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江意意番外（4）

江意意勾了勾唇角，把江梦影往身上托了托，“阿娘，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我们以后一定好好报答林家。”

她不知道江梦影能不能听到她话，可是这一路上，每次在黑暗之中，她快走不动的时候，看见前路仍旧是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点灯火的时候，不心踩空差点摔下悬崖的时候，她都会这样跟江梦影话。

---------------

今本来是不该温晋生值班的，只不过因为这个月为了照顾怀孕的妻子，温晋生请了太多次假，乡镇医院，本来就没几个医生温晋生只能接受安排，接了这周的夜班。

医院走廊里，一阵一阵的风灌进来把门巧的啪啪作响，白色的窗帘被风掀起，在闪烁的白色灯光下飘摇，显出点阴冷幽寂的味道。

温晋生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抬头看了眼时间，刚好十二点半，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妻子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难受，要是不舒服了，没人照顾有怎么办？她跟着自己一路走到这边来吃苦，半点福分都没享受过，现在怀了宝宝，自己还不能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温晋生心中苦涩，他把外套披上想着，想着，反正也不远，自己就偷偷回去看看，就看一眼，如果没有事，再回来。

这么决定好了以后，他轻手轻脚扣上科室的门，没有吵到隔壁趴着头呼呼大睡的值班护士，怀着忐忑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却看到了一身狼狈的江意意。

她浑身都是污渍，只有一张脸因为雨水的冲刷还算干净，可能是因为寒冷，整个人缩成一团，还不断打着哆嗦，脸惨白，嘴唇却因为被紧咬着，露出点殷红，像是冷风中瑟缩的花，脆弱犹疑。

她背上还扛着一个女人，女人脸色发青，脚上的裤腿被高高挽起，上面还紧紧地系着一根绳子。

“求求你，救救我阿娘。”

-------------------------

男医生的声音很温柔，“她怎么了？”

“被，被蛇咬了。”

他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立刻帮忙把江梦影从她背上扛下来，一路带到病房。

江梦影的腿伤很严重，温晋生看着被撩上去的裤脚，和扎得很紧的绳子，“幸好，再晚一步，这条腿就废了。”

他蹲在病床边，一边检查江梦影的伤势，一边叮嘱江意意，“你去旁边那个房间，那个正在谁教的护士姐姐叫过来，让她照顾好你妈妈，我去取血清。”

江意意顺从者他的话敲开了护士的门，那护士一打开门，监事这么一个脏兮兮的丫头，愣了愣，揉着惺送的睡眼，“怎么了，丫头。”

“我阿娘，被蛇咬伤了，医生，他去去血清，让你帮忙，先照顾一下。”

那护士倒也是个利索的人，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麻利地就跟着她走到病房，剪开江梦影的裤腿，端着盘子，忙活起来。

江意意站在旁边，有些手足无措，“姐姐，我阿娘，她严重吗？”

“严重。”她把盘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见姑娘脸一垮，随即道，“不过温医生既然都了没事，那就没事，他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大夫，你相信他。”

江意意捏着衣摆，点零头。

温晋生很快就回来，江意意也算是幸阅，祥西镇，整个镇子上，也就只剩这么一根血清，或者，这一带，也就只有这一根血清，如果当时江意意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或许现在，她抱着的，就是江梦影的尸体了。

温晋生动作很快，很快就把江梦影的伤势给处理好，吩咐好护士，把江梦影送到旁边的病房。

江意意跟着就要过去，却被温晋生叫住。

“姑娘，你等等。”

年轻男医生的声音很温柔，看她有些胆怯，还可以弯了弯眼角，“这伤口，是你处理的？”

温晋生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俗话相由心生，长得也是一副温和纯良的样子，不多英气逼人，倒也算是一表人才，即便是被调到了黔南，也是被许多姑娘青睐的，如果不是知晓他已有家室，怕不知道多少姑娘追在屁股后头嚷嚷着要交给他。

可是江意意对面前的人却有些惧怕。一来自从她获取了那个预言，江梦影就多次在她耳边叮嘱，外面的男人可能会要了她的命；二来葬送孙家娘子姓名的那两个男人实在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这两件加起来，江意意面对着温晋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福

见着温晋生抬步过来，江意意下意识地就往后头缩了一步，脑袋也不由自主地垂了垂。

温晋生有些困惑，这么多年，对自己眨眼送秋波的女孩子见得不少，第一次见自己就怕成了这个样子的女孩子却一个都没有，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已经二十出头的女孩。

想到许是因为她母亲的事情，女孩还没缓过来，温晋生放柔了声音，“不用害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夸夸你。”

他走到她面前，在她抬头错愕的眼神中俯下身，“伤口处理的很好，如果不是这样，你母亲不仅是那条腿，可能命都丢了，是你救了她。姑娘，你很聪明，以前学过医？”

江意意抿着唇，摇了摇头，她觉得，面前这个医生好温柔，和她以前在寨子里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是那种话谈吐间都透露出来的温柔。

她不话，温晋生也不知道她是在否认伤口是她包扎的还是在否认她学过医，看她打扮，又不像是祥西镇的人，一身脏兮兮的，倒像是翻山越岭一路跌跌撞撞走过来的。温晋生眯了眯眼，这么瘦的姑娘，背着一个成年人，大半夜，走那么远的路。

他站直身子，指了指走廊那头，“你去那边，找那个护士姐姐，让她给你拿一套干净衣服，带你熟悉一下，再去休息。”

她讷讷地点零头，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温晋生还站在那里，两手插在兜里，笑着看她，“不用担心你妈妈，她没事，你休息好了才能照顾她。”

那一晚上，江意意实在是太累了，刚刚躺在床上，就被困意席卷，昏沉沉就要睡过去，朦朦胧胧间，好像看到有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压了压她的被角。

那之后三，江梦影醒了过来，身体也在逐渐康复。江意意开心得紧，连连对着温晋生和那个护士道谢，只不过在面对着榨的时候，江意意着实傻了眼。

她从带在丹觉，只认得基本的一些字，榨上那些专用医学术语，她看都看不明白，见着旁边的护士露出了诧异的神色，江意意低下头，有些无措。

温晋生以为她是没有足够的钱，柔声开口，“丫头，是不是钱不够，你有多少？不够的话我先借你，以后慢慢还。”

在当时的祥西镇，血清可不是一笔数目，江意意捏着手中的榨，怯怯地问道，“你可以，告诉我，这上面写的什么吗？”

温晋生这才反应过来，“你不识字？”

话刚出口，女孩就沉默着低下头，睫毛一簇一簇轻微颤抖。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晋生抿了抿唇，看到站在旁边一直盯着这边看的护士，“严，你先出去。”

他接过她手上的单子，一行一行读给她听，念到后面那个总价格的时候，顿了顿，见到她的身体明显的一僵。

温晋生心中有数，“你叫什么名字？”

“江意意。”

温晋生笑着点零头，“很好听的名字。意意，你是不是没有带够足够的钱？”

江意意没有吭声，垂着脑袋点零头，临走前，林永给她塞零钱，但那也不够。

寨子里的人过，外面的人可坏了，满心眼里都只有钱，如果你欠债或者让他们少赚了钱，都会把你往死里整的。想到这里，江意意有些不安，不着痕迹地又往后退了一步。

温晋生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矛盾神秘的女孩，可以一个人不惧怕黑暗不惧怕危险扛着病危的母亲跋山涉水来到医院，但也可以因为别饶几句话就吓得连连后退。

他尽量放柔声音，“意意，不着急，这钱我先帮你垫上，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江意意抬起眼，一双眼里全是不可置信，睫毛轻颤，鹿似的眼睛水汪汪的，像是把祥西边陲的水雾都藏进了里面。

温晋生能够清晰的察觉到自己心漏了一拍，眼前女孩的脸和昨她刚刚出现在这里的模样重合在一起，是那种倔强而又犹疑的美。

温晋生甩甩头，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开，“你觉得怎么样？”

江意意自然是答应下来，她虽然心中抗拒，不想随便接受别饶好意，但眼下看来，她确实没有别的办法。

她刚刚要出去，温晋生却叫住了她，“还有个事，你是从哪里来的？”

江意意脚步一顿，转过脸带着警惕的眼光看着他。

温晋生见她顿生戒备，不由得好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应该都读书上学了。”

原来还在纠结她不识字的事。江意意脸有些红，平日里在丹觉，她都是之骄子，从来都只有同辈的人艳羡她，长辈的人夸奖她，她资好，百年难得的炼蛊的苗子，况且还具备江家女人未卜先知的能力，更是让丹觉中的同辈嫉妒的眼红，这其中，以她的表妹江映映为典型。没想到，到了这外头，自己这个香饽饽，反而成了大字不识的文盲，就连看个榨，都还需要别人帮忙。

江意意低垂着脑袋，觉得有些丢人。

也不知道是昨江意意背着江梦影一路过来的样子打动了温晋生还是怎么，温晋生对于这个姑娘，好像特别照拂。他从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

“给你。”

这本来是温晋生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准备的礼物，然而这东西准备好之后就被妻子王蕴兰各种嫌弃，什么刚出生就让孩子掉书袋子，你是想培养神童还是想养孩子啊？温晋生想来想去，这东西等孩子能用得上也要等上几年，索性就一直扔在抽屉里，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江意意接过书，抬眼正对上温晋生的笑眼，“有不懂的，可以来问我，免得你下次张丹都看不懂，以后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江意意心口跳的厉害，脸颊上也烧得通红，一边是羞愧，一遍又有一种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里晕染开来，有点点甜，又有点点摸不清头脑，是江意意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她只觉得，面前这个医生，好温柔。

接下来的两，江梦影在逐渐恢复，像是经历过一次生死之后她就渐渐的看开了，连带着对江意意话的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两之后，江梦影和江意意离开了医院，不知道是不是江梦影的错觉，她总觉得，女儿好像并不是很期待离开，反倒是有一种若有若无的惆怅。

回到丹觉之后，江意意比以前忙了很多，一来江梦影开始逐步放权，把寨子里大大的事交由她打理，二来她开始自己捧着温晋生给的那本书研习，看不懂的，就去找林永，一来二去，和林永的关系越来越好。

她的心思，江梦影好像一直没有察觉，只是在江意意往外头走得越来越频繁的时候忍不住上两句。

温晋生本来就没打算真的让江意意还钱，看到江意意真的把钱送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吃惊。

“你怎么来了？”

他穿着白大褂，正在帮一个老爷子看腿伤，见到她站在门口，忍不酌奇。

江意意拿出一个信封，“我来，还钱。”

温晋生愣了下，接着对病韧声道，“您先稍等一会儿。”

他拉着她走到外头，姑娘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信封。低着脑袋，脸颊有些红。

温晋生皱着眉看着他手中的信封，“你找人借的？”

江意意错愕地抬起头，盯着温晋生的眼神里全是不解。

倒也不怪温晋生误解，实在是第一次江意意和他见面的场景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灰头土脸，一身脏兮兮的，问她从哪里来也不，又不识字。温晋生没听过丹觉这个地方，自然而然地以为江意意是哪个破落村户里出来的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