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换言之,你是镇格门司佐,这个案子落不到镇格门头上,便不是你的公事,你就完全可以当做不知道,不去碰,不去看,更不用去担那几十条冤魂的重大责任。

其实容瑾是意外的,因为蓝若言在与孙奇“此案交由镇格门”之前,没与他商量。

甚至提都没提过一次,蓝若言就这么“自作主张”接下,容瑾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樱

蓝若言显然也想到这里,沉默了半晌,道:“既然以你的名义接下了,案子就一定要破。”

是啊,接下来,就一定要破。

在这个风口浪尖,在皇上对镇格门虎视眈眈,对容瑾步步紧逼的时候,镇格门贸然接下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实则是不智的。

这很容易给皇帝借口,若是案子没查好,上头一道圣旨批判下来,容瑾手上的实权,很有可能就当场易主,重新回到那野心勃勃的上位者手郑

蓝若言这一举,等于将容瑾栓到了火山口,而剪开捆绳的剪刀,却在蓝若言的手里。

蓝若言一定要剪开这根绳子,但此刻,却还没找到去往火山顶的路,还没看到那被绑在火山口,等着被救的男人。

蓝若言把自己困死了,把容瑾困死了,把镇格门搭进去了。

这就是蓝若言害怕的原因。

在联想到数十具尸体时,蓝若言已经本能的憋出了一口身为法医的职业脾气,所以,蓝若言在毫无商量的情况下,冲动了,将路堵死了。

可是事后,蓝若言惶恐了。

若是只需要担那几十具冤魂,她可以担,法医干的就是这个。

但不该将容瑾牵连进去。

这件案子很棘手,如她所言,很多证据都无法获取,破案日期更是无从推测。

而案子蓝若言一不破,就等于送了一个容瑾的把柄,让那把柄在皇帝手上多捏一。

蓝若言去林子里找,去山洞里搜,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以前再大的案子,也没让她乱过一丝头发,哪怕面对的是成百斤的碎尸,她也能镇定自若的拿起那一块块的肉,拼凑,化验,最后一一标明,查到凶手。

可现在,蓝若言不敢那么“悠媳,悠闲不起了。

蓝若言的心思,容瑾如何会不知?

看着蓝若言复杂的眼神,眼底深处的情绪,容瑾却只是将她头上的泥草都清干净,半晌才:“先好好休息。”

蓝若言被容瑾带进客栈,上了二楼,刚想开房门进去,就听隔壁房门开了,里头,身形高大的男子,怀中抱着个昏睡的女孩,正走出来。

蓝若言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他。

容瑾站在蓝若言旁边,也定定的看过去。

容溯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停顿一下,才:“妞病了。”着,将孩子直接递过来。

蓝若言被迫抱着妞。

容溯总算得了空,刚要回房,就听原本熟睡中的丫头,突然哼了一声,然后嘴一撇,闭着眼睛,却流出了眼泪。

妞还没睡醒,但是在哭。

蓝若言有些楞住了。

容瑾则皱了皱眉,将妞抱过去,把孩子又塞给容溯。

容溯接着,脸都黑了。

容瑾:“妞要休息,病了,找大夫。”

容溯声音很冷,看着蓝若言:“此人不是大夫?”

“现在不是。”男人着,直接推着蓝若言,将蓝若言推进房。

容溯抱着重新收起眼泪,乖乖窝在他怀里的妞,沉默的站在门外,脸上的黑气,都快滴出来了。

房门关上,蓝若言皱眉:“妞是病了,好像发烧了,我去看看。”

“不用你看。”容瑾将蓝若言拦住,把人推到床边,才道:“有乐鱼在。”

“乐鱼去哪儿了?”

“睡了。”

“你看到了?”

“猜的。”不用亲眼看到,容瑾猜的。

蓝若言迟疑一下,不得不,这个猜测百分之九十五是对的,那混子很可能真的睡过去了。

昨还信誓旦旦的答应要看好妞,一转眼就睡自己的觉去了,果然靠不住他。

蓝若言正想着,一眨眼的功夫,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快被脱光了,外袍被容瑾搭到凳子上,里面只有一件白色的亵衣。

“起来。”容瑾突然。

蓝若言木木的站起来,就看到冷硬的男人,伸手在她腰间摸索,将她腰带给解开,直接把她裤子也扒了。

蓝若言不眨眼睛的看着他。

男人将她外衣外裤都脱走,再让她躺到床上去,将被子一盖,搭在她身上:“快睡。”

蓝若言有些想笑:“我不是孩子。”

“那就听话睡觉。”男人又道。

蓝若言抿唇:“睡不着,要不一会儿睡,现在先写点东西,关于案子的细节,我得记录一下……”

“不是自己不是孩子?”容瑾冷着脸,寒声打断蓝若言跃跃欲试的工作计划。

蓝若言莫名其妙:“嗯?”

“不是孩子,就不需要我如此哄。”

蓝若言沉默了。

这么,自己要再不睡,容瑾还得哄自己睡?

怎么哄?讲睡前故事吗?

他能讲什么?

起来,蓝若言还从未听过容瑾讲故事,听之前她去蓝家的那段日子,他会每晚给乐鱼讲故事,只是每次她问乐鱼,乐鱼都不出到底讲的什么,因为乐鱼总是听一会儿,还没听到主题就睡着了。

今难得有这个机会,蓝若言迟疑一下,试探性的问:“我要承认我是孩子,你要怎么哄我?”

男人看着她兀然微亮的双眸,眯起眼睛:“不用哄,累了就会困。”

累了?

蓝若言还没反应这个累字的概念,容瑾掀开被子,也上了床,翻身,已将她压到身下,薄唇准确的吻到她的唇上,温热的手指,挑开她本就单薄的亵衣。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蓝若言忙按住他的手,急急的:“我马上睡,马上睡。不需要累了再睡。”

蓝若言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困了,只是突然让睡,就有些睡不着,多了两句而已,这男人没必要这样啊。

蓝若言不敢再跟容瑾贫嘴,老实的闭上眼睛。

有人,压力太大的时候,适当的放纵身心,可以缓解压力,但蓝若言绝对不可能在这种案件线索如此堆积的情况下,有兴趣做这种事。

这一闭眼,没过多久,蓝若言就真的睡过去了。

容瑾眉头紧皱的从蓝若言身上起来,手掌贴着她的额头,停顿了好久,才轻轻放开。

下了床,容瑾动作很轻的出了门,一打开门,看到走廊外,容溯还抱着妞,站在那里。

将房门阖上,容瑾没理容溯,直接走向妞的房间。

一进去,果然瞧见乐鱼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大妞也趴在桌子上,睡得很甜。

容瑾伸手,在儿子头上揉了一下。

乐鱼没有醒。

容瑾屈指,在儿子头上敲了敲。

乐鱼没有醒。

容瑾换地方,手指捏着儿子后脖子的肉,捏得有点紧。

乐鱼没有醒。

容瑾弯腰,直接将儿子抱起来。

乐鱼没有醒。

容瑾:“……”

后面的容溯,一脸冷笑,那轻笑里暗藏的鄙夷,似乎在,这些招数,你就想让他醒?不自量力。

容瑾稍稍顿了一下,直接凑到儿子耳边,声了一句什么。

瞬间,原本还睡得一动不动的男孩,猛然睁开眼,双眸刹那一片明亮。

容溯惊了一下。

容瑾笑了一下,捏捏乐鱼的鼻尖:“睡着了?”

乐鱼这才回过神,看看自己身处何地,又看看眼前的容叔叔,激动的抓住他的衣袖,:“容叔叔,我梦到了有人要给我一具新鲜的尸体,是那种没有多少破损,可以第一手切割,还能收集所有器官的尸体,我要再做一个骷髅头,我的标本就齐了。”

家伙对梦中的情景耿耿于怀,容瑾只是淡定的将孩子放下来,道:“妞病了。”

乐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照顾妞的途中睡着的,他脑子一震,忙看向床榻,发现妞不在,再一转头,就看到容溯怀中的妞。

“你……”乐鱼很生气,涨红了脸,指控容溯:“我明明了,妞要休息,不能碰,你为什么把妞偷走了!”

容溯二话不,将妞放回床上,冷淡的道:“还你!”

乐鱼忙过去查看妞的情况,发现妞竟然发烧了,顿时看容溯的目光更难看了,气哼哼的嘟嘴:“你看,你给妞弄病了!”

容溯吐了口气,转头看着容瑾,问道:“你他是你儿子?”

容瑾挑眉,不置可否。

“我信。”容溯:“与你一样,讨厌。”

容溯完,转身要离开房间,走到门口时,却停顿一下,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看,就看到床上的丫头已经睁开眼,正噙着一双朦胧的黑眼珠,直直的看着他。

妞就这么看着容溯,没有开口话,没有叫人,更没像昨夜烧的糊里糊涂那样,朝大人撒娇。

一大一对视一会儿,乐鱼软的身子就挡在两人中间,隔断了两饶视线。

容溯收回视线,离开,再没管他饶闲事。

而被挡住了视线,妞慌了一下,偏过头,错开公子的身子,再去看外面时,却已经看不到那道高大的身影了。

乐鱼手掌贴着妞的额头,问道:“妞,你现在难受吗?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睡着,差点害你被坏人又偷了去,还把你弄病了,不过没关系,我能把你治好,我可是将来要当大夫的男人。”

妞沙哑的喉咙不出话,但妞还是勉强张张口,艰难的声了句什么。

妞声音虽然,但乐鱼听到了,容瑾也听到了。

妞——七公子是好人,他救了我。

是容溯将妞从那山洞带回来的,哪怕一开始容溯并不想去,但最后的确是容溯动的手,由此而认定此人为妞救命恩人,也得过去。

乐鱼也知道这点,他撇撇嘴,声嘟哝:“可他害你病了。”昨晚都没病,今早就病了,肯定是被人害了。

妞闻言,还想争辩什么,但烧的头疼脑热,喉咙更是一句话也不出,方才那句话,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乐鱼也不想妞多话,让妞继续睡,自己则忙来忙去的又是把脉,又是开方子。

妞却还是想话,试探性的几次张嘴,可就是不出音。

容瑾见状,伸手盖住妞的额头,轻轻拍了拍,:“知道了。”

妞眼巴巴的望着容瑾。

容瑾放轻了声音,道:“他没害你,知道了,睡吧。”

妞见解释清楚了,终于松了口气,乖乖躺在那里没有再乱动。

乐鱼忙的可是热火朝,容瑾看他一个人可以,便出了房间,刚出去,路过走廊时,就听到隔壁房间内,有人话。

容瑾看了眼房间门,那是容溯的房间,与容溯对话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没有过多停留,容瑾直接离开,容溯的事,他不是没兴趣,而是早知结果,便懒得关注。

反正,容溯那封信,还是寄出去了,只盼收到回信时,容溯还能如此刻这般淡定。

京里,可早已不如容溯想象那般平稳了。

那位好父皇,这次,是将所有人,都给清算了在内。

谁,也跑不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都城内。

蓝府的大门,已经蒙上了一层灰,于文老夫人在于文敏馨的搀扶下,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丫鬟上前去敲门。

门没一会儿就开了,邋里邋遢的门房看到外头的人,顿时来了精神,忙弯腰驼背的唤着:“于文老夫人,您,您可算是来了……咱们家老夫人,一直盼着您呢。”

于文老夫人蹙了蹙眉,没什么,手搭在于文敏馨身上,由着孙女扶进去。

往年总是绿树成荫,雕栏画栋般的丞相府,此刻却透着一股萧条,而这种萧条并没发生多久,但,人心的寒凉,却令这里看来,已像荒废百年。

门房一直殷勤的在前面带路。

于文敏馨几次想话,都在祖母的示意下,没有吭声。

从前院走到后院,眼看着那门房还要跟,于文敏馨到底忍不住了,看了自家丫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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