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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一)

庆王接连两在大理寺与大理寺卿以及断狱署詹事详查泄题一案,凭借现有证词抽丝剥茧,追根溯源,没费太大力气就查到了蒋贺其人,遂即刻下令官差满城搜捕,终在清心后街的一家青楼里找到了蒋贺。

蒋贺战兢兢躲了两,早已心疲力竭,只过了一遍堂便供出魏轩,一口咬定卖考题这主意是两人一起出的,自己顶多算个同谋,当不得主犯。他明显揣着行至陌路、竭力抓住一切机会脱罪的打算,庆王懒怠与他纠缠,只问魏轩的底里。得知魏轩胞姐与秦侍郎府的关系后,庆王跟大理寺卿对视一眼,顾不得夜深定更,立刻派遣衙役提问魏轩,又严命不可声张,只道官府依例问话。

魏轩在家胆战心惊地躲了两,这晚好不容易刚睡着便被从床上揪起,衙役动作迅速地将他从柳宅押走,徒留魏氏在后面追着嘶声恸哭。

魏轩陡经变故犹惊魂未定,到了堂上先是见两旁衙役威严赫赫,上首庆王冷眉箭目,再看匍匐在一旁的正是蒋贺,顿觉透心彻凉。

他颤巍巍跪下,就听庆王淡声道:“春闱试题你是如何得知的?”

魏轩一下子便哭了出来,泣涕淋漓语不成声道:

“殿下,学生……学生是冤枉的啊!……讨要试题并不是学生本意,是、是朱昳撺掇学生投机取巧的!”

庆王蹙起眉问道:“朱昳又是什么人?也是今年应考的举子么?”

魏轩点头不迭:“是!是!原本是朱昳出的主意,得了考题在手预先做好文章以保中榜……学生还犹豫来着,是朱昳百般唆弄……”

“再去将朱昳提来。”庆王掷下朱令去,又问魏轩:“考题如何得来?可与你胞姊有关?”

魏轩迟疑片刻,脑中晃过柳明昭的规劝,遂老老实实供述一遍,自己如何央求姐姐出面,姐姐如何转托侍郎夫人,如何成功求得考题在手——庆王遂问出他将试题放在何处,再派衙役从速取来充作呈堂物证。期间朱昳带到,干干脆脆地便招认了所行所为,于供词上画押。

大理寺卿端坐一旁看着抽噎不止的魏轩,面如死灰的蒋贺,无奈颓然的朱昳,心中不禁一叹。明明是大好年纪的年轻学子,偏要触及律法投机取巧……供状在此,怕是逃不过褫夺功名永不录用的下场了。

狱卒上来把三人带下去收监,庆王又看一遍供词,见衙役将试题带回,庆王展开看罢,眉头不由紧紧蹙起,转手递给大理寺卿,沉声道:“本王不好擅断,大人看看这上面字迹,可是礼部秦侍郎的?”

大理寺卿仔细看了几遍,犹豫着道:“微臣也难确定……毕竟微臣跟秦侍郎无甚来往,但常听人称赞秦侍郎一手妙字,比瘦金体少些锋芒,风骨隽秀。看这纸上字……倒有些相符。”

庆王沉吟片刻道:“到底是从侍郎夫人手中泄露的题目,莫管是否与侍郎有干系,侍郎府务必是要去一趟了。明日便请何大人走一遭罢,看侍郎夫人有何解释……到底是三品侍郎妻,不好违了礼法把人传唤到公堂问讯的。本王自去礼部,调出秦侍郎以往公函核对字迹。”

大理寺卿恭身领命,遂陪着庆王出门,各自驱车回府。

是夜,几多人满腹心事地彻夜难眠等待明:泄题案爆出以来久不能心安的沈梦华,遭逢衙役半夜押走弟弟的魏氏,得到暗线回禀孟昳与魏轩蒋贺一道被押入大理寺的萧明熙,还有手握萧氏密信的流云。

刚蒙蒙亮,回府后躺了不过两个时辰的庆王便心起身更衣,再三叮嘱下人尽心照看王妃,遂匆匆赶往大理寺。寒竹轻手轻脚回转内室,见秦宛月已经坐起,手里把玩着玉玦默默出神。

“昨夜我问殿下,殿下泄题案已大有进展,不出意外的话结案就在这几。”她喃喃道,“也不知朝廷依照掌握的证据会追查到何等地步……要不是怕三皇子疑心,我定要问个清楚才能心安。”

“这案子本就是按照娘娘谋划做的,您殚精竭虑设下连环套,还担心有失吗?”

寒竹本是劝慰言辞,却触动起秦宛月烦郁:“我当初只打算拿秦桓跟魏氏子私相授受做文章,可如今全盘失控,普普通通一桩考官徇私案变作渎职舞弊……事情闹大到这等地步,却如何收场?!”

寒竹欠身上前拢住她双手,轻声问道:“娘娘可是担心……侍郎罪名会因此加重?”

“我哪里会顾及这个!”不等她话音落下,秦宛月便干脆否认,“我只是担心官府严查后寻到纰漏处,万一牵连到阿姐,毕竟萧氏插手此事不少……”

寒竹安抚笑道:“既如此,娘娘大可放心,大姐亲自坐镇,行事慎之又慎,不会有闪失的。”

秦宛月默然良久,长叹一声又问:“阿昳呢,不会有事吧?”

“昳儿那边娘娘不必担心,昳儿胆大心细能言善辩,若官府当真寻到他提审,他自有办法随机应变。他一个年轻学子,至多判一个黜其功名永不录用,昳儿籍贯本就不在大楚,也无心入仕,无论怎么判都干碍不大。”

她着,轻轻秦宛月躺下,“娘娘就别担心了,万事还有大姐呢。昨夜本就歇得晚,现下还不到辰时,您再睡会儿罢,莫要失了精神亏待胎儿。”

秦宛月依着她默默躺下,眼眸微阖,看着寒竹轻轻放下纱帘往门口走去,忽失声低唤道:“寒竹……”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寒竹立刻回身,却闻室内沉寂良久,才传来秦宛月喃喃语声:“没事了……你去罢。”

寒竹轻轻道:“娘娘安心睡罢,若有消息,奴婢定会告知您的。”遂合上门扇悄悄离去。

秦宛月躺在那儿,缓缓摩挲着玉玦光滑的雕纹,眼中一片茫然。事态已然脱出掌控,甚至向着不可见的深洞倾斜。若她没记错……史册记载的所有舞弊泄题大案,无一不是将主犯处斩,更有甚者祸及三族。她昨夜打探庆王口风,得知乾帝对此事无比在意,若果真落实秦桓徇私罔上的罪名……

她蓦地握拳,掌心被冷硬玉玦硌得生疼。

“……是他自作自受。恩怨轮回,他一条命抵六娘两人,还算便宜他呢……”她心里一阵抽搐,禁不住蜷卧起来,压抑着喉咙间连续不断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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