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放牛巧吟诗 逼师跳大河

从紫山回来后,胡县令改主意了,说是今后不再轻易下乡,如有上传下达的要务,你李白跑一趟就行了。他说:“我一县之主,理应坐守衙门公堂,百姓要是伸冤告状,也好见我官老爷呀!”

李白自然明白他心里想的啥,紫山一行遇到的一身发痒,他是害怕再遇着。的确也是,这一次在紫山吟一首诗想不起后两句,一身发痒又吃尽了苦头,三番两次地丢尽了脸面,心里还不怄气呀。

其实,李白只是看到事情的一面,却不知胡县令心里想的另一面。这几天来,胡县令独自一人在书房,也不给李白派什么事务做,只是偶尔传唤一声,不是端茶就是递水,除此之外别无他事。这时,李白感到彷徨和苦闷,只得看看书写写字。本想出外逛一逛,又怕胡县令突然传唤。

这天上午,李白正坐在县衙的值事房里看书,突然听到侧边耳门响了一声,前面由县衙公差引领,随后进来一位比李白年龄大的年轻人。见他摇着扇子,带着生疏的目光四下望。李白一眼认出,惊喜地喊:“肖娃子,你来干啥?”

肖娃子一见他,眼睛一下子发亮,使扇子拍了拍胸脯:“李白老弟呀,晓得不,我被县衙招聘当官啦!”他把李白一拉:“记住,我改名叫肖广田。”

“对呵,这么大的人还叫肖娃子,难听!”李白拉他问:“我爸妈可好么?”

“好呵!”肖广田做起神秘样儿说:“你爸做盐生意好红火哟,如今发大财了,是青莲街上的大富翁,首富了!”

李白还想问什么,却被一个衙役把肖广田叫进了胡县令的书房。这时,李白的心里就在考虑:这肖广田咋个被招聘进来的,他来当什么官呢?不过,他心里也是想得开,肖广田读了书,理应有个事干,县衙的部门分支多,正缺人手呢,再说,有个老同学正好有个伴。

第二天早上,肖广田来衙门报到,李白拉他至一边悄声问:“县老爷给了你什么官职?”

他笑眯眯地回答:“大人昨天说了,叫我暂时担任押司的帮办,日后定有重用,这不,我去见胡大人,准备上任去。”

李白心里一沉,好像被人打了一闷棍,当初我进县衙时胡县令当面许诺让我担任书童和押司帮办的官职。可到了县衙后他却只字不提,只是吩咐我随着他的左右转。现在这几天竟然叫我端茶递水,做起侍候人的事情,这有啥子官职可言。此时,他才觉得被冷落,被欺视的难受滋味。

此时,李白看到肖广田拿着公文去了押司房,只得坐下来看书。不知看了好久,觉得困倦,站起身去衙门口散步。

在衙门外,他看到一个牧童骑在牛背上,用树梢儿拍着牛屁股往前赶。马上就想起了在天宝山上放牛时的情景。李白喊住牧童说:“前面山上光秃秃的没青草,不如牵到县衙后院去,那儿有一个大草坪,青青草又嫩绿。”可那牧童摇头不敢去,李白说:“我给你牵进去,喂饱了给你牵出来。”

牧童见这位哥哥这么热心的,也就点头同意。

李白牵着牛进了县衙的后院,有几个衙役见了就开玩笑:“李白,你咋个放起牛了?”“要不,你就当一个牛官吧!”

李白笑着说:“当牛官也不错呀,你晓得牛辛苦么?它要耕田耙地,默默无闻地拉车推磨,我们吃的、穿的那一样也少不了牛的辛苦、牛的功劳。不把牛养好,我们心里有愧呀。我想,胡大人晓得了,也会牵起牛儿来吃草。”

谁知刚走到胡县令书房的楼下,牛儿昂头“哞”地叫了一声,把正在另一边楼上观赏朝霞美景的胡县令夫人吓了一大跳。她低头一看,见是牛在叫,顿时觉得大扫雅兴,伸起脑壳就大声斥责:“你放牛娃好大胆哟,竟敢牵牛到县衙里吃草,这成何体统?还不牵起走!”

李白瞟眼往楼上一看,只见胡县令夫人瞪起眼睛发火,大声地呵斥自己。她一副姣丽的面孔因生气发火变得十分丑陋。李白看她样子可笑,就想借题发挥讥讽她。于是,李白笑哈哈地手一指吟道:

素面倚栏钩,娇声出外头。

若是非织女,何必问牵牛?

县令夫人一听,这还了得,放牛娃竟敢称他是牛郎,而把自己比作思凡的织女,觉得李白羞辱自己,气得直往书房去,要丈夫严厉惩治李白。

这时,胡县令正在书房一边饮茶,一边看书,早把李白与几个衙役的对话,夫人斥责的言语以及李白吟诗作答的情景听得清楚明白。他本是要发火的,但他把李白吟的诗慢慢地琢磨,细细地品味,又被李白的从容机智和妙趣横生的诗句逗笑。

门“咚”的一声被推开,胡县令的夫人一头撞进来告状,说是李白如何羞辱她,非要严厉整治不可。胡县令没听她说完,便把衣袖一挥,眼睛向她一瞪:“你胡闹,我是一县的父母官,理应关心百姓的生产生活,牵个牛儿进来吃点草,不是过,而是功。牛吃饱了,多耕田多收粮食,那点不对头?我要晓得,也会牵起牛儿来吃草。”说到此,他压低声音说:“这个李白,我这几天就是不安逸他,就故意冷落他。”

李白牵着牛儿吃草,心里却是忐忑不安的,我羞辱了胡县令的夫人,她去一告状,再要枕边吹吹风,我定是有气受的。要是胡县令依然这样对待我,我就辞官回家去,反正官场的黑暗我是看不下去了。

正在这时,一个衙役前来喊他说:“李白,县老爷叫你去。”

李白就把牛儿往外牵,衙役却说:“这牛儿我牵着吃草,你去吧。”

对此,李白感到很纳闷:这胡县令唱的那出戏?

李白推开县衙书房门,看见屋里桌上摆的酒席,以为胡县令给他摆的送行酒,他就怀疑:或许县老爷要辞退我?他就忙着往后退:“不吃酒了,我这就走!”

胡县令笑哈哈地站起身:“快请入座,我代夫人向你陪罪!”

李白这时才明白,自己本是有意牵着牛儿进县衙吃草,而是借题发挥向胡县令出招,就看他对自己是个啥态度。却不料,自己使的这一招很管用,竟然很轻易地使胡县令改变了态度。

二人正在一边饮酒,一边谈诗说文,一个衙役进来禀报:“大人,有一个姑娘要见李白。”

“是么,有姑娘找李白?”胡县令盯李白阴阳怪气地傻笑,你李白也有风流的时候!

李白站起身向胡县令告辞说:“大人,我晓得谁来了,准是我妹妹李月园。”

“你妹子来,快请进来,又不是外人。”胡县令一边拉李白坐下,一边催促衙役请姑娘进屋。

被请进屋的姑娘并不是李月园,这令李白和胡县令都感意外。

胡县令摇头说:“你妹妹我认识,可她……?”

李白把进屋的姑娘打量几眼,不由得心里一惊,这是白鹤吗?见她一身平常农家姑娘的穿着打扮,不穿道姑服装,脸上红扑扑的愈显容貌娇丽秀气。扭头看到胡县令迷茫疑心的样儿,李白忙着介绍说:“她,她是道……我的姐姐白鹤。”

“你姐姐?”胡县令把白鹤打量一眼,笑:“哦,你姐姐?是这样的呵,快请入坐!”

李白站起身向胡县令施了一礼,说:“今天姐姐找我,一定有事情的,我们先行告辞。”

“也好,你们去吧。”胡县令望着李白、白鹤出门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想不到李白还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姐姐。”

李白见左右没人,悄声对白鹤说:“你打扮这一身变了大样,我差点没认出,干脆,就穿这一身,多好看。”

“你呀,心里想的啥?”

李白与白鹤说说笑笑地出了县衙大门,没走多远就被一个姑娘走过来拦住。

李白一见,正是调皮的月园妹妹,不由得笑着问:“妹妹,你真快呀,刚才正说你,你一下就从天上掉下来了?”

月园向李白做了一个鬼脸,只笑不说话,盯着白鹤不转眼。

李白把月园一拉:“你不认得她?她是白鹤!”

月园惊奇地上下打量;“是白鹤姐呀,难怪好眼熟,怎么,你还俗啦?”

白鹤脸色微微一红,摇了摇头,没有明确地回答她。

月园盯白鹤一眼,又傻笑着盯李白一眼,说:“哥呀,我今天来有个喜事向你透露,有媒人上门给你提亲,说是姑娘长得花一样美,还是一个富豪人家的千金小姐。听得爸妈笑眯了,爸说等一、两天喊你回去定亲呢。我替你高兴,所以提前跑来向你报喜!”说着又把白鹤瞅了瞅:“白鹤,你在想啥子哟!”

“当然是恭贺,道喜!”白鹤笑了笑,神情显得很平常。

李白感到为难:爸也是的,咋个闲操心!平时,他总认为爸爸是个好爸爸,爸爸说的话、做的事总是正确和完美的,从来没有错的,自己这一生的成长爸爸的功劳最大。可现在,爸爸给自己张罗婚事,他就很不理解:我现在还小,又没取得功名,不该说婚事的,真不知爸妈咋个想的?

此时,月园心里也犯傻:我来这里跑一回,是替哥哥报信,让哥哥有个心理准备,却不料一来就碰见哥哥与白鹤有说有笑。看她农家姑娘的打扮显得更端庄更漂亮,猜想她一定是还俗了。一还俗就来找哥哥,有点说不清的味道呢!

此时,白鹤心里想的也复杂,她不便向李白表露,也不好向月园说明,只得把这次的来意对李白说:“我今天找你,是有一件事情。”她把李白喊至一边小声说:“是易先生……。”

月园看到白鹤把李白喊至一边说话,心里便生出了不少的疑团,她就暗中察言观色。

李白听完白鹤说了易先生的事情,他心里就急:“这,这咋办?我去找他。”他向月园招了招手,叫至面前说:“妹妹,你就回家去,对爸妈说,我现在没有取得功名是不说婚事的。这会儿你自己去吃饭,我和你白鹤姐有事情办。”伸手就给了月园一绽银子。

“哥,你啥意思吗?”月园大声武气地闹:“月园这么远地跑来,你当哥的就赶我走呵!”说着就把银子“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去县衙请了两天假,李白就与白鹤急忙忙地赶往小匡山,白鹤摆起易先生近来发生的事情很是使李白担忧。

原来,早在两月前的一天上午,易先生正在学堂教书,突然看到肖昌杰、林大雄带领好几个学员的父母和几个地痞流氓走进学堂来,易先生不敢怠慢,忙着迎出来接着。

肖昌杰、林大雄一伙人脸色阴沉着,做起谁也不认识的高傲样子。一个地痞走过来把手向他一指:“你去开一间房,抬几根板凳来。”

易先生开了一间大房子,抬了板凳请他们坐,然后就去打水。

肖昌杰摆手叫住说:“你站在这,我们几个人你也认识,都是办这学堂的主人家,有权问你,我们要是不拿钱你能教书吗?但你教得咋样,今天得有一个交待。”

易先生明白,肖昌杰、林大雄把这学堂当成他们的摇钱树,他们每学期收了很多的钱,给他的工钱少得很,有时还借故拖着欠着不兑现。像今天这样的事情过去有过好几次,也曾问他教书怎么样,目的是借故压低工钱,但说话的语气还谦和,面子上也是尊重他。可今天不一样,他们还带地痞流氓来,言行举止就像是兴师问罪。

看这阵势易先生是明白,这是给他一个严重施压的信号,表明今年的教书工钱又要往下砍。易先生是清楚的,教书工钱要是再向下砍,自己就莫法活了。他向在场的学员家长施了一礼说:“我教书是尽心尽力的,只要家长们当好娃儿的好指导,在学堂努力肯学都是有长进的……。”

林大雄把手一指:“你说得好听,我们出钱让你教书,可你,不但不认真教,还拿我们的面子做人情。你说,当初李白读书你背着我们把纸笔墨砚送给李白用,还说不收学费,偏心眼的把李白教得如此出名,他家暗中给了你好多好处?”

肖昌杰火冒冒地把凳子一踢:“我早就看不下去了,你把我娃儿教的这个样,我看呀,今年的教书钱降一半。”

他这一说,有几个家长就咐合:“我们今年就不出钱,让他再教啥?不愁请不到先生教!”

易先生观察这场面心里明白,他们是在逼自己说软话让步,但他却不说软话:“我在这里教书七八年了,实在觉得累,我这里感谢各位家长的厚爱和支持,我今天上了课,明天就走。余下的工钱你们要给就给,不给也就罢了。”说完之后拱了拱手,便回到学堂继续上课。

听说今天是最后的几节课,学员们都很认真地听课,他们都舍不得先生走。下午放学后,所有的学员都迟迟地不愿离开学堂。易先生怕家长担心,他就一个一个地送出学堂的大门外,眼里滚动着泪花,挥着手与孩子们依依告别。

当天晚上,来了不少的家长挽留他,但易先生去意已决,并把行李打成包,准备天亮就动身走。

就在这一夜,有两个盗贼摸进了学堂。易先生正在熟睡之中,突然听到一声响。他警觉地一起身,只见一个黑影在屋里一晃,忙着喊了一声:“有贼!”开门追出去借着朦胧的月光一望,从背影认出来,正是肖娃子和林娃子。他气得就吼:“你们站住!”

两个人影没停,背起一个包跑得飞快,眨眼之间消失在夜幕中。

“不好!”易先生突然有种预感,急忙回到屋里找行李包。四处找了,行李包不见。顿时,他头脑一昏,犹如天旋地转瘫软在地。这行李包中装有他多年来的积蓄,如今被贼偷走,身上已是毫无分文,能不使他着急绝望么。

第二天一早,易先生抱着唯一的一点希望,就想哀求肖娃子、林娃子和他们的父母能有半点善心,退回偷去的行李包。他来到肖昌杰的家门口,他“咚咚”地打了好半天的门,肖昌杰站在楼上望他一眼:“你不是走了吗,还来干啥?”

“你儿子,……”易先生忽然看见肖娃子在窗前遮着窗帘向他偷看,他急得就喊:“肖娃子,学生应当诚实,你把包还给我吧。”

“你胡说!”肖昌杰“咚咚”地跑下楼,来到大门口向他小声吼:“你莫坏我儿子的名声,我儿子招到县衙当官了,再等几天就赴任去,你要讨饭钱,给你。”说着手一扬,扔了几个小钱出来。

“不,让我见一见你儿子,我跟他谈,我相信他的良心未泯。”易先生苦苦哀求:“叫他下来,我看见他了。”

“你快滚!”肖昌杰吼了一句,调头就走。

失望,很失望。接着,他又去了林大雄家,还没说到几句话,林家放出一条恶狗扑出来,咬了他两口,鲜血流了一地。幸好几个过路的好心人赶来把狗吆走,要不然,他会伤得走不了路。

此时,易先生一颠一跛地走出青莲,他欲哭无泪,痛苦伤心不已。他在街口徘徊,不知该到何处去。有认识他的人问他:“易先生,你今天咋的?”他痛苦地摇摇头,心里在喊:你们不晓得我心里是多么的苦和冤啊,我急得没路,直喊苍天啊!

在路边的石坎上,易先生坐了一会儿,遇到几个背书包的娃儿,他们扶起他说:“先生,我们找你读书的,保证再也不调皮了,专心听你讲课呵……。”

易先生摇摇头:“先生不能教你们了,我……”说到此,他竟然嚎啕痛哭起来,几个娃儿也都边走边哭。

不知什么时候,易先生来到了盘江河边,独自一人坐在河坎上。想着想着又是泪流满面,左思右虑,感到自己已是没有活路。他哭着喊了一声“苍天啊!”纵身一跳,投进河中。河里卷起雪白的浪花,“哗哗”地为他流泪,为他哭。

这时,敲白鹤从这路过,看见有人跳水,她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跟着跳进河里救人。

当易先生醒过来时,见一位道姑坐在旁边,他就问;“这位小道姑,你救我干啥哟,我活着也是死路一条。”

听了易先生的悲惨事,白鹤差点也流泪。她劝慰他好半天,最后给他指一个去向说;“人生苦短,自然苦尽甘来,眼下无路,必有通行之道。你去小匡山吧,那儿也有学堂,更好教书。”

易先生心里一亮:小匡山?不正是李白读书的地方吗?但他又摇头:“李白没在那儿了,听说去昌隆县当了官,你要见了他,求你告诉他,我已看破红尘,只有出家学道。”

李白叹息一声又一声:“多好多善良的先生啊,你受苦了!肖广田、林娃子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把易先生害得好惨,迟早我要找你们算帐!”

上了小匡山之后,李白顾不得喘口气,便在山上学堂里,道观内到处寻找易先生,但是,没见易先生的面。

李白找到白眉道长问。

白眉道长递给他一封信,李白展开信一看,眼泪就扑簌簌地往下掉。从信内得知,他在小匡山道观皈了依,拜白眉道长为师,现在去青城山修炼。他在信中说:李白,如果你见到这封信,就当先生向你辞行。并在信尾告诉李白:一个人不仅要读书学文,还要练剑习武,只有能文能武才是文武全才。你拿着这封信去匡山,拜赵蕤为师,他文武全才,定能教你文才武学。

拿着信,李白沉思很久:“对,上匡山!”扭头又问白鹤:“你去过匡山吗?”

白鹤望着他直笑:“你不晓得呢,赵蕤乃东岩子大师也,是我师父呀!那地方我经常去,他一身的武功,可说是无人能敌,你好久去拜师?我给你带路。”

李白思索一阵说:“我做了县衙的小官,有不少的事要做。等不久会去的,你可以经常来找我……”。忽然觉得失口,忙说:“不,我来找你。”

白鹤盯着李白笑:“你呀,怕我貌了你面子?那好,我就变成一个老太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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