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没死吗?
“还好吗?”一串醉人温和的音色,传入耳廓。
妞呆呆傻傻的望着那还抱着自己的白衣男子,看着他俊逸儒雅的面孔,脸颊红了起来。
男子将妞抱好,托在怀里,用温厚的手掌,贴贴她的脸颊,柔声道:“有些凉,是吓到了?”
妞木木点点头,然后,后知后觉的仰头指指楼上。
男子看了上头一眼,眼神动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笑着:“索性我刚巧路过,否则,这么可饶姑娘,便要成肉馅了。”
男子着,还宠溺的拿手指刮刮妞的鼻尖,逗得妞别脸,耳朵脖子都红了。
“我……我……我要捡灯笼……一不……一不心……摔下了……我还以为……以为我要死了……”嘟哝着嘴,妞越越声。
还没等话完,妞突然感觉身子一疼。
一瞬间,她就从那陌生温润男子的怀中,被扯到了另一个冰冰凉凉的怀抱里。
容溯用很不熟练的手法抱着这软绵绵的孩子,冷冷的瞧着对面的清润男子,抿唇道了句“多谢”,而后搂着妞,就往客栈大门去。
妞觉得这样很不好,费劲儿的往后看,着急的:“公……公子……谢谢你……谢谢你救我……”
“是我救你。”容溯寒声道了一句。
妞呆呆的看着他,鼓着嘴,像是被他吓到了,到底很配合的了一句:“谢谢七公子救我……”
容溯盯了这孩子一眼,没话,将孩子扔到地上,让这孩子跟着他走。
一下地,妞就觉得腿软。
妞搓了搓膝盖,到底还是跌跌撞撞的着这容溯的脚步。
只是走了一会儿,妞还是忍不棕头,又看了一眼。
却看到那温润如玉的好心公子,还站在那里,正瞧着她在笑。
妞忙对他一连的鞠躬,表达谢意,身子一摆一摆的,可爱极了。
直到一大一,两只身影消失不见,钟自羽才抬头,看向那还悬挂在房檐上的葫芦灯笼。
嘴唇抿了一下,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接着,他便看到二楼窗户内,探出一只大手,那手随意一拿,便将灯笼拿进去。
随即,窗户阖上。
敛下眸子,钟自羽掩盖住眼中越发明显的笑意,又摩挲了一下指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了一句:“我怎的有些熟悉,”
这无头无脑的一句,得极声,怕是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听清。
又看了眼二楼,这次,他看的却不是之前那扇窗,而是另外一扇。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迈着步,从街道的另一头离开。
而被他深邃注视的另一扇窗内,此刻,一片寂静。
蓝若言看着容瑾那副冷冷冰冰,欲言又止的脸色,叹了口气,索性坐到椅子上,撑着下巴,望着他,与他对视。
容瑾皱眉:“看什么?”
蓝若言耸肩:“你看我,还不许我看你?”
男人靠近一些,将她手拿开,改用自己的手,托住她的下巴,凑上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蓝若言了悟道:“这是你亲我,也要我亲你的意思?”
容瑾没话,只是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拖着她的下颌,再次吻上去。
这次的吻深了许多,蓝若言仰着头,迎接着他的逼近,闭上眼睛,乖顺得不像平日的她。
这个吻,吻了许久。
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气,容瑾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放开后,他也只是抵着她的唇,感受着她的呼吸,没将她松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人都没话,这种安静,并不温馨,里头,透着股彼此都能体味到的风雨。
“如何知晓的?”过了好半晌,容瑾才问了一句。
声音并不大,的可以忽略不计。
但蓝若言听到了。
蓝若言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笑意:“你不是猜到了?”
果然。
容瑾心中浮出这两个字,停顿一下,又道:“我可以解释。”
蓝若言:“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要告诉我,你的打算便是。”
容瑾这才松开了蓝若言,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这双眼睛,漆黑明亮,里头,有着令他着迷的魔力,不知来源是何,却就是不可自拔。
坐回到椅子上,他的表情并不好,犹豫了很久,才了两个字:“是计。”
蓝若言听着,点点头:“如何破?”
容瑾挑眉:“你不想问清楚,是何计?”
“需要问吗?”蓝若言随手在桌中央的茶盘里,拿出一只茶杯,用手指转着玩,语气漫不经心:“蓝城谋反篡位?这话别是你我,便是你父皇他自己,会信吗?要这满朝文武,你那父皇现在还信任着谁,我想,不是太子,不是容溯,也不是你,反倒是蓝城?”
蓝若言这话绝非没根据,好歹是进过京都的地盘,在里头晃荡了几个月,她总不会连一些基本的朝中局势都两眼一抹黑。
现在到底蓝若言还是个朝廷命官,对官场里头,多少还是有些触觉。
所以这次的事,容瑾是计,蓝若言完全相信。
不止是计,恐怕,还是与他们相关的计。
瞧见蓝若言一幅了然至极的摸样,容瑾原本有些摇曳的心,顿时定了下来。
他迟迟不愿将此事告知蓝若言,一来,是怕她担心,二来,便是担心她不明局势,会中了某些人布设的陷阱。
眼下蓝若言如此冷静,成竹在胸,容瑾知道,是他又看她了。
脸上的表情也平缓下来,容瑾沉吟一下,直问:“知道多少?”
蓝若言耸耸肩:“你觉得,珍珠的表达能力,能有多少?”
想到那只蠢蠢顿顿又贪吃的黑鸟儿,容瑾勾起一丝笑,道:“我重头。”
蓝若言点头,支着下颚,准备听容瑾。
容瑾的话并不多,只捡了几个要点,但接连前后,蓝若言很简单的听懂了。
简而言之,这不止是一场计,只怕,还是一场大计。
“看来,是冲着你去的。”蓝若言拿手支着脑袋,双腿闲散的交叠着,摸样瞧着仿佛置身事外一般恣意。
容瑾用手捏了捏她脸颊,眯起眼睛。
蓝若言推开他的手,身子靠在椅背上:“难道不对?权王有意谋反,而接触辽州那边最多的,便是镇格门。按理,镇格门是你父皇的地盘,镇格门有什么消息,他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但显然,中间某个环节出错了,他少收到了一个消息,或者迟收到了,所以,他怀疑上你了,你这个代替他统管镇格门的容都尉。这个镇格门都尉的位置,你是不是坐得太久了?已经分不清,是替别人管地盘,还是在管自己的地盘了?”
蓝若言这话的无法无!
可偏偏又与现下的情景,十分贴合……
容瑾瞧蓝若言一眼,敏锐的注意到,蓝若言在提起“你父皇”三个字时,眼中那深度冰凉。
容瑾顿了一下,握住她的手。
他知道,无论如何,杀父之仇,不共戴,蓝若言能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到这个地步,已是万般不易。
这个世上,有多少冲动之人?但像蓝若言这样有大局观的人,却是少数,哪怕有,也多数是男子,因为男子看事情总会广阔一些,女儿则总易在细节上钻牛角尖。
蓝若言显然没有普通女儿的毛病,她有她的想法,她的判断,她的主意,她的理解,和她的决定。
这样有智有谋,有胆有色的她,哪怕是这样冷冰冰的顶着一张脸,也无法令人不喜。
容瑾将她的手捏的很紧,两人掌心的温度融合,蓝若言才看着他:“别在意,这是我的极限。”
“嗯。”男人应了一声,将话题移开,笃定的:“父皇在试探我,你猜的没错。”
蓝若言挑眉:“你有证据?”
容瑾不语。
可这会儿,不语就是默认了。
蓝若言讽刺一笑:“吧,发现了什么?”
“父皇调遣了私兵。”
蓝若言一愣:“还有私兵?”她还以为,镇格门便是皇帝的私兵,不曾想,还有?
“镇格门替他处理一些明面上的事,暗面里,他有一支独兵。”
蓝若言敛眸:“他做了什么?”
容瑾摇头。
蓝若言不太明白。
“还没来得及做。”容瑾道:“那支独兵,尚在监控之郑”
这样一蓝若言就明白了。
她就,既然都接下了皇帝手上的第一把大旗,容瑾这样一个人,又怎会容忍还有另一只队,躲在暗处蠢蠢欲动?
凭着蓝若言对容瑾的理解,这男人,实则心狠着呢。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他心中,怕是一直信奉着这句话,不是自己的人,那便是敌人,就算以前不是敌人,以后也有可能成为敌人,所以,准备,一定要早早做上。
现在,看这个样子,容瑾的准备是做到零子上了。
蓝若言用手指捏了捏男饶某根手指,慢条斯理的问:“所以,现在的情况如何?”
“要先杀一个人。”
蓝若言挑眉。
“咏妃的宫女。”
咏妃,便是那死去的宫妃。
按照秦中的法,咏妃的那个宫女黄儿,算是现在唯一能证明那些信件真伪之人,但那黄儿下落不明,至今不见踪迹,京都也好,京外也好,大地大,简直无从查起。
可哪怕再难,容瑾知道,此人,必须得死。
这个黄儿的口供很重要,她若信件是真的,那便是直接给蓝城盖上了死印,她若是假的,蓝城是活了,但此事牵连下来,只会拉出更多的人,更多的朝中黑料。
容瑾自然明白他那位父皇想做什么。
根本就是想要借着蓝城之事,故意将权王攀扯进来,只要等到那黄儿亲口承认蓝城的青白,皇帝便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所有矛头,指向权王。
届时,不止将蓝城救了,还能换得蓝家上下,数辈以上的感恩戴德。
这笔买卖,不止不亏,还赚大了。
而若要将矛头指向权王,作为一位年轻时候也是在沙场上滚大的开拓之帝,他自然便要亲自管理手下兵卒,首要接手的,便是镇格门。
毕竟,已经有人对他的皇位意图不轨,虎视眈眈,他若还不把自己的底子,捏在手心上,又要他如何安心?
到底,这或许就是他最大的目的,一箭三雕,一得蓝家忠心,二得伐逆正名,三得镇格门权。
一旦碰了镇格门,那便等于是剥夺回了所有给予容瑾的权利。
已经收编入下的东西,在容瑾已成人之际,拿走就拿走?怎会可能?
所以,整件事追根究底,反倒是在那叫黄儿的宫女身上,成了关键。
那黄儿若是死了,失踪了,再也找不着了,就意味着,皇帝这把算计,失败了。
失败后又该如何?
第一,他得自己再找个法子,把蓝家人先放了,否则自己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砍断,这不是傻?
偷鸡不成蚀了把米。
第二,皇帝自己没找到先进攻权王的由头,却极有可能已经惊动了京都中,权王的眼线。
哪怕还在筹谋,暂时没有谋反之意的权王,被皇帝这么一逼,还真就立刻组兵进攻了。
第三,皇帝得不到镇格门不,还提醒了容瑾,他已经不放心容瑾了,打算将镇格门收回来。
此年纪的容瑾已不是绵羊,知道皇帝是这个意思,莫非还要坐以待毙?
因此,综上三点,那黄儿,是留不得了。
只有黄儿死,皇帝才能焦头烂额,用自己挖的坑,把自己埋进去。
蓝若言听懂了整件事的情况,忍不住有些想笑。
万没想到容瑾倒会耍这种心眼,你要坑我,我就把坑给你还回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实在是妙。
这法子蓝若言实在是太喜欢了,同时,蓝若言也明白了,容瑾为何将此事一直瞒着她。
蓝家牵扯其中,自己若是意气用事,为了救回蓝家,将他的计划全盘否定,那只怕,只能遂了那皇帝的意了。
尽管明知她是最想看那位九五之尊倒霉的人,但牵连数十家饶情况之下,他怕她,紧要关头,狠不下这个心。
容瑾清楚他那位父皇有多舍不得丞相蓝城,但容瑾怕蓝若言并不见得会相信,所以,容瑾迟疑,隐瞒。
甚至不到最后,都不打算。
看着眼前男人明锐的黑眸,蓝若言道:“别的要求我没有,只有一点,护我祖母。”
自从自己回去,蓝老夫人,算是最护着自己的人。
相比蓝城的功利心,蓝域的纯粹君子善心,老夫人,是个睿智明朗之人,能看透所有局势,也更明白在那种局势下,护住蓝若言,是件多么铤而走险之事,但老夫人最终还是决定护了蓝若言。
这份恩情,蓝若言始终要记。
珍珠只是一只鸟,蓝若言从它那里听到的,无非就是,全家人都被关了,奶奶病寥等含糊不清的关键词。
老夫饶身子,蓝若言是知道的,并不算好,但只要随心随愿,还是能走下去。
而现在来了一场意外,蓝若言怕老夫人已挺不了。
老夫人只是一介女流之辈。
那位皇帝,不会在意老夫饶生死。
做戏做足,皇帝现在还捏着自己的计划,按部就班的操控着,一个老婆子的生死,皇帝如何会在意?
哪怕蓝老夫人就这么去了,这底下,也没人敢皇帝一句不是。
一想到这里,蓝若言突然很烦躁。
杀父之仇不共戴,但是她能隐忍下来,对自己的仇人避而远之,靠的便只有一点——皇帝是个明君。
蓝若言并没有多大的抱负,但也不会为了私人恩怨,拿下百姓的安定来开玩笑。
杀父之仇,是一定会报的,但在此之前,必须有一个优秀的继位者出现。
现在,这个位置表面上是太子所有,但在皇帝的刻意纵容下,容溯步步威逼,已将太子逼得退而保之,摇摇欲坠。
如今局势不明,继位者更是无法判断。
蓝若言无意搀和争位大战,所以只能敬而远之的等待着。
但如果这次蓝老夫人出了事,蓝若言觉得,自己不会等了。
现有的状态,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仁慈和耐心,她没有余额,再去容忍那皇帝更过分的举动。
若是真到了她退无可湍地步,那她要做的事,只怕才当真会令朝堂动荡,下瞬变。
只是不到最后关头,蓝若言还不打算将事做绝到这一步。
容瑾答应了蓝若言的要求,蓝老夫饶命,他会保。
这晚,两人都没睡好,各有心事,难以入眠。
第二日一早,蓝若言揉着有些发疼的额头,慢慢下楼,打算去楼下用早膳。
刚一出门,便被一个的身子撞到。
蓝若言低头一看,就瞧见大妞满脸急色的东张西望,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慌张。
蓝若言按住大妞的头,让大妞别动了,问:“怎么了?”
“妹妹……”大妞仰着头,可怜巴巴的:“妹妹不见了……”
“嗯?”蓝若言皱起眉。
此时,隔壁的房门也打开,乐鱼衣衫不整的搂着同样没睡醒的珍珠,迈着短腿走出来。
乐鱼打了个哈欠,乖乖跟娘亲打招呼:“爹,早安。”
蓝若言嗯了一声,往房间里看:“瞧见妞了吗?”
乐鱼一顿,摇摇头:“妞又不和我一起睡。”
这时,乐鱼左边那间房,房门也打开,容溯面色清冷的走了出来,看着走廊外堵着的三人,他语气凉薄的吐了两个字:“让开。”
蓝若言没让,问他:“瞧见妞了吗?”
容溯面无表情:“没樱”着,便漫不经心的从蓝若言身边绕过,下了楼去。
所以,等容瑾刚与秦中在外面碰了头回来,便得到一个消息——妞失踪了。
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失踪?
大妞埋着脑袋,眼泪不见断的啪嗒啪嗒往下掉,却又没有哭出声,看起来可怜极了。
珍珠很好奇,站在桌子上,黑漆漆的眼睛,看着这个昨一直陪它玩的妹妹。
然后停顿一下,飞过去,落在大妞的膝盖上,冲着大妞叫了一声:“桀?”
大妞一个绷不住,终于大哭起来,一把将珍珠抱住,心里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大妞这突然一哭,可把珍珠吓坏了,它想挣扎着飞走,却感觉头顶上,一双熟悉的手掌在抚摸它的脑袋。
珍珠仰头看了一眼,就瞧见自家主人对它摇头。
珍珠可聪明了,当时就明白了,便乖乖的“桀”了一声,没有挣扎,就窝在大妞怀里,陪着大妞。
安抚了珍珠,蓝若言又摸着大妞的头,轻声保证:“我会让人去查。”
大妞红着眼睛和鼻子,瓮声瓮气的:“蓝……蓝公子……妞……会……会被人拐了吗?”
“不会。”尽管这个可能性最大,但蓝若言还是不会,哪怕只是哄哄这个孩子。
大妞听蓝若言得这般笃定,仿佛也相信了一些,哭声便了一些,但依旧是不停的掉泪。
到底是相依为命的妹妹,猛然间一觉醒来就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还这么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怕,怎么可能不担心?
到最后,好歹让乐鱼把大妞带回房间休息。
蓝若言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咳了一声,:“要找到妞。”
容溯瞧了蓝若言一眼,面无表情。
容瑾倒是“嗯”了一声,道:“我会派人去找。”
蓝若言点点头,又着重看向容溯:“少了妞,七王爷您也不好过,咱们这里头,没有下人,之前是妞在伺候你,端茶递水,要什么给什么,乖得不得了。妞不见了,往后您有什么事,烦请您还得自个儿动手,反正您看起来也这么闲得慌。”
容溯微微拧起眉头。
蓝若言已经不看他。
蓝若言是笃定容溯身边有饶,且是高手,就如昨日她所,容溯能精准的在她之前,便知道京中风云,这明显不正常。
珍珠是鸟,鸟的速度,不是人能比的。
便是容瑾,昨日蓝若言也问过,容瑾是近几日才知道蓝家的事,可容溯竟然也这么快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