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冷遇
张宇的母亲和舅舅走后，纳老鼠接了个电话，慌慌张张地钻进车里，连声招呼都来不及打，也开着车走了。
苏珊望着被灰尘湮没的马路发呆。她本想跟纳老鼠好好商量一下这事，纳老鼠一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似的。
张家将“皮球”踢过来了，不接不行，接了又面临着没钱买房的窘况。张家人的想法跟她的设想不谋而合，多少给了她一丝欣慰，假如他们不同意儿子入赘；或是不理不睬地一直拖下去，那样的后果是难以想象。可是，设想归设想，真正落实起来，她又犯了难，老五不管不问，所有的事都压在自己身上，她一点头绪都没有。
纳老鼠答应要借钱、借房给她，这人一向说话虚虚实实，她辨不清是真是假。即便他是真心的，借钱不能不还，如果老五不认账，靠她一个人要还到哪年哪月？借房跟租房的性质是一样的，房子始终是别人的，有一天人家不高兴了，会毫不留情地将你扫地出门，到时又该咋办？
尽管苏珊对纳老鼠有了依赖心，可她还不想跟他走的太近，不近不远的暧昧伤不了筋骨，一旦突破了底线，麻烦事会接踵而至。纳老鼠对她的好，她心领神会，她也清楚他的用心，无论是给她加工资，还是买衣服、送化妆品，在她心里都是些小债，她能用辛苦的劳动偿还他，如果摊上大债，情况将由不得她掌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她思前想后，觉得这事还得依靠家里人，自己手里有五六万，加上张家人给的彩礼，索娅几个许诺的礼钱，以及老五手中那十万，凑起来有二十多万，付首付是没问题了。至于装修房子、买家当、结婚等费用，向两个妹妹借点，宴席过后收的礼钱还掉一些，余下的债务她跟郝菲一两年就能还清。
晚上，她给老五打电话，心平气和地讲了张家人的意思和她的具体想法。可是，任凭她费尽口舌，软话硬话说尽，老五还是老主意不改。老五说，十万块钱不可能拿回来了，女儿的事他还是原来的意见，有房子结婚，没房子拉到，要是她一意孤行，他再不参与了，落下的债务她一人承担，与他无关。苏珊说，那好，既然你已经分的这么清了，再在一起过也没啥意思了，你捏着十万块钱不要回来，咱俩各走各的路……
老五没等她说完把电话压了，再打过去时，对方已经关机。苏珊满腔的愤怒没处发泄，她头捂在被子里痛哭了半夜，吓得主码一夜没敢睡觉。
第二天中午，她给郝菲打电话，将张家来人的经过，以及自己与她爸爸的争执说给了女儿。
郝菲说：“妈啊！你做任何决定我和张宇都没意见，不过，你别把面子看的太重了，无论是否入赘，我们都是你的女儿和女婿，将来我们有责任为你养老送终。我爸要不同意买房就算了，我们也没奢望让老人给买房，婚姻的好与坏不在于是否拥有房子，而在于婚姻质量，不幸福的婚姻即便桌宅、开豪车，依旧是不幸福的；幸福的婚姻哪怕住陋室、吃粗茶淡饭，仍然是幸福的。更何况，我们很年轻，要不了多久，别人有的我们也会拥有，我始终相信，面包会有的，牛奶也终会有的。妈啊！你别再跟我爸吵架了，气大伤身，我只有你一个妈，要是将你气病了，我的罪责难逃。”
郝菲的贴心话，让苏珊心里暖乎乎的。这几年来，她们母女犹如一对冤家，遇到问题总是针尖对麦芒，不是吵就是骂，从没这么和谐过。女儿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这是个大惊喜。
老五的不配合在预料之中，并没阻挡她实施自己的计划，星期天，她请假去了索娅家。
索娅家的客厅里坐满了听课的学生，索娅正在亮着嗓子讲课，见她进来，冲她点了下头，用手指了指卧室，苏珊明白了她的意思。
人越有钱来钱的路子越广，索娅炒股、炒房、做送上门的生意、私下授课……只要能赚钱，没她不干的。老师私下给学生教课挣外快已是公开的秘密，有能力；有条件的老师都这么做。据索娅讲，她两个休息日能赚两千多，一个月工资加外快有一万多块钱的收入。
二妹夫李伟是县里要害部门的局长，权利大的让人不可思议，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苏家有个有本事的女婿。索娅公开宣称说，在县城这一亩三分地里，没李伟办不成的事。法特玛曾偷偷给老太太透漏，索娅家每年过年期间能收取几十万的礼金。这些话的真假没法辨别，不过，索娅家的确富足，人家买东西认牌子，花钱从不心疼，每次孝敬老太太时，故意将钱包敞开让人看，包包里鼓囊囊的，全是百元大钞。
三妹夫王成曾当众羡慕地说，自己的钱是汗珠子摔几瓣，一分一厘赚来的，人家的钱是用大包装着送进家的。有权便有钱是一条定律，各种收入源源不断地向家里汇集，不富对不起众人的恭维。不过，李伟这人很低调，不炫富、不嫌穷，待亲戚一视同仁，比王成稳重多了。
苏珊在卧室呆坐了好长时间，抬头看看表，已经快中午了，索娅还在不停地讲。她坐不住了，悄悄溜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菜和肉，轻手轻脚把米饭做上，将菜和肉洗干净，切好了装在盘子里，静静等着讲课结束。
索娅讲的声嘶力竭，嘴角泛起了白沫。苏珊心想，越有钱的人越爱钱，索娅这么好的经济条件，还在拼命地赚钱，人心无底，究竟有多少钱能够？
授课刚结束，李伟也进了门，他看到苏珊，过来跟她打招呼。李伟要炒菜，被苏珊推出了厨房。
索娅和李伟收拾屋子，待他们收拾完，苏珊的菜也上桌了。
李伟说：“好久没吃过大姨子做的饭了，你的厨艺比你妹妹强。”
索娅眨巴着眼睛说：“大姨妈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姐啊！你有多长日子没登妹妹的门了？”
索娅在讽刺和责怪她，她心里不舒服，却又说不了啥。
郝菲上高中时吃住在索娅家，那时，她三天两头往来跑，帮妹妹照顾孩子，做家务，像个佣人般讨她们家的好，郝菲上大学以后，一年来不了一两趟，索娅老在背后说她变傲气了。
苏珊不认可索娅的指责，在她看来，两妹妹跟她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她没必要馋着脸讨人的好，穷人家的苦，富人体会不到，她要照顾儿子，还要种地、打工，没时间，也没精力到她家献媚。
她厚着脸皮跟人聊了一阵闲话，然后将张家的意思说了一遍。
“招女婿上门是好事，你儿子、女婿、女儿全起了。”
“你知道个啥？赶快睡你的觉去，少在这胡说。”。
索娅白了李伟一眼，李伟尴尬地笑了笑，推开碗，擦了擦嘴，进了卧室。
“姐姐，我知道你的来意。我的家庭情况你是了解的，两个小叔子娶媳妇的钱都是我出的，有一半是借的，整整一百多万，一百元的红票子能装一大皮箱。我和你妹夫挣得是死工资，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这么拼命地赚钱，一是为了还债；二是为了供养你外甥女。那丫头，一个月要花三四千块钱，现在的大学真是上不起。”
没等她开口，索娅哭上穷了，她的心顿时一沉。
出门之前她反复权衡过，感觉先来索娅家比较合适，李伟比较豁达，对家务事不管不问，妹妹是一家之主，只要自己一开口，妹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没想到是这种结果。
“呵呵，你多想了，我没想着要跟你借钱。我从这路过，上来暖暖身子，拉拉闲话。”
“哦，你要去哪里？”
“郝菲看上了一套房子，非要拽上我去看，所以……”
“我说呢，姐，你今儿真漂亮，这件大衣啥时买的？”
“早买了，压箱底好几年了。我要走了，郝菲约好了时间的，去晚了她不高兴。”
“也是，大冷的天，不能把娃娃冻坏了。”
苏珊的先入为主弄得索娅很不好意思，她红着脸，不停搓手。
其实，苏珊的谎话很容易戳穿，由纳家湾通往省城和县城走的是不同的道，没必要绕到这里来。索娅吃准了她来借钱，她这么一说，她反而下不了台了。
她穿上大衣要走，索娅想起了什么，硬将她拽进卧室。
索娅拉开桌子抽屉，拿出一大把钱，快速点出了两沓，又把剩余的扔进了抽屉。
苏珊眼睛都看直了，原来她家是这样装钱的呀！今儿算是开眼了。
“这两万块钱你拿着，一份是老爹的；一份是我的，就当我们提前出的礼钱。”
她再三推辞不要，索娅给她装进了口袋。
临出门时，索娅突然说：“姐，你以后不要再跟老妈吵架了，那老两口本来就不合，你这一吵，两个老人十多天没有说话。”
她很失望，心冷的像结了冰似的，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没心跟她再说话。
苏珊出了楼门，仔细琢磨索娅的话，越想越不对味。
那天我没跟老太太吵啊！是老爷子要给我存折，老太太不让给，他们俩吵起来了，怎么把罪责安在我头上了呢？
索娅和法特玛与老太太间的电话不断，老两口吵架被她们知道不足为奇，问题在于她们将罪名安在她头上，她觉得冤。
老太太对招女婿上门深恶痛绝，不同意张宇入赘。她猜想，索娅不愿借给自己钱，一定与老太太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