要在家的话，我现在过去拿。”
法特玛有气无力地说：“你啊！要钱了才想起有个妹妹，钱在你心中比啥都重要。要来你赶快来，一会我要出去了。”
“不是，你……”
没等她说完，法特玛那边挂机了。
她看着手机直发愣。她什么意思？我去拿我的钱，她咋这么多屁话？
法特玛不善的语气令人费解，她感到三妹话中有话。
我没得罪她啊！她咋会这样对我？她坐在车上想了一路，脑袋都想晕了，也没想出其中的缘由。
法特玛的家到了，她心里开始发怵，怕门口的保安拦阻，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地闯了进去。还好，没人盘问她，她心里好奇怪。
她敲门，开门的是王成。
王成边跟她打招呼边喊法特玛，法特玛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从卧室里出来了，看不出是将要出门的人。
“啧啧啧……瞅瞅，这是哪来的贵妇人啊！大姨妈，你发横财了吗？王成你快过来看，这衣服就是上次咱俩看的那件，穿上多洋气。不行，你明天给我买去，再贵也要给我买回来。”
法特玛睁大眼，冲着王成发嗲。王成过来看看了，诺诺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三妹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大量着她，她觉得这眼神似曾相识，仔细想了想，先前在索娅家，索娅也用这种眼神看她。
今儿早上临出门前，她按照纳老鼠教的化妆方法将自己仔细打扮了一番，外面穿的是纳老鼠送给她的羊绒大衣。她不明白，自己不过是穿了一件新衣服，她们为啥要这样大惊小怪？难道我只配穿你们给的旧衣服吗？这些有钱人，只许自己平时吃香喝辣的，不许穷人过年吃点好的，啥心态啊！
王成跟她客气了几句进了里屋。
三妹夫一向傲气，每次见她都不冷不热的。这人是个势利眼，见了索娅两口子变着法溜须拍马，恨不得舔人家的屁股；见了她和老五就像见到了污物似的，躲得远远的，从来不愿跟她们面对面说说话。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做派，平时尽量避免跟他碰面。
法特玛阴着脸，扭着身子走到茶几边，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苏珊很尴尬，呆在客厅中央，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过来坐吧！没事的，你的衣服不怕压。你也是的，不就穿了件五千块钱的衣服吗？哆哆嗦嗦的沙发也不敢坐了。要不然你脱了，我屋里暖气还可以，冷不着你。”
法特玛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地跟她说话，要是没有王成在，她真想跟她翻脸。
我没招你，没惹你，平白无故的，你说这些干啥？有理还不打上门客呢，更何况我没做错什么。我是你姐姐，不是旁人，到你家来，连声姐姐也不叫了，不让座、不倒水，吊着个脸子给谁看？
苏珊窝了一肚子怨气，要不是有事相求，她真想一走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