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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二)

春闱会试考题遭贩卖外泄被当地氏族学子集结举告,不等大理寺拦阻,消息便传遍了大街巷。为首的士子们不仅围堵了太学,更在大理寺、京兆府外公然高声诵读状辞,备述在京考生百余人私买考题,登时引起围观百姓哗然。士子忿起,民意难平,乾帝闻报大怒,严斥晋王办事不力,转命庆王主理彻查,大理寺不敢怠慢,旨意甫一领下便点派兵役,与京兆府一道遵从庆王调令,全城严查。

众学子举告泄题案的消息甫一传出,萧明熙便吩咐孟昀约出孟昳在一家僻静茶楼相见,直问他到底是怎么跟魏轩接洽的,竟至如今满城风雨?搭上魏轩并俨然成为至交的朱公子,孟昳自己也一头雾水,指发誓道自己只挑唆了魏轩要考题两人私下受用,根本没往兜售渔利那方面想过。

孟昀见状,迟疑向萧明熙道:“大姐,怕不是另有人打听来考题,动了心思赚这点银钱吧?”

“谭相跟贺老尚书都以清廉公正着称,为官数十年,朝中口碑威望有目共睹,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至于那李侍郎,他既已将考题给了我,想必心中忐忑日夜难安,断不会再冒风险生事。”萧明熙沉着脸道,“只能是魏轩这边出了纰漏。怀竹,你跟魏轩走得最近,他近日行为可有什么异常?”

孟昳闷头想了想:“魏轩么?……三灯会期间他倒是接连请我饮宴来着,那蒋贺也在……”他心中恍然,“正是,我魏轩之前抠抠搜搜全仗着我拿钱帮他讨相好欢喜,近来怎就如此大方起来9有那蒋贺,我专为搭上魏轩就住在蒋贺间壁,先前听他书童他迷上了对赌,这几日看他红光满面,我只当他手气颇佳赢了银子的缘故……现在想来,只怕是不知卖出多少份考题,才有这份底气花酒地!”

萧明熙心里飞快掂夺着:“此事已经引起朝廷重视,定不会轻拿轻放。好在先前计划还行得通,魏轩这一闹也能顺水推舟将秦桓往入狱路上再推一把……怀竹,你这便回客栈去,莫声张。魏轩做事不会太干净,保不准留下蛛丝马迹被官府查到头上,你与他来往太过密切,只怕会一道被牵扯进去。你莫慌,若是被拿到便当官如实供述,顶多判一个褫夺功名,到时你还安安稳稳回南瑜做你少当家的。”

“大姐放心就是,不就是去牢里住几么!”孟昳笑嘻嘻道。孟昀无奈看他一眼,朝萧明熙拱手道:

“大姐,只是如今楚帝正为此事大动肝火,若照旧让侍郎顶缸,只怕……一怒之下重惩也未可知。副考官渎职徇私之事前朝也不是没有,皆是问斩株连三族的下场,这就有违王妃的意思了。王妃……没有要取侍郎性命的打算吧?”

“现在容不得咱们顾忌阿月的意思,先前为栽赃秦桓大费周章,错过此次良机便再难抓住他把柄,何况他已经脱不开干系了,一旦收手则前功尽弃。”萧明熙决然道,“阿月不过是想报仇,只要能让秦桓身败名裂,他死或不死区别不大,想阿月也不会太在乎。”

孟昀默默无言。萧明熙盯着桌面又沉思片刻,吩咐孟昳尽快赶回客栈以防官府问询,孟昳不敢怠慢,领了命匆匆告退。半刻后,萧明熙才起身往外走,孟昀连忙取过披风,萧明熙随手一揽,嘴里吩咐道:

“速去找人知会流云,让她按照原先计划行事,她这一环至关重要,只怕来日公审时秦桓会要求对质,告诉她,姑母冤屈能否得报,端看她如何应对官府审讯了。再准备几人去学子间伺机而动,等庆王查到侍郎府后便传几句朝廷有意高拿轻放的流言,煽动起学子激愤,让朝廷只有秉公严惩一条路可走。”

孟昀在旁应声不迭,话间两人已走出茶楼,孟昀后退一步,恭敬送萧明熙登车远去。

初五那日,魏轩破例一早便起,收拾停当踌躇满志地前往太学应考,孰料未到前街便得了学子齐聚太学门前举告泄题的风声,吓得他连忙回家悄悄告诉了魏氏。魏氏顿时也慌了手脚,一再追问他可与此有关,魏轩哪里还敢隐瞒,如实抖了个罄尽,畏畏缩缩把剩下的银票取出呈在桌上。魏氏气得胸口骤疼,破荒对他严词斥责一通,当即拘他在家不许外出避避风头,待到晚间柳明昭下职归来便详细道出,只盼他能出个主意。

魏氏问沈梦华要考题的事从始至终都瞒着柳明昭,柳明昭闻言叫苦不迭,直怨她为何不商量就擅自行事。然而木已成舟多无益,柳明昭愁容满面地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道:

“长荣就先别出门了,且看官府追查到什么地步……长荣,你莫嫌我罗唣,竟做出慈事,你太胆大妄为了!官府能干的衙役恁多,轻而易举便会追到你头上!……”他忖度再三,终如实道:“你求侍郎要考题无非私相授受,罪名还轻些,可摊上贩题牟利,你这罪名……就大了!唉……”

“那官人可有什么法子?”魏氏红着眼急切问道,柳明昭沉重地摇摇头,看一眼垂首无言的魏轩,轻叹一声:

“最好的办法就是长荣趁官府尚未查到头上,及早自首如实供述,或能减刑。”

魏轩蓦地立起,面色青白不定,喁喁道:“……或许官府无意深究,找几个题贩背锅呢?……蒋师兄又不曾亲自出面与人接洽,只是转托了好几名掮客贩题,还不一定能查到我呢……”

柳明昭碍于魏氏当面不好申斥,只得倦乏摆手道:“或许吧……但长荣你记住,若果真有官府人找你问话,你还是从实的好,毕竟自古以来都有如实供述从轻发落这等不成文的规定。而且主理此案的是三皇子,军旅出身,严守律法刚直不阿,狡言辩驳只会徒增三皇子对你的恶福”

魏轩默不作声,草草施个礼便退回自己房郑他对柳明昭的劝言并不苟同,就算让他躲在柳宅避风头也不怎么领情。他此刻心乱如麻,只想找蒋贺问个清楚商量对策——相较于亲姐姐姐夫,他更愿意相信跟他一起做这勾当的蒋贺朱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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