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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二)

马队渐行渐近,清楚可见先头一名锦衣骑士意态飞扬驰骋而来。洛琴斋一面将宇文凤护在内侧,一面瞅着马上皇子,忽听宇文凤一声痛叫:

“啊呀!”

洛琴斋慌忙回眸,就见宇文凤捂着脸踉跄倒退,若非倚在巷中墙上,怕就跌倒在地了。她手指微颤,露出的面颊苍白无色,双唇瑟瑟不已,洛琴斋只觉心口猛一滞痛,登时就慌了,用力攥住宇文凤手腕急切问:“怎么了?文凤,你怎么了?!”

“我的眼……我的眼!……”宇文凤抖抖着,声音带了哭腔,两手挡在面前不放,“好疼,有东西掉进去了……疼,好疼……”

“放松些,别急!”洛琴斋扳住她的肩膀,眉头紧蹙,“把手拿开让我看看——别揉!拿开,让我看看!”

巷口被几名百姓堵住,和王马队风驰而过,径奔皇城,没人注意到巷内的两人。待马队过去,宇文凤这才松开手,乌瞳水润望着洛琴斋强笑道:“好了,是颗砂子。”

洛琴斋脸色难看得紧,盯着她两只通红的眼眶隐忍道:“我让你别乱揉,为什么不听?你看现在……成什么样了!”

宇文凤眨眨眼,涩声道:“不揉怎么能出来……”

“砂石质地坚硬,吃痛之下不知轻重揉搓极易山眼珠。文凤,你不想瞎了罢?!”

见他微愠,宇文凤两眼更红了几分,倔犟道:“我没揉啊!我这不是……”她尚显颓白的面颊泛出一抹浅红,愤愤道:“……我这不哭出来了吗?!”

洛琴斋眸色暗沉下来,薄唇轻抿,看得宇文凤心中发虚,随后他淡漠着脸径自拂袖而去,丢下宇文凤独自呆在原地,半晌未反应过来究竟什么事值得他恁般动怒,而这份不解很快就被莫大的委屈湮没。原本是为躲避骤然回京的宇文晖佯装受伤,谁想她刚徒墙上,便猛觉一丝钻心的疼痛,有什么硬物在眼里来回摩擦,疼得她完全扼制不住地流泪,洛琴斋急切的问话听进耳中变成模糊字句,全然顾不上回答只绝望地想我要是瞎了怎么办?

“……我这不是担心眼睛么……”宇文凤缓缓走出巷口,越是回想适才情景越觉委屈,她恨恨地一抹眼眶,瞪一眼巍巍耸立的南城门,扭头就走,心下早已将祸因栽在刚进京的宇文晖头上了。

宇文晖欢欢喜喜入朝交旨,又去见了祖母母亲,一起用过午膳便告退出宫,策马径奔王府,一路上想着等略歇一阵就去拜会自己一众发,半年没见,今晚必得好好儿闹一场——是了,还有宇文凤……一想到临行前的允诺,他顿觉两太阳穴生疼,他几乎笃定两人一旦见面,自己这七妹必会重提拜师洛琴斋,想打消她这念头少不得麻烦,实在不行干脆再躲出去算了,去北疆看二姐就不错,缠磨一下,母妃想来不会阻挠的……

宇文晖正信马由缰想到等自己从北疆回来,宇文凤的执念还没消退怎么办?斜倚在自家府门前坐狮上的颀长人影蓦地撞入眼眸,他堪堪勒住坐马,大瞪双眼,出不得一声。一别数月,还是那副熟悉的容貌,周身透着的气质却是大变,宇文晖愣愣看着宇文凤一步步走到近前,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微微上挑,神色坦然举止自得,一时间他竟想到了幼年记忆中的四哥。正发怔之际,宇文凤已停在他马前,上下打量着点头讽笑道:

“和王殿下回京好大气派啊!啧啧,仪卫护拥,金辔玉鞍……本宫还当你乐不思蜀——哦,你就是在蜀地——那便是乐不思京了!”

宇文晖听她阴阳怪气一番话,第一反应便是宇文凤又跟宇文曌闹翻了,偏巧撞上自己回京,刚好发泄不满。他在心底长叹一声,翻身下马笑嘻嘻道:“怎么会!我时刻都惦记着母妃和你……怎么样,我那贺礼可还合你心意?”

“自然合啊,还是六哥最懂我。”宇文凤一口一个六哥叫得很亲切,宇文晖却听得背后发凉,“六哥不知我有多想你。进宫交个旨怎就这半?六哥若再不来,我怕就中暑了。”

宇文晖看着她笑不达眼底的眸色,尴尬笑道:“祖母很想我,又留我用膳……你等我多久了?”

“在南街碰上六哥马队后,接着就来了。”宇文凤的笑颜一凝,冷冷道:“宇文晖,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路边上,你当真没看见?”

原来是为此不痛快——宇文晖心下恍然,原本摸不着头脑的忐忑立时放松下来,朗笑着把缰绳丢给铭飞,揽过她肩膀边往府中走,口中喋喋道:“跑得那么急,两边又是卫队又是王旗,怎么可能看清行人面貌?行啦清祥,大不了秋猎时我让你三箭……你近来怎么样?生辰过得热闹吧?卫何劭他们几个送你什么了?见者有份啊。”

宇文凤微微一笑,忽拍开他胳臂讥嘲道:“你让我三箭?我让你三箭你也没赢过我!”

宇文晖只是笑,向铭飞吩咐着带回来的东西如何安置,不经意间被她手腕上一条鲜艳红链引起注意,遂好奇道:“诶,你手上带的什么?——平安符?你不是从来讨厌这种东西,闺阁饰物没的矫情吗?”

宇文凤本能就要躲开,忽又发现无甚好隐瞒的,干脆斜睨着宇文晖撇嘴道:“出去一趟变得如此唠叨——我乐意,这你也要操心?”

她得轻快,却想起昨晚赏灯时洛琴斋对自己关怀备至何等亲密,转过此日就翻了脸,简直莫名其妙——她越想越不爽,猛地一拍宇文晖,挑眉道:“我看你一路回来必定劳累吧?今晚我做东给你接风,咱们把卫何劭他们都叫上,好生闹一场!”

宇文晖吃惊地看着她,僵着脸道:“宇文凤,你没事儿吧?你——给我办接风宴?还连卫何劭他们十几个人都叫上?你……你实话跟我,我不在这些时日出什么事了?你不是最讨厌这种饮宴吗?”

“能有什么事?宇文晖,我怎么从没发现你这么爱操心呐!我做东设宴,随便你们闹,你来不来?不来拉倒,本宫少个麻烦,乐得自在。”宇文凤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宇文晖忙道:

“自然来的!铭飞,备马!给七殿下也备一匹,咱们请人去!”

铭飞连声应着,不多时,已牵出两匹马候在府外,两人连屋子都没进,折返回府门口飞身上鞍,沿长街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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