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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世情缘.30

我跑到外面,一时天旋地转,搞不清东南西北,正茫然间,只见张辛眉走了过来。

她娇怯怯地向我行了一个大礼,轻言细语地道:“妹妹,能否给姐姐一点时间,和姐姐说说话?”

我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跟着她来到僻静处,她站定,幽幽地望着这陵园,半天才开口道:“二爷认为这里是坟墓,不仅埋葬着先皇,也埋葬了他所有的未来和抱负。可是我认为这里是天堂,我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她缓缓看我一眼,眼睛发光:“你可知道,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二爷,每时每刻都知道他在哪儿,在干什么,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突然,她的眼神又黯淡下去,幽怨可怜:“可是我知道,这幸福本来是属于你的,你迟早会夺回去。”

我直视着她的眼睛,断然道:“你好好享受吧!我没打算夺回去。我已经跟成德解除婚约了,你大可以放心了。”

张辛眉楚楚可怜地看着我,眼泪似乎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我心烦道:“你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如果你没有其它的事,我看我还是离开好了,免得辣你们的眼睛。”

张辛眉却一把拉住我,涕道:“妹妹,你不要这样子。你这一走,岂不是要了二爷的命!”

我哭笑不得,没好气道:“我没那么重要,你也太抬举我了。”

张辛眉也不放手,自顾自说道:“妹妹,二爷没有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是我,你要恼就恼我好了。”

我听她话中有话,于是冷静下来,且等她说下去。

张辛眉不敢看我的眼睛,低了头缓缓道:“我记得那是康熙六十一年的十一月份,也就是这样的时候,天寒地冻的。我马车里看见成德进了一家酒馆,就忍不住下了车,悄悄地跟了进去。”

她陷入回忆中,眼神迷蒙:“那天他看着很痛苦,连个随从也没带,就那么一个人坐在一隅喝闷酒。我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痴痴地看着他从午时喝到未时,直到店里的人都走完了,店小二来劝他回家去。可是他喝得那么醉,站都站不稳,哪还走得动。”

她的唇角露出一缕微笑:“我于是鼓足勇气赶上前,把他扶进我的马车里。我本想送他回府,可是他当时神志还清醒,嚷嚷着要到甜园去。我只好在他的指点下,找了半天才找到那地方。甜园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帮他宽衣解带,服侍他上床休息。又不忍心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于是遣走了丫头,只身留在那里照顾他,打算等他醒了才走。”

微笑随机淡去,仍是一片幽怨:“他却不睡,只管拉着我的手不放。嘴里嘟嘟囔囔地诉说着心事,他说,敏敏,我来提亲,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心中是不是有鄂宏了?你爱他是不是比爱我多?如果不是碍着兄妹的关系,你是不是就选择了他?敏敏,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痛?”

她的眼睛蒙上一层水汽,哀怨地看着我:“他说他很心痛,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听了心更痛。我于是抱紧他,安慰他,我对他说,我心中没有别人,我只爱你,这世上没人可与你相比。”

一层红云在她脸上晕开,她的声音隐含兴奋:“我亲吻他,撩拨他,直到他情难自禁,终于与我促成好事。我知道我的行为很可耻,可是我顾不了那么多,这个男人,我爱了他那么久,我做梦都想得到他。我想成为他的女人,不管用什么手段,以什么身份。那样的天赐良机,我不想放过,哪怕从此被世人唾弃,我也在所不惜。”

见我一脸震惊,她的语气却出奇的淡定:“那一刻我很快乐,快乐的眼泪都是甜的,正如那甜园的名字。我想有这一刻,我此生也值了,不管他爱不爱我,知不知道是我,那一刻总算是我中有他,他中有我……。”

我越听越惊心,忍不住一声断喝:“够了!不要说了!”

我心想这个女人疯了,爱一个人怎么可以爱到失去自我?如此不顾尊严如此卑微?

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万一怀孕了,成德又不认她怎么办?她难道不想想女人失去名节要遭多大的罪?

这个女人疯了,她是疯子!

我心里这样想着,嘴里不禁喃喃说出口:“你疯了?你简直疯了!”

张辛眉闻言抬起头,满脸是泪,楚楚可怜的眼睛里隐隐透着视死如归的倔强与固执。

她含泪道:“是的,我是疯了。自从十五岁那年,雪地里他扶起我,我就疯了。”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她诉说着往事:“我疯到思他如狂,每日里浑浑噩噩,食不知味,夜不能寐;我疯到与家里决裂,挺着大肚子只身找到他,不求任何名分,只求他认我和孩子;我疯到在乡下一躲就是五年,只因他说你性子刚烈,容不下一夫多妻。”

眼泪从她脸上如珠般滚落:“我疯到独自抚养思儿长大,却甘之如饴,每日里不敢奢望他来看我,只要收到他的只言片语,便当节日来庆祝;我疯到当着我阿玛的面割腕自杀,逼着他去求雍正允许我住进景陵,只因成德来看我时说他很孤独、很害怕,他需要我。”

她伸出手,腕上的伤疤还鲜艳触目。

我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来自新时代的我喝了那么多的心灵鸡汤,只知道爱是平等的,痴恋一个不爱你的人就是犯贱。

我从未想到世上还有如此不计回报的爱。

怪不得成德总是质疑我不够爱他,相比张辛眉的爱,我的感情算得了什么!

虽然心怀愤恨,我也不得不感动,于是说道:“成德实在不该辜负你。败在你手里,我心服口服。我现在退出也不迟。你放心,从此我与成德再无瓜葛。祝你们幸福!”

张辛眉泪如雨下,她泣不成声道:“妹妹,你一定要狠心抛下二爷吗?他已一无所有,你是他唯一的希望,唯一还想抓住的理想。难道你也不能让他如愿吗?他这辈子已落到如此田地,你还忍心?”

我摇摇头,说道:“这世上没有谁离不开谁,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做不到你那样的无私,于我而言,唯有放手才得解脱。他有你就够了,做人不能那么贪心。”

张辛眉闻言再次抓住我的手,恳切道:“妹妹,成德说你心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相信正如他所说,你们婚后再公开我的身份,你必定也会接受我,不会逼迫我。我也相信,即使如今我们做了姐妹,以后也能和睦相处。妹妹,姐姐求你再给二爷一个机会!”

世上还有劝别人嫁给自己的老公做正室,她自己甘为侧室的女子,我也是醉了。

可是哪怕是皇后,我也做不到。于是我说:“你这又是何苦?你怎么那么傻?好好守着他吧!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跟任何一个情敌说。”

说完,我甩开她的手,转身就往外面走去。

走了几步又停住,转身对呆如木鸡的她说:“我不相信当时他分不清是你还是我。以我的认知,男人在醉的不省人事的情况下是不举的。他没你想象的醉,真正醉的是你自己。”

说完,我再不回头,快步朝门外走去。

走出门外,阿其九正等得心急,看见我马上迎了上来,一叠声问道:“怎么去了那么久?等下赶不及投宿了。都聊什么了?把眼睛哭的肿成桃子样。成德呢?怎么没送你出来?”

我阴着脸朝马车走去,没心思搭理他。翠竹便把里面的情况一一说与他听。

阿其九听说立即暴跳如雷,跳起来骂道:“畜生!竟然做出这等事。三爷我不打死他就不是男人。”

说着就要冲进去,门卫怎么拦都拦不住。

我喝道:“你是死人哪?他们儿子都快五岁了,你住那么近竟然都没听到风声!这会子还有什么意思好闹的!”

阿其九闻言泄了气,慌忙赶到我面前,可怜巴巴地解释他最近被家里的事搞得焦头烂额,的确没管到事;再则张廷玉一向为人低调,他家的人口风又紧,这样的事轻易不会乱传出去;而且他实在没想到成德有了我还会乱搞,还是和他一向看不上眼的张辛眉。

最后他说:“他不要你还好些,你刚好可以了无牵挂的嫁给弘轩。”

闻言我心中猛地一痛,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好容易忍住了,我没好气道:“你闭嘴,越说我越心烦。”

说完钻进马车就要来福赶路。阿其九只好骑了马跟上来,一路上再不敢多嘴。

我瘫在马车里,只觉得这天太冷了,冷得我浑身直打哆嗦。

翠竹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又把手炉塞进我的暖袖里,我还是牙齿打颤,全身冰冷。

翠竹心疼的叫声:“小姐……。”

我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吓得立即把话收了回去。

我不想说话,不想被打扰,如果这时候谁在我耳边聒噪,我铁定爆发。

弘轩有了别人了,成德也有了别人了,他们都不要我了。

在这遥远的大清国,竟然没有一个男人属于我了。

孤独与无助从没有现在这样强烈,就连刚刚穿越过来时都没有。

我想我的爸爸,我想我的妈妈,我甚至想起了我以前那个未婚夫的所有好处。

我想回到现代去。

天啊!谁来帮帮我?帮我逃离这里,回到2017年的北京?

回到家里我便病倒了,高烧、呓语、咳嗽、流涕、浑身乏力。

我整天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一躺就是十来天。哥哥、嫂嫂很着急,每天都来问询。

渐渐他们都知道了我和成德的事,可笑的是他们的反应跟阿其九惊人地相似,起先是愤怒,然后是庆幸。

现在好了,我可以和弘轩在一起了,他们都这么想。

好像弘轩是千年备胎,永远会在原地等着我。

我一看到他们脸上自以为是的希冀就心如刀绞,这病便好一阵歹一阵。

这天,大哥来看我,说阿玛来信,再过几天就到京了,末了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敏敏,你要振作精神,马上就要过年了,家里应酬多,许多事情还需要你打理。何况你弘哥哥也一同回京了。敏敏,成德不值得你这样,你要向前看。”

一说到弘轩我便悲从中来,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我恨不能怒吼:“不要提他了!不要提他了!他跟成德一样,已经有别人了。”

可是我懒得说,也说不出口。

罢了!罢了9是等弘轩回来,他自己公开他和瑶英的婚事吧!

还有两日就过年了。这天我刚喝完药,大哥派人来传话,说阿玛、额娘回来了。

我连忙起身,正要穿戴整齐了去请安,阿玛、额娘已经走了进来。

额娘一把按住我,心疼道:“我的儿,怎么又复发了?京城到底还是太冷了,过完年,我们还是回云南去。”

阿玛皱着眉道:“敏敏,成德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阿玛现在马上就要进宫觐见皇上,有些话,等我们晚上回来后再商量。”说完,阿玛匆匆离去。

我没看到弘轩,想问他到哪去了?带瑶英姑娘一起回来没?纠结半天,终究没有勇气问。

还是翠竹懂我,问额娘道:“夫人,请问贝勒爷呢?他没跟您们一起回来吗?”

额娘笑道:“他回自己府上了,换身朝服就会和老爷一起进宫。那傻孩子,还不知道敏敏和成德的事呢。”

翠竹不知道瑶英的事,笑道:“知道了估计会乐坏吧?”

额娘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正还想说什么,二哥来请,说叔父、婶婶、堂兄妹们过来请安了。额娘便嘱咐我好好休息,出去了。

等他们都走了,翠竹道:“这下好了,贝勒爷回来了。”

我怏怏地也懒得理她,干脆眯了眼睛,不想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只见弘轩坐在我床边,满脸担忧地望着我,翠竹在一旁轻唤:“小姐,小姐,贝勒爷来看你了。你快起来吧!睡太饱了晚上又睡不着。”

我猛地睁开眼,只见弘轩当真坐在我面前,翠竹真的在催我醒来。原来不是梦。

弘轩见我醒来,为我捂了捂被子,满脸笑意地望着我。

我的眼睛瞬间潮湿了,悲愤油然升起,索性背过身去不理他。

翠竹纳闷道:“小姐,你怎么了?这是贝勒爷!贝勒爷回来了!”

我腾地掀开被子,说道:“你出去!我要起床了!”

弘轩忙拿被子把我捂住,责备道:“起这么猛,看蹿风了又冷到。”

我没好气道:“要你管!我病死算了。”

说完一阵咳嗽,翠竹忙拿来开水给我喝。喝完水,我只好躺下,仍然背过身去不理他。

弘轩挥手示意翠竹出去,翠竹忙识趣地带着丫头们离开,还顺手关上了门。

等他走了,弘轩低声下气道:“敏敏,我从你阿玛那听说了你的事,只是跟皇阿玛请了个安就匆匆赶来看你了,惹得皇阿玛很不高兴呢。你就这样对我吗?”

我呛他道:“又没人要你赶来看我。你回宫里去好了。”

弘轩叹气道:“敏敏,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上次你去驿站找我,一定看见了什么。敏敏,一切都是误会,我跟瑶英没什么。”

我冷哼一声,心想说辞怎么跟成德一样,能不能换个新鲜的。

弘轩继续道:“敏敏,你听我解释。那天晚上我酒后失德,对你无礼,第二天本想护送你上京,又没脸见你,就打算悄悄地跟在你左右,所以就留下书信先走了。哪知瑶英知道了,一定要跟我同去,我拗不过她,只好任她随行。”

我不由翻过身来,只听他说道:“我们先到了一家客栈,算时辰估计你们会在附近歇脚,便停下来等你们,哪知直等到掌灯时分,仍不见你们的身影。我心中烦闷,晚上便多喝了几杯,感觉也没过量,竟然就喝醉了。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和瑶英姑娘……。”

说着他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

我侧耳倾听,见他停了下来,不免心急,恨道:“和瑶英姑娘怎样?是不是赤身裸体躺在一起行了周公之礼?”

弘轩窘迫地点点头,说道:“当时我看见了床上的落红,便相信自己做出了非礼之事,真是又懊悔又惭愧。”

我的脑袋翁地一炸,这两个曾经我爱也爱我的男人,连背叛我的桥段都这么相似,到底是这世上有鬼还是老天存心戏弄我?

我恨死酒了,以后我的身边人都不准喝酒,免得大家犯了错都拿它来做挡箭牌。

弘轩见我一脸悲伤,急忙道:“后来我知道了,那天我们什么都没发生。一切都是瑶英姑娘设的局,她在我的酒里下了蒙汗药,我当晚睡得跟死猪一样,是她趁机布置了假象,那落红也是她划破丫头的手指滴上去的。她根本没失身于我,更没有怀孕。”

我听了又猛地坐起,问道:“此话当真?”

弘轩点点头,发誓道:“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我犹不敢相信,怀疑道:“后来你怎么知道了?竟然瑶英存心骗你,岂有被你识破的理?”

弘轩一边忙着为我拢被子一边解释道:“是她自己坦白得。说到底,瑶英姑娘也不是个恶人,她只是一时糊涂。后来有一天,她对我说,弘哥哥,竟然你守在敏敏姐姐身边当哥哥都比跟我在一起快乐,那么我放手好了。她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了。”

笑容瞬间溢上我的面孔,我娇嗔道:“跟她在一起,你为什么不快乐呀?她又漂亮又年轻,还会唱会跳,心地也不错。”

弘轩和被抱着我,动情道:“敏敏,这世上我只认你。如今你再逃不掉了,敏敏,嫁给我!我们过完年就成婚。”

快乐弥漫了我全身,我恨不得高声嚷嚷:“好C!我嫁给你,我们马上就成婚,越快越好!”

可是我偷乐片刻,说出口便变成了:“你还未求婚呢,我干嘛嫁给你?”

弘轩放开我,认真道:“怎么求?像阿其九一样大众广庭之下拿着你所要求的戒指单腿跪下吗?”

我闻言噗嗤笑了。忍不住靠在他肩膀上,凑在他耳边轻轻道:“宏哥哥,你什么也不要做,我也会嫁给你。早在你还是鄂宏时,我就想做你的女人。”

弘轩热切地问道:“真的吗?那成德呢?”

我叹气道:“也许成德说得对,我只是把他当成逃避你的工具。谁叫你当时摆出一副正儿八经兄妹的面孔。”

弘轩紧紧地抱住我,喃喃道:“敏敏,是我错了,当时我太傻了,顾虑太多了。你不知道后来有多少个夜晚,我悔得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我的心里顿时轻松了,突然头也不晕了,嗽也不咳了,肚子倒觉得饿了,于是我推他道:“我想起床吃点东西,你到外面等我吧!”

弘轩却耍赖,黏在我身上道:“我不走,我要守着你。”

我微笑着伸了一个懒腰,撒娇道:“那好吧!你伺候我起床,先把我棉袄拿来。”

弘轩却一把揽我入怀,忘情地吻上我的唇。我心中一荡,全身软绵绵地瘫在他怀里。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我,摩挲着我的脸庞喃喃道:“敏敏,我等不及了,我今天就要提亲,我们初一就成婚。”

我攀在他脖子上,犹有不足。直到翠竹推门而进我们才分开。

当晚阿玛却没有回府,派人来传话说被皇上留下夜话了。弘轩等不及,又匆忙进宫,打算干脆一并向皇上禀告此事。

当晚,弘轩也未返回,但我却睡得比任何时候都踏实。

啊!明天将是个艳阳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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