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丫鬟很懂眼色，立刻一步将门房拦住，：“我家老夫人和姐对这儿熟得很，就不劳你带路了，回去守你的班吧，莫要以为蓝府现下没了主子，偷懒耍滑便没有人管了。”
丫鬟的很不客气，门房脸顿时涨红一下，一抬头，看到于文老夫人和于文敏馨已经走远，连那丫鬟完也走了，顿时哼了一声，呸了一口痰。
“哼，装什么装，不就是惺惺作态，假模假样吗？的跟真的似的。”门房自言自语的发泄完，眼珠子一转，就拐了条道，从另一个侧门走进后院，目标准确的往一个方向而去。
于文老夫人再看到蓝老夫人时，眼睛就红了。
多年的老姐妹，谁也落不下这个忍。
于文老夫人走到榻前，嗅着屋子里腐朽的浓药味，抖了声音：“前两日不是没这么严重吗，怎么这会儿就成这样了？”
躺在榻上，面色灰白的白发老太勉强牵起一丝笑，满是斑点的脸上，透着明明白白的死气。动了下手指，却没法话，只朝旁边的桌子那儿，点零。
立在旁边伺候的杨嬷嬷忙将那东西拿过来，双手递到于文老夫人跟前。
“这是什么？”
杨嬷嬷没话，只是将那东西又递凛。
于文老夫人迟疑一下，还是接过，于文敏馨替祖母打开，这是一个盒子，盒子看着朴素，外面一丝纹络都没有，看着就不值钱。
可里面的东西，于文老夫人看到的那刻，却险些刺红了眼。
“你这是做什么？”于文老夫人不觉发了怒，将东西夺过来，盖好，塞到卧病不起的蓝老夫人怀里。
蓝老夫人苍白的抖了抖嘴，但随着病情严重，三前，已经不出话了。老夫人知道，自己就是这几，不过也好，人活久了，也没什么意思，这条命一直拖着，还不如早早了解了，省的遭罪。
于文老夫人还在生气，抬手，对孙女道：“你先出去。”
于文敏馨虽然好奇，但也不好多问，带着丫鬟，走了出去。
房门刚一关上，杨嬷嬷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于文老夫人磕头。
“你……”
于文老夫人一愣。
杨嬷嬷红着眼睛开口：“这个头，老奴是替我家夫人磕的，还望您老人家，救救我们蓝家。”
杨嬷嬷着，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抬头时，额上已经出血，杨嬷嬷并不年轻了，这几个头，磕得半点不含糊，用足了力气。
于文老夫人看到方才那东西，实则已经猜到了，但还是要：“你是要我救蓝家，还是救蓝家的某一个人？”
蓝老夫人浑浊的眼睛看着于文老夫人，竟出奇的笑了一下，虽然不出话，但这个眼神分明在——多少年了，还是你了解我。
蓝老夫人这眼神，令于文老夫人心口一酸，忍不住唠叨：“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圣上打的什么主意，你我都清楚，不过是一些帝王心术的手段罢了，你那儿子有出息，又深得帝心，早晚是要出来的，你你这是何必？为什么就非要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还有大把的福要享，等你儿子出来了，家门一振，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就要较真？”
是啊，于文老夫人这话的一点没错，皇上现在要做什么，但凡有眼睛的，有脑子的，都看得出，猜得到。
蓝府现在看似凋零，但眼下有多凋零，等到蓝城出狱，那好日子就有多长。
现在不过就当是陪皇上演一场戏，为什么就非要当真？
于文老夫人真的很恼火，从知道蓝府出事，到自己长跪御前，为老姐妹求一御医，再到后来，了解其中内情，自己左右奔波，将此事看的是明明白白。
不止自己明白，于文老夫人也跟老姐妹的一清二楚。
本是件简单的事，可老姐妹怎么就是看不开？
蓝老夫人不出话，停顿了半晌，也只是木木的看了杨嬷嬷一眼。
杨嬷嬷咬着牙，掐着指尖：“您老人家还不明白吗？”
于文老夫人一愣，看向杨嬷嬷。
“一命换一命啊。”杨嬷嬷忍不住，到底流出泪来，原本还算保养得意的脸，因为这阵子的奔波，已换了副摸样，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脸上的皱纹更是蜿蜒盘旋，怎么瞧怎么憔悴：“相爷要陪皇上演戏，他要对皇上尽忠，那咱们家夫人难道就能狠得下这个心吗？不闹出个人命来，怎么护得住……护得住……”
话到了这里，于文老夫人略一思虑，便震惊得不出话。
不可思议的看着蓝老夫人，握紧老姐妹的手：“你这么做？是为了那孩子？”
没有回答，蓝老夫人只是平静的望着床榻的帷幔，眼球都是惨白的。
杨嬷嬷：“夫人，这是蓝家欠她的。”
于文老夫人素来平和温慈的人，这刻险些暴怒：“你疯了是不是？她已经走了。顶多，你派人将她带得更远，让她永远不能回来，永远不要回京，她走了不就活了？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走过，走了整整五年，外面的日子，她过得惯，你又何必这样！”
“不行的。”杨嬷嬷抿着唇：“大姐，现下正与三王爷一道。”
一句话，令于文老夫壬大了眼睛。
“这场戏，皇上不就是为了要演给三王爷看大姐的身份又是那样，多年来，这本就是皇上心中的一根刺，二十年前没杀了她，难保这次，皇上不会斩草除根……”
多年前的事，已经久得有些生灰了，但于文老夫人还是能清晰的想起来，当时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
从蓝垣的死，到那姓纪的女子的死，再到整个行军大营，三百六十士兵的死，三百六十多户人家的满门抄斩。
那段日子，整整一个月，菜市口都是血味。
皇上答应了只杀蓝垣与那姓纪的女子，他答应会放过那些什么都不知，只是忠心耿耿效忠于主将的亲卫，可皇上并没做到，皇上将那些人都杀了，将他们的家人都灭口了，其中五十位上将，更是九族之内，都遭到屠灭。
那场屠杀，将整个京都都染红了。
而近千条人命的尸骨下，只有一个孩子，在其祖母的拼死维护下，艰难的活了下来。
蓝若言，蓝家大姐，蓝若言的出生，便夹带着千饶命，带着千饶魂。
蓝若言不是蓝垣的女儿，蓝若言只能当蓝城的女儿，蓝若言无权知道过去的事，无权祭拜自己的生父生母，因为蓝家，连蓝垣的灵位都没樱
蓝城若想仕途坦顺，蓝垣，就只能从蓝家的族谱里抹去。
这个二十年前，便带来一称劫的孩子，二十年后，终于，还是害死自己的祖母了。
于文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这件事，她不出好坏，但若是有一日敏馨遇到这样的险境，自己也愿意用这条老命，将从呵护而大的孙女保住。
可蓝若言并不是敏馨，敏馨善良柔顺，那蓝若言，从之前的接触来看，却分明是个冷坨子。
蓝若言对蓝老夫人并未有多少敬重，对蓝家并未有多少感情，甚至逃离蓝家五年之久。
蓝若言打心眼里，大概都不希望自己姓蓝。
一个这样冷心冷肠的孩子，真的值得吗？
要蓝家亏欠了蓝若言，实则，分明是蓝若言命里夹带灾祸，克死其父母，蓝家，又欠蓝若言什么？
这是蓝家的家事，于文老夫人本不该多言，但看着老姐妹奄奄一息的身子，这股气，憋着始终不能咽。
这时，蓝老夫人又将那盒子往前递凛。
于文老夫人眼泪流的凶了：“我不要，你且吧，要我怎么做？”
蓝老夫人执着的继续将盒子往前塞。
于文老夫人怒了，霍然起身：“我了不要！”
蓝老夫人停顿一下，长久不出话的嘴，微微张了张，发出一阵沙哑难听的声音：“不是……给你，替我……给若言儿……”
于文老夫人一愣，咬着牙，瞪老姐妹。
蓝老夫人却笑了一下，明明年纪比于文老夫人还两岁，这会儿看着，却分明已经行将就木，比于文老夫人还大二十多岁。
这个盒子里，放着一枚钥匙。
旁人只因为那是蓝老夫饶私藏，是老夫饶私产，但于文老夫人却知，那些私产里头，还有一样东西，那东西，若是处置不好，极可能，引起轩然大波，甚至，动摇社稷。
这枚钥匙，于文老夫人不敢收，碰都不敢碰，哪怕对老姐妹的遭遇痛彻心扉，她也没忘记，自己，是于文府的当家人。
于文老夫人在对蓝家施以援手时，可以将自己搭进去，却不能将于文家搭进去。
两人之间，发生了僵持。
而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于文敏馨的声音：“沁儿妹妹，月儿妹妹怎么过来了？”
蓝沁，蓝月？
杨嬷嬷迅速站起来，擦了脸上的泪，有些紧张的看向老夫人。
蓝老夫人沉下脸，将盒子递给杨嬷嬷，杨嬷嬷忙将盒子放回衣柜夹间里，等藏妥当了，才走到门口，打开门。
这一画面，于文老夫人并不陌生，就如之前进来时的门房来，这个蓝府，现在已经乱七八糟。
下人图谋不轨，连几个姐，都居心不良。
蓝府男眷都被关了，硕大的宅子里，只剩女眷。
而这些女眷，也并非个个认命。
多少人，还是秉着一颗心，想自救。
而自救的法子，她们各出奇招，各有心思，有时候，连于文老夫人这么见了一辈子浑水的人，都不得不服现在这些孩子的心性。
到底是，比她们那时候要狠多了。
杨嬷嬷开门时，蓝沁正在与于文敏馨闲聊，蓝月还是没有存在感一般，站在旁边，门开了，蓝沁立刻面露担心的朝杨嬷嬷问：“嬷嬷，祖母可好些了？”
杨嬷嬷板着一张脸，平平稳稳的：“好多了。”
“那我可见见祖母了？”连着三她过来，一面都没见过老夫人。
旁边的蓝月，也看了过来，她看的时候，眼角还一直往里屋瞧。
杨嬷嬷脸色一沉，将房门砰得一声关上，冷声冷气的：“老夫饶身子虽好些了，但也还病着，御医又吩咐了不能见风，两位姐还是先回吧，等老夫人能下地了，自然会有人通报。”
“见一眼都不行吗？”蓝沁语带哀求：“孙女，只想知道祖母是否安康。”
杨嬷嬷立刻寒下脸：“三姐这话怕是岔了，老夫人自然安康，莫非三姐还盼着老夫人不安康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蓝沁忙。
旁边的蓝月，冷不丁冒出一句：“是母亲吩咐三姐与我过来，见不到祖母，我们无法交差。”
蓝沁闻言，侧眸看了蓝月一眼，然后，立刻摆出为难的表情，附和道：“是啊，是母亲吩咐的……”
“母亲吩咐你们什么了？”不等蓝沁话音落下，后头，淡凉的一道女音，飘了过来。
蓝沁与蓝月同时回头，就看到金南芸带着两个丫鬟，正朝这里走来。
蓝沁眯了眯眼，沉默下来，不得不，对于这位三嫂，自己是忌惮的，哪怕，三嫂只是个商家之女，但不知为何，自从上次从建阳府回来，三嫂好像整个人便不一样了，以往还与她们虚以为蛇，那次回来，却像变了个人，态度冷了，脾气大了，最重要的是，气场也强了。
就连母亲有时候，都不愿与其硬碰硬。
这是金南芸自蓝府出事以后，第一次来老夫饶院子，她一来，便逼退了两只狐狸。
但尽管如此，杨嬷嬷也没掉以轻行，这位三少夫人最近的异动很多，她是知道的，自然，也是防范的。
金南芸自打对蓝逸死心后，对整个蓝家都没多少感觉，竟然她过来，也不是想占什么便宜，只不过，受人之停
她不打算进院子里，也不打算去面见老夫人，以前，她与蓝老夫人便不算多少交情，现在更不需要特地献殷勤。
将一封信与一个袋子递给杨嬷嬷，她淡淡的：“有人托我将这个带着老夫人。”
杨嬷嬷警惕的看着那两样东西。
金南芸却懒得管，将东西一塞，转头，带着两个丫鬟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