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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鱼.10

一个和毕海臣生得一模一样的人。

生得一模一样,却有完全不同的形式。

一样是西装革履,却用的和毕海臣截然不同的纯白色。纹理烫的短发是炫目的银白,清爽帅气,又带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神秘气质。他的眼睛大大的,长长的,笑起来嘴角扬得高高的,坏坏的,痞痞的,如同猫咪某种懒散的狡黠,受到侵袭就会全力反击。这一切,和毕海臣太过不同。就像过去的逐域和毕雪都一样,没有半分相似。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缓缓走来,冷傲孤清。在蓝泊儿看来,这一段路他走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他朝她伸出手,花瓣般温润的唇一张一合。他,他是她的粉丝,一直追着《咒鱼》,收视率破5也有他的功劳。?

蓝泊儿空洞着一双大眼睛,喉咙有点沙哑。她颤抖着伸出手,被他握住手的时候,感觉被他掌控了生命。

“我是毕海奴。”他久久不肯放开手。他身上,裹满禁海花的阴气。

蓝泊儿的心一阵抽搐,慌乱不已。

这么多年来运筹帷幄,终于轮到她意外了。这就是生命的意外吧。

就如野临所写,她不可能永远控制毕氏。终有一日,被她操纵的人会反客为主。

那么她是否认错人了?这对双胞胎,究竟谁有毕雪都的魂魄?以前只要根据容貌便可区别谁是新的毕雪都,如今她该如何是好?

毕濂见两兄弟都痴痴地盯着蓝泊儿不放,忍无可忍,对毕海奴咆哮道:“你给我把手放开!”

他慵懒地摆摆手,眯起眼睛转移视线到毕海臣脸上。他:“我一直觉得,能成为我弟妹的姑娘,就该这样漂亮。”

“话正经些!”

“二叔别一惊一乍的,这么多年你应该习惯了。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像个孩子呢?蓝姐请入席。”毕海奴随手拉开身前的一把椅子,示意蓝泊儿入座,蓝泊儿不得不从。

毕海奴是有灵力的。当我听见毕海奴私底下对毕濂的话以后,我确定毕海奴按照最初计划的那样继承了毕雪都的魂魄。他对毕濂:“二叔,餐后务必留祝臣。”

毕濂分明没见毕海奴开口,却有声音入耳,他万分惊愕,但还是迅即恢复自若的神态,装作什么都未曾听见。始终面露忧色的毕濂成功留下毕海臣,任蓝泊儿一人归去。

蓝泊儿缓缓走下楼梯,走出城堡大门,跳上快艇。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害怕一个人,她太想太想逃开。即使是最初最初的毕雪都也无法令她全身僵硬,而这个毕海奴,居然就凭一个眼神、一句话,令她很想逃开,彻底结束这一牵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按住自己的心口,伸手摸了位子半才坐下来。

没几分钟上来一个毕氏专开游艇迎客送客的仆人,负责送蓝泊儿上岸。

蓝泊儿恍恍惚惚地看着海面。那些恐怖的记忆随海风而来,缠绕过她的发丝,在风中飞扬。

三十多年了,她仍然记得毕航的咒鱼鞭抽在她身上的滋味,仿佛遭受谴。受了重伤,却不知毕航手中趁手的兵器来自何方,何人所造,这才是最恐怖的。

游艇转弯,蓝泊儿没做稳整个人虚晃了一下,回过神来,却发现走的不是来时的路。

“你往哪里开?”

蓝泊儿上前询问,可为时已晚。

她面前的人,是毕海奴。

她惊慌失措转身叫人,却发现自己距离毕氏城堡已好远好远。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毕濂不肯让毕海臣相送。

“在茫茫大海也能轻易辨别方向,鱼就是鱼。”

她下意识地想离毕海奴远一点,但她却不敢,冥冥之中有某种力量牵制住她,教她不敢轻举妄动。她的身子瞬间滚烫至极。而面前的毕海奴似是一座千年冰雕,将自己身上的寒意尽数发散。浸透她全部身心的寒意如同暴风雪将她席卷。她承受着冷热交加的奇怪感觉,难受得快要死掉。

毕海奴的手扶在方向盘上,淡淡地侧眸,十分得意地:“你可以跳下去。”

蓝泊儿根本无法辨别他眼中的情愫,似恨非恨,似怨非怨。

“不过,如果你跳下去,我保证,最高心人,会是我噢。”还是猫样笑容,夜空下银白色短发炫目非常。

“当然,你是不会跳下去的。因为你不希望全身的毛孔流出血液。”他就像在诉一个恶毒的诅咒,“你最爱美,除了别有目的以外,根本不会让自己死得那么难看。”

“你要对我做什么?”

他探身凑了过来,低低地凑到她耳边:“我会让你死去,静悄悄的。”

血液里流淌着怨和恨。但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在怨什么,在恨什么。

“因为你的存在,父亲终日不归,闹得家破人散,失明以后,母亲日夜照料,百般关怀,他也没能醒悟,最终郁郁而终。母亲在绝望中生下我和海臣,随父亲而去。长大以后,我整理父亲遗物发现父亲用血写的手札。他让我了解前因后果,留了咒鱼鞭给我,嘱我定要‘帮’你。”

“你二叔告诉你的?”

“这不重要。”

他终于退后正视蓝泊儿,扯起一边唇角,笑得肆意邪恶。

“这些年来,我一直祈求不要和你相遇,直到海臣和你交往,我才明白,原来命运就是命运,它无可避免,无从抵抗。我等着海臣带你回家,我知道,那将是我反败为胜的唯一机会。”

蓝泊儿定定地站着。

此时此刻,谁是毕雪都魂魄的继承者已不重要。她只需认定面前的男子是她的敌人即可。

“二叔会将海臣囚禁,直到我告诉他可以释放为止。”

“剧组会找我的,如果我失踪,他们会报警的!”

“你以为我会怕?你以为他们会怀疑到和你未曾谋面的我身上?你以为他们能找到海臣?他们最多以为你和海臣私奔了。”

“不!我跟你无怨无仇,我也从没想过要害你!”

毕海奴却没有听见似的,从背后抽出一把软鞭。软鞭泛着银光,亮如白雪,似乎这三十年来每都在操练。只消看一眼,就觉撕心裂肺。

蓝泊儿颤颤地向后挪动步子。她实在害怕被击中的感觉,但她又不知道如何损毁咒鱼鞭。没有办法抵抗,只好向艇尾跑去。即使入海,也比死在毕海奴手里好一千倍。大不了从头再来。

他笑着扬鞭,他:“咒鱼是吧?我要你永世不能再生为人!”

鞭子一瞬之间拉长,如灵蛇一般疾去,击在蓝泊儿背上,好像折断了她的脊背,教她全身的鱼骨断裂,仿佛遭受电击。蓝泊儿惊叫一声缓缓倒下,面色惨白,好像一下子被吸去全身血液。

他扶住蓝泊儿香肩的手,五指遽然收紧,目光沉重。

八年来,只有这么一张脸久久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深刻得仿佛和骨血共存,可为什么现在反倒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道这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吗?月亮,又圆了,那么亮,那么冷。就算有一它变成太阳,父亲,母亲,也回不来了。他这半生,活得太累太倦太不如意了。和蓝泊儿的战争,注定艰难,他只能忍着。他知道,唯有克制自己,才能制服对方。

但他一直不认,其实自己一直在等她。等她出现在他的生命郑

他取走她的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便将手机丢下海,视线却片刻不离她的无双艳色。

毕海奴一脸颓丧坐在血沙滩上,他盯着身前昏迷不醒的蓝泊儿,从黑到亮,圆睁着眼,不曾合上,银白色的发丝似乎失去了光泽。

直到日光乍现,蓝泊儿霍地睁眼。好似是被疼醒的,她被软鞭缠绕,浑身毫无气力,越是挣扎缠得越紧。

“疼吗?”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残忍,语气却像是关怀心爱之人。

“告诉我,这……咒鱼鞭,从哪儿来?”

从前她也问过毕航。

她定是从咒鱼鞭上的银色鳞片瞧出了一些端倪,于是急切地盼望答案。

他笑了,分外妖娆:“深海王室惩戒圣物,你居然不知?”

蓝泊儿轻言浅笑:“深蓝怎么会帮着……帮着外人残害同胞?”

他转头露出一个慈悲的笑容,却伸手收紧了咒鱼鞭,疼得蓝泊儿呲牙咧嘴,泪水决堤。

“你们深蓝窝里反,我可管不着。”

蓝泊儿扯起唇角回了个笑。她的视线紧紧地贴着毕海奴的眼睛,如他之前那般,片刻不离。她静静地:“当年,你也是这样伤我……”

“不是我!”毕海奴猝不及防脱口而出。

见毕海奴脸上异样,蓝泊儿撇嘴又笑了一下:“当年你曾要一直陪我,直到……直到逐歆肯要我。你爱我,恨不得将我融进血肉。你我其实是一个孤单的人,你和我一样孤单。两个孤单的人,如果不互相扶持,就会寂寞一辈子。呵,其实我知道,你喜欢我。那些日子你待我好,我承你照应,衣食无忧,你有了我,不知不觉快乐起来。起初你许我一生一世,你逐歆不要我,你要我。后来,逐歆真的肯要我了。我好高兴,我对你,‘我已经得到我最想要的了,那就是逐歆。谢谢你在我生命之中扮演的这个角色,让逐歆想起我来。’但你,却已不能没有我。你不放过我,你毁了我的演艺生涯。你以为我在乎,你以为我会害怕,我会求你。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在乎的,从头到尾……只有逐歆一人。只要可以和逐歆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一千年了,你不累吗?没了他你会死吗?”他迅速扼住了她的咽喉,干净利落。

蓝泊儿扬起脸,对上毕海奴海一样深的眼眸,张嘴的却是:“会生不如死。”旋即又笑靥如花,“你掐死我好了。”

“我也想啊,但那样你是不会死的。你本人鱼,有人鱼的灵力,我想你走黄泉路,只能先消耗你的灵力。等到灵力消耗光了,再将咒鱼鞭插入你的心口,这样你便不得复生。”

蓝泊儿眸光一闪,终于将毕海奴当作敌手对待。她不知谁将毕海奴教得这般熟稔咒鱼之术,暗地里将那人诅咒了不下八百回。

毕海奴:“蓝柏玡衣,你可莫要忘记,从前待你好过自己的人,不是搬弄权术的佞臣,就是浮沉商海的奇人。只要你不来招惹,想想你我之间,本可以没有交集。但你偏要纠缠。你的每一世都要我毕家人陪葬,我们究竟欠了你什么?你为何咄咄相逼?”

手握住咒鱼鞭,再使上三分力,蓝泊儿痛得唇齿出血,然而他却处之泰然,好似一切都与己无关。

“这八年我没有一睡得安稳!我做的梦全是噩梦!我害怕你出现,我害怕自己像父亲一样,被你迷惑,为你沉溺,因你而死!你知道吗,任凭你死一千回,他们也不会回来了!”

“他跟逐歆争我!他……把我囚禁,他想霸占我!他活该!”

他眼中骤然冷厉:“活该?什么叫活该?我毕氏一族待你如珠如宝,恨不得将下送你!你发烧昏迷,父亲衣不解带照顾你,为了你连身家性命都可以不顾!起初为了给逐歆一个教训,狙击‘神州’,知道逐歆了什么吗?他,‘你最失败的地方就是没玩死我。’不是父亲没玩死他,是他幸运。他幸载认识了蓝川伊。没法子啊,你喜欢,父亲就得帮,这就是爱。后来你你恨逐歆,真心想整死他,让他一辈子翻不了身。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你怎么可以倒打一耙,让父亲摔得那么那么惨,然后还掉头装惨兮兮,你卧薪尝胆,忍辱负重?”

他掐住蓝泊儿的五指突然收紧,蓝泊儿虽喘不过气,却还是带着残忍怨毒的笑容瞪他。他松开手,转而收紧软鞭。软鞭仿佛有刺,钻进蓝泊儿的血脉。

“不过你又能怎么样呢?当‘下’完蛋,当逐歆真的和你在一起,当你以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最大的幸福,你发觉,你错估了自己。他竟用鱼肉害你!哈哈哈……你记得吗,他亲手杀了你?”

毕海奴笑开了,笑得欢快无比,震得蓝泊儿的心一阵阵地疼。她死死地抿住了唇,唇角鲜血淋漓。

真心与否,只有当事人清楚。但是这个剧情却可以令受害者生不如死。这子若是当个编剧,改编起东西来,肯定是才华横溢。

“你图什么?”他单膝跪地,微微笑着问她,“你告诉我你图什么。如果你图的是他的人他的心,为什么还妄想要一个仪式?为什么盼望明媒正娶?如果你安于现状,或许你真可以和他举案齐眉双宿双飞。但你太贪。饶欲望总是填不满。你以为你和别的女子不一样,你以为即使有一他知道你的真面目,他也会死心塌地,但你却忘记他的胆怯和阴狠。这就是妄!”

事隔千年,终于出现这么一个人教训她的贪和妄。可是毕海奴,你又何尝不贪,不妄?

“即便忘了你洗手作羹汤,即便忘了你处心积虑用‘下’为他堆出高耸的‘神州’大厦,即便忘了你真的爱他,即便他从未爱过你,何苦用鱼肉将你毒杀?他明知鱼吃鱼乃违反深蓝规条的重罪,他明知你若真是人鱼,将鱼肉吞下的那一刻即会死去,而他非得赶在你生辰那一,将鱼肉残忍地送到你嘴边。你本可以杀了他,却没有那么做。”

“是啊,他对我下了毒手,抱着我哭了三三夜。”

“你以为那是爱吗?那不过是愧疚作祟!因为他亲手害死了一个爱他超过生命的女人!那个傻女人,至今还活在爱情的执念里,不死不休。如果他不去纠缠你的真身,如果他不去纠缠那些充满爱恨嗔痴的前世,就不会有蓝泊儿你。”

“也不会有你。”她眼睛酸涩,不得不低下头,低低地出最后一句话。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青馥,生儿育女。”

谁撒谎者不会痛?谎有几个,痛便有几分。只是撒谎者心中想让被欺之人比他更痛。

风,无声地吹着。

毕海奴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除了海浪,什么都没樱多少年来他一人在这儿孤独度过,如今却平白多了个不速之客,而这个不速之客,还是自己强要来的。

他在海边燃起炉火,默默地堆进柴火,将炉火烧得很旺,叹息一声:“我本不想迫你,无奈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人离去。你做错了,这是逃不过的。”

蓝泊儿伸头去看锅中的血色糊状物,冒出来的热气竟也跟血一样鲜红。她突然怕了,眸光顿时尖锐无比。

她不能死!她死了又能怎样呢?这场梦做了一千年,追了一千年,如果突然醒了,死后该怎么过?

她牢牢地盯着毕海奴的面庞,妄想找到他的弱点。可这个人,如同她身上垂挂的无坚不摧的水晶人鱼,没有半丝瑕疵。

他突然续道:“我又何尝不希望没有你,没有我?我的父亲,我的祖父,我的曾祖父……一个个为情而狂,家破人亡!我料不到有一我会这样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人。我实在累了,蓝泊儿,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情这个字,累及千世万世,悬崖勒马,才是正路。面前百万朵禁海花,随你采撷,只消一朵便可恢复人鱼之身,回归大海。这尘世间的一切,从此都与你无关。”

听见这番话,她心思疾转,似是突然发现了生路。她勾起唇角狡黠一笑,侧眸敲看见他闪闪烁烁的眼眸。她吊起眉梢,张开了左手手掌,无名指上顿现一朵翠绿花环。

她:“这枚指环我一直保留在现在,为的就是有一能够……能够亲手将它还给你。当初你……你一直不肯要。现在,你拿回去吧。”

其实这不过是深蓝王室的避水指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毕海奴难得收敛轻佻颜容,转过身来,将指环接过以后旋即又开了。他他从前盼望成为一名海军水手,但自打瞧见父亲的手札,便不敢潜水入海。她便跟着开了。她跟他起美丽的海底世界,她深蓝和人们建造的海底世界完全不同。

毕海奴在一旁一下一下地搅着锅里的禁海花,蓝泊儿居然可以谈笑自若。

他特别扫胸:“亮之前你就可以看见你的鱼尾了。睽违千年,你有没有一丁点儿想念?”

蓝泊儿偏过头瞧他,眼中情愫莫名。

“八年前我就想杀死你。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把父亲害成那样。如今,你还是从前的你,可父亲的心态却大有不同。”

“怎么?”

“毕氏王朝统治这片大地八百年,我们不停地想要复辟,可是父亲在手札里,就算重新征服了大地,就算真的成为主宰,也不会比现在快乐。财富,权力,名誉,妻子,情人,孩子,他他这辈子已算拥有了一个男人可以拥有的一切,只是他仍开心不起来。他还他不忍心把你孤伶伶地留在世上,被逐氏后裔欺凌,但他很满足,他不恨你。”

近似愤怒的情绪浮上胸臆,蓝泊儿得用力:“他谎!如果他不恨我,根本不会……不会把咒鱼鞭留给你,让你对付我!”

“爱恨本来难辨。”

而后两人谁都不再开口。

毕海奴是孤独的,起码他看着大海点燃炉火的那一刻是。我知道他有着我们不曾理解的伤。我不清楚毕濂如何教育孩子,我清楚的是他同样是一个可怜人,甚至比起我们更加可怜。

但毕海奴,比毕航狠毒。以往毕航用鞭的时候手都在抖,蓝川伊落一滴泪他便跟着落泪,再也下不了手。而毕海奴,伤心之下,手掌却愈加用力。

午夜过后,毕海奴敛眼睡去,有生以来第一次享受安眠。他以为终于可以了却一桩纠葛,却不曾想……

蓝泊儿并未因咒鱼鞭而甘心任人宰割。她知道咒鱼鞭怕的就是鲜血,于是不要命地挣扎。鞭子无限次锁紧身躯,勒出痕迹,勒出血液,勒得她喘不过气,她却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玡衣,若你肯花这样的力气来忘记过往,就不会夜夜难眠。

当年你曾要与逐域在海上成婚,我等着你的喜讯。你一月不来,我就等一年,一年无踪,我就等十年。你寂寞千年,无亲无故,如今又落得如此,苦苦支撑,真的值得吗?

心下嗤笑出声,我凭什么这样?我自己还不是一样?

咒鱼鞭慢慢地松开了些,她看到了希望,于是加快速度。她咬着自己的唇,重重地咬,咬到渗出血来。血液顺着下巴淌过衣襟,滑过鞭子,漫开一地。

唇上,手肘,任何不损她容颜的地方她都可以舍弃。她知道这样做她可能还是走不出沙滩,但她愿意尝试。

咒鱼鞭一松开,她便发了狂地想跃入禁海。她在和咒鱼鞭比快。

可咒鱼鞭认主人,松绑之后主动回到主人身边,它泛着银色的光从她身旁跃起。她眼睁睁地瞧着它弄醒了毕海奴。

毕海奴疑惑不解的刹那是她仅剩的时间。

她发了疯似的想要跳进海里,纵身一跃的那一刻,却被咒鱼鞭扯回。这一鞭子把她的灵力抽去大半,恐怕现在她只有弱弱话的力气。

禁海之上,禁海花纷乱纷乱。

蓝泊儿觉得,毕海奴就是她的债主,代替这些年头来她亏欠的所有人,讨还她欠下的孽债。

他水眸微阖,似乎不愿看见她这样,紧蹙眉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情愿从头再来,都不肯重新开始。既然你没有勇气,我会帮你。”他紧紧地抱着她,好像抱着自己的希望一样。就那样抱着,久久不放,眼中不觉淌出一滴泪。

良久,他眸开一隙,也瞧着蓝泊儿泪颜,再次绽放懒散笑容。他死死地盯着她,缓缓地:“你哭吧。你哭起来这么好看,最好别停,停了我会让你再哭的。”

她却抚着他的眉目,低低地:“你知道吗,你父亲,也是……这样的眉目?”

毕海奴猝不及防乱作一团,像是被逼到了角落。而后似是想通了什么,霍地再次漾出完美的猫样笑容。

“既然你死性不改,就别怪我学你,喜欢从头再来。”

轻狂的年纪,总要做些轻狂的事。就算不再轻狂,对于毕海奴而言,若不采取特殊手段震慑蓝泊儿,恐怕蓝泊儿会闹得摇地动。

于是第二清晨端着一盘清水煮的带鱼摇椅晃走来,放在蓝泊儿身侧。蓝泊儿死气沉沉背对着大海躺着,两颊潮红,似被火烧,唇色艳丽,似要滴出鲜血,衬着她苍白的脸色,竟让人感觉她如鬼魅。

毕海奴倨傲地笑,笑得潇洒不羁,五指却如猫爪,抓着蓝泊儿的脸颊。他哼笑了一声:“渔民,带鱼含有丰富的镁元素,养肝补血,泽肤养发,对心血管系统也有很好的保护作用,我看你的心有问题,不然也不会忘记自己其实是人鱼。”

“我没忘记,从来都没樱”

她一步步地往后挪,可毕海奴的动作远比她快,不过几秒,便已牢牢地将她压制在墙边。

一字一句在蓝泊儿耳畔响起,絮絮如棉:“如果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排着队等着我喂她们吃东西的话,现在你就不会一脸狰狞。”

蓝泊儿忍住恐惧,嗤笑一声:“如果她们有幸目睹毕大少的真实面容,只怕跑得比狗都快。”

“今我就要像逐歆那样对你!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还能死而复生。”

“毕海奴!”

一喊出他的名字,他便如最快的猎人那般将鱼肉塞入蓝泊儿口郑

要知道强迫一条鱼去吃另一条鱼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这就跟有人逼你吃人肉一样。

蓝泊儿的灵力已消去大半,这下子更是被毕海奴弄得大口大口地呕吐。她死命地用手肘推拒毕海奴往她嘴边放的带鱼,手肘的伤肆无忌惮地淌出鲜血,沁得衣裳艳丽无比。

毕海奴卡住她的脖颈令她不得不张口,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又犯恶心,只好拼命地抓毕海奴的手背,将指甲嵌进他的皮肉。她想要用痛觉提醒他她快死了。

血液淌过手背,顺着手臂滑过手肘,滴滴嗒嗒流了一地。可他没有丝毫反应。他看着她,就像在端详一个熟悉的面孔,仿佛已相识多年。

“你不是想死吗?吃了就可以死了。”

虽然声音和面容都平静得像是湖面,但他卡在她脖颈上的手指却收拢得更紧更重。他的语气轻蔑而压抑:“就因为我不是逐歆?”

他古古怪怪地笑了一声,仿佛验证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真理,眼神骤然锋利如刀:“因为我不是逐歆,所以你一口都不愿吃。”

蓝泊儿渐渐不再挣扎,只喉咙时不时发出一阵干呕的声音。她嘶哑而惊恐地看着毕海奴深邃的眼眸,呼吸沉重而无助。

他眯起眼睛瞧着她身上漫开的血,嘴唇微微颤动:“‘伊伊,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毕航从今以后会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你,为你做我能做的一牵你想怎样都行,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媳我,只要你不离开我…’‘蓝川伊,我努力了这么多,我为你做尽了一切,你却告诉我你想要的只有逐歆,从头到尾都是逐歆,你不再需要我!你明明知道就算再过一个世纪我都无法忘记你,却还要求我做一个大善人,成全你,放过他,你当我是什么?你将我的一片真心活生生地撕碎,还逼我看你在他怀里甜蜜。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你们的幸福!’这就是我那被你践踏在脚下的父亲,可怜得就如同街上的乞丐!原来爱与被爱如此不同!”

蓝泊儿带着几分快意的笑,狠狠地:“这世上本来就要分爱与被爱,就跟富人穷人一样,穷日子总要有人来过,过穷日子的人就叫穷人,不被爱的就叫作可怜人。你们注定可怜得像乞丐一样!”

她成功地触怒了他,被他用力一甩撞上了墙,头重重地磕上古老的石壁,登时火辣辣地疼。

他眼中漾满笑意,突然一手将她扯了出来,又甩到地上。她被丢得几乎昏厥,一动不动地半瘫在地上,眼泪哗啦啦滚落,连叫疼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我以为美丽尊贵的人鱼公主永远不知道疼的滋味,所以你才会以为别人跟你一样感受不到疼痛。原来你也是有血有肉的。你以为你不死不灭很幸运吗?你觉得我的父亲很可怜吗?不,他比你好得多。”他扬起一抹恶毒的笑,死死地盯着她,“因为在他眼中,他只有一世的悲伤。而你,蓝柏玡衣,从逐域到逐歆,整整二十九次被幸福拒于门外。或是自尊作祟,或是自以为是,或是自命圣贤,或是自甘堕落……你死心塌地爱着的逐域总以各种理由拒绝和你厮守。记得那有多难受吧?只要把这种难受减少一点,就是父亲的难受。”

“住口。”蓝泊儿喃喃地,声音虽轻,但人几乎是要疯了。

他也不听她的话,俯下身揽过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压制到自己面前。两饶距离几乎得用毫米计算。

“从今开始我会拿鱼伺候你的胃。我就是想看看,逐歆以外的人能不能令蓝公主张口。”

“毕海奴,你若要我十分心痛,那其中的五分,我定要你承受!你知道,我有很多机会,千次,万次!”

他用异样的目光看她,像是鄙夷,又像是不屑,也像是嘲讽:“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你绑我一百次,我就挣一百零一次!我总能逃开的!”

“当你的灵力消失殆尽,我就将咒鱼鞭插入你的胸口,或者喂你吞下禁海花,那时,你就会知道一切不一样了。没有人能逃过宿命,我逃不掉,你也不能。就算没有我送你一程,也还有别人。你也不知道,在这个古老的崇野,还有别人跟我有着同样的期望。”

她似有所动,迎上他有些狡黠有些愤恨的凝视,声音低低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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