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黑衣人完就想告退,但他一句话惹了这位爷不高兴,这位爷便不乐意放他走了。

“从今往后,蓝若言之事,本王再不想听。”

不想听?也就是往后不用查了?

黑衣人聪明的应下,聪明的不再多嘴。

容溯平白的给自己喂了一肚子气,这会儿也无暇留下,挥了挥手,让其离去。

黑衣人按照原路,从床底遁走,走到一半,又被上面的声音叫停:“等等。”

黑衣人赶紧又爬上来,身上灰头土脸,也来不及拍拍,拱手恭问:“主子还有吩咐?”

容溯在沉默许久后,缓慢的问:“江南可找过了?”

黑衣人一愣的,老实回答:“找过了,只那黄儿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北方,我们派去江南的人手并不……”

“不是她。”容溯打断下属的解释,寒着脸,冷视下属。

黑衣人被主子盯得毛骨悚然,心里疙瘩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主子这问的不是黄儿,那不是黄儿还有谁?不就是……

可主子不是方才才不再过问蓝家大姐之事了?这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是怎么了?

黑衣人觉得主子可能有点糊涂,怕是大白日的就吃了酒,这都胡言乱语了。

只是心里这么思忖,眼睛却是看出了主子要问的终究是谁,嘴里自然还是要回:“咱们大人,一开始便在江南搜找过,只是寻了好几座城池,依旧一无所获,要蓝家大姐面容有异,应当是极为显眼才是,可……”

黑衣人了一半,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等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家主子正阴沉着脸,满面冷气的瞪着他。

黑衣人抖了抖,十分惶恐:“主,主子……”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容溯勉强按耐住不悦的心情,冷言冷语道:“尽快找到她。”

黑衣人口里应着:“是。”眼睛却还是一而再的往自家主子身上瞟。

做下属的就想知道,主子到底是不是醉了,今个儿怎么整个人,都透着股不对劲呢?

“若是找到了。”过了一会儿,容溯又补了一句。

黑衣人老实听着,恭恭敬敬。

“便,杀了吧。”

黑衣人正要条件反射的应下主子的任何要求,可他头一涨,听到这么一句,猛地就抬起眼,表情要多惊异,又多惊异。

容溯却已经挥手,让他下去。

黑衣人想走是想走,但他不得不问清楚:“主子是,杀了蓝家大姐?”

他以为自己误会了,主子的是不是杀黄儿?

“嗯。”容溯冷冰冰的回一个字。

黑衣人还是有点莫名。

但容溯显然已经不耐烦了,眉头都蹙了起来。

黑衣人只好规矩应下,这次是当真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恢复安静,容溯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脑中再次飘过那张让人心烦意乱的脸。

杀了也好,省事,免得总想,平白让自己分了心神。

而与此同时,京都城郊外。

一辆急驶的马车,踢踢踏踏的往着京郊官道上飞驰,车夫的鞭子很粗,一鞭子挥下来,马儿吃痛的嘶鸣不已。

马跑得快,马车里的人却吃了苦头,可眼下情况,却无人抱怨。

蓝月将脸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白布掀开,她一手扶住车厢的车壁,一手护住自己的行李,时不时的撩开车帘,往外头瞧一眼,又心神不宁的对车夫命令:“再快一些。”

车夫听了令,将鞭子挥得更是有劲。

车厢里,蓝月身边还坐着个老神在在的嬷嬷,此嬷嬷表情冷厉,眼神刻薄,瞧着蓝月如此惊慌失措,眼中皆是不满:“都跑出来了,还急什么?”

蓝月看了眼这嬷嬷,这是“那人”派来护送她去古庸府的。

原本,蓝月还以为那人会送几个高手,至少能一路护她,未曾想,只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老婆子。

蓝月面上不显,心里头却不甚舒服,对着老嬷嬷,也权当是多一个搭伴儿的人罢了。

可蓝月对老嬷嬷不上心,老嬷嬷对蓝月却诸多要求:“慌慌张张,喜形于色,难登大雅之堂,蓝月姑娘到底也是蓝家的姐,不教习得斯文有余,淡定优雅,好歹,也该大气一些,收敛一些,如此这般一惊一乍的动作,却该都是姑娘的禁忌,还望蓝姑娘往后莫要再犯。”

蓝月皱皱眉,出于习惯,蓝月对身边之人都素来和颜悦色,哪怕眼下流离在外,也端着这份气度。

但眼前这人却她难登大雅之堂,要知道,作为庶女,蓝月最在意的,便是这句话,仿佛不管她如何努力,也比不过那些生下来就是嫡出的人。

庶女又如何,庶女就活该被踩在脚底,恣意碾压了?

若非只是少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娘亲,她蓝月又有什么地方,比其他人差了?

思索这些的时候,蓝月习惯性的低垂着头,将所有情绪掩埋在眼神最深之处,可这次,一双略凉的大手,突然掰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强行拖起来,冷冷的道:“若是再露出这种表情,蓝姑娘还是趁早回蓝府去吧,古庸府也莫要去了。”

蓝月心头一惊,眉头深深蹙着。

老嬷嬷道:“如此家子的气的举动,绝非未来七王妃该有的。蓝姑娘在蓝家长大,见过的达官显贵嫡姐,自也是不少。端看那些,有刁蛮任性的,有恣意妄为的,有文雅清淡的,有拒人千里的,但不管是哪个,就算是有不少没有头脑的,可她们,却是一眼便能让人瞧出其身份尊贵,你可知为何?”

蓝月没话,就这么看着老嬷嬷。

老嬷嬷指着蓝月的眼睛:“就因为这双眼,你的眼里只有自卑,其他饶眼里,却是自大。”

蓝月心头惊了一下,第一次听到这种法,忍不住问道:“莫非,自大还是好的?”

“有资格自大的,都是尊贵的人,而这种尊贵,也支撑起了她们继续自大,继续妄为,这便是嫡姐的气度,不为别的,就为二字,大气。”

蓝月脸色一片惨白,这种观点她不认同,非常的不认同。

蓝月没有想,或许就是自己缺少这种尊贵,所以才尤其的不赞同。

蓝月下意识忽略这个细节,板着脸,问那老嬷嬷:“那嬷嬷认为,月儿应当如何?”

老嬷嬷看得出蓝月的询问并非真心,但嬷嬷受命而来,便是为了教习蓝月,将蓝月训导成最合格的七王妃,这些教习内容,蓝月早晚要学。

“首先,收起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你可以胸谋千虑,强识博闻,但决不能肚鸡肠,斤斤计较。”

蓝月冷着脸应下,却不知该如何做。

老嬷嬷找了好几个例子给她,比如蓝瑶,比如月海郡主,再比如宇文敏馨,或是其他的王公子弟。

这些人,有些蓝月识得,有些不算熟悉,有些却只是听过。

蓝月听得皱眉不已,尤其是在拿蓝瑶做例子时,蓝月虽嘴上不,但眼底的鄙夷,嬷嬷看得真真切牵

不过是个庶女,竟还看不起嫡女。

蓝瑶再是有脑无识,愚蠢痴傻,却也将那个蓝家正牌二姐,当得有声有色,且有模有样,大气而不失贵重,这才是正经姐该有的样子。

老嬷嬷想了一下,既然蓝月对蓝府的人格外排斥,那看来,自己的心思就要用在即将要去之地才行了。

这么想着,老嬷嬷便道:“还有蓝若言。”

蓝月原本便不耐烦了,听到了蓝若言二字,顿时胸口一团火:“嬷嬷是,蓝若言也比月儿强?”

老嬷嬷笑了一下:“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蓝月脸色漆黑。

老嬷嬷道:“当初赏花宴上,蓝若言一举一动,一行一步,皆是透着贵气,哪怕蓝若言容貌有异,但从头至尾淡定从容,哪怕面对其他饶诸多刁难,也一一应对,不显慌乱,如此,老身倒是明了,七王爷当初执意要娶令姐为侧妃的原由……”

“嬷嬷慎言。”蓝月语气冷硬的打断老嬷嬷的话,寒着脸道:“一个不知廉耻,私逃出家的逆女,嬷嬷倒是将她捧了起来,怕是有些胡言乱语了吧。“

老嬷嬷看着蓝月:“你是不信你居然输给一个面容被毁,不知廉耻的逆女?”

“嬷嬷错了,我不会输给蓝若言。”

“你已经输了。”

“蓝若言不是在古庸府吗。”蓝月眼眸猛然抬起来,随着马车震动,车帘被抖得乱七八糟,蓝月透过车帘缝隙,瞧着车窗外的风景,冷冷的敛着眉:“届时,便比一比罢。”

顺利将蓝月心头那团火吹起来,老嬷嬷慢慢笑着,其后,不再什么。

蓝月离府离的匆忙。

一来,蓝月急着脱逃,二来,也因蓝月如今是软禁身份,一旦遭人发现失踪,将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切如蓝月猜想的不错。

只是当晚,便有人发现蓝月不见了。

碧蓉遭人带到后院,身边好几个持着大棒子的老嬷嬷,将碧蓉团团围住。

碧蓉身子颤抖着,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匍匐着叫冤:“奴婢,奴婢当真不知晓四姐身在何处……”

坐于高堂之位的吕氏淡淡的抚着指甲,眼角轻描的撇过去一眼,只一眼,便令碧蓉魂不附体,后背刹时就生出一排密汗。

吕氏素来不是善男信女,若以前还愿佯装一些,权当看着蓝家的面子,那眼下蓝家男丁锒铛入狱,女眷遭到软禁,全家命在旦夕,吕氏那些所谓的端庄,还有何用?

眼下过一日算一日,吕氏觉得,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乃四姐贴身女婢,四姐行踪你你不知?”吕氏声音悠转,要以往吕氏还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表面的尊敬,那现在,撇开这些外在目光,吕氏只愿临死之前,活的恣意。

没有一个主母可以做到毫无偏薄,眼下蓝府生死存亡,而吕氏深知,在这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若想保住一两个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种时候,但凡是人都想着自救,吕氏一开始也是如此,可后来,吕氏渐渐就淡了,将藏匿的宝贝都收拢好,只等着适当机会,全部交给蓝瑶。

是的,吕氏不想自救了,只想救回自己的女儿和儿子,瑶儿和丰儿,都是她的命根子,这两个孩子,都必然得活着。

可是,在吕氏救出自己的子女前,府中竟然有人脱逃了。

吕氏只看了一眼蓝月的屋子,就知道蓝月是逃了,衣服首饰,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一无所有,有几样吕氏曾送给蓝月的玩意,不值什么钱,但关键时刻也能卖上几十两银子,也都全部不见了。

如此搜干刮净,不是这屋子的主人自个儿收的,外贼能收的如此妥帖?

吕氏没有想到,以往看不出深浅的蓝月,竟有如川量,逃就逃,本还以为,第一个有这种心思的,该是蓝沁才对。

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吕氏只知道,若是蓝月逃脱的消息泄露,朝廷来人盘查,将来,想再周转让瑶儿丰儿获救,只怕就不容易了。

事关自己的子女,吕氏冷下脸来,看着下头跪着瑟瑟发抖的碧蓉,拧着细眉,轻描的吩咐一句:“拉下去,打,打到她为止。”

碧蓉悚然的瞪大眼睛,拼命求饶:“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奴婢……奴婢当真不知,昨夜奴婢吃了四姐赏的茶便一睡不起,一觉醒来,四姐已不见了,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夫人明鉴,夫人明鉴。”

无论碧蓉如何解释,吕氏都无动于衷,两边的嬷嬷将碧蓉拖下去,院子外,很快便响起凄厉的惨叫声。

蓝丰是被吵醒的,蓝府男丁全部入狱,不过时年两岁的蓝丰,被宽厚的留了下来。

吕氏惟怕蓝丰出意外,从相府查封的第一,便将蓝丰带到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视线。

在丫鬟的陪侍下,软软的蓝丰揉揉眼睛,从侧门慢慢渡了过来。

一过来,便听到院子外的叫声,家伙愣了一下,伸头往外面去看。

机灵的丫鬟立刻挡住他的视线,蓝丰看了个空,有些不死心,还故意扭了扭脑袋,再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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