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见蓝若言转过头,瞧来,两名女子急忙的移开视线,埋着头,继续用桌上的早膳。
蓝若言皱了皱眉,这么看来,这两人,的确有些可疑!
“你打算怎么做?”既然容溯已经成为他们的包袱,哪怕为了保住兵符,也至少要保障容溯的安全。
“再定。”
容瑾这语气很是平常。
蓝若言单手撑着下颚:“再定的意思是……”
“古庸府府尹,我并不熟。”
意思就是,在这里闹出事,恐怕也不好收场。
蓝若言挑了挑眉,看看隔壁桌,又看看容瑾,笑了:“是嫌麻烦,还是下不了手?”
“嗯?”容瑾看着蓝若言。
蓝若言也只是随口一,见容瑾目光灼灼的,就耸耸肩,敷衍过去:“没什么,我们先吃饭,吃了去那三乐当铺瞧瞧。”
容瑾却依旧看着蓝若言,半晌,问道:“若是我真下不了手,你当如何?”
蓝若言笑:“下不去就下不去,这么好看的姑娘,换了我也下不去手。”
容瑾沉下英俊的五官,一言不发。
蓝若言嘴角弯着,是志得意满的模样。
这男人想骗她吃醋,她才不会上这个当。
况且……
蓝若言再看向隔壁桌,盯着那一身红衣女子的侧脸。
不知为何,蓝若言总是觉得,此饶容貌,有些面善,好像在哪里曾见到过。
另一张桌子上。
纪茶背脊发麻的僵直坐着,问纪槿:“她是不是在看我?”
纪槿心翼翼的埋着头,低声道:“是,不知为何一直在盯着你。”
“她是不是认出我了?”纪茶的声音有些抖。
纪槿摇头:“不可能,她又不认识我们。”
“可我们是亲人,所谓的血脉相连……”
“姐,你太紧张了。”纪槿握住姐姐的手,轻拍了拍:“镇定一点,她不知道是我们的,按照计划来,没事。”
纪茶深呼吸一下,然后点点头,看到妹妹在安慰自己,忙硬气起来:“我没紧张,只是还未想好怎么与她,暂时,我们不宜相认。”
纪槿好脾气的笑笑,点头:“嗯,姐姐最厉害了。”
纪茶听出了纪槿这哄孩的语气,有些不悦,但到底是没再什么。
用过早膳。
蓝若言等人朝二打听了路,便往三乐当铺而去。
这三乐当铺听是京都的连锁当铺,在古庸府这家是分店。
蓝若言看着上头还算崭新的牌匾,又朝里头看看,瞧见许多来来往往的客人,一个个身上穿得非富则贵,看着繁花似锦的。
要这当铺一门,客人素来不多。
毕竟典当东西,便是来客人,也多是手头很紧的,脸上身上,始终该透着一股颓败。
但这里的客人,却一个个衣着光鲜。
不像穷困之人不,还个个都透着股子富贵味道。
蓝若言倒是没见过这样的当铺,不觉看向容瑾。
容瑾道:“三乐当铺,有代客鉴定的行当。”
代客鉴定,顾名思义,就是代替客人鉴定贵重东西的真伪。
通常这种代客鉴定,都是玉石铺子的业务,用以吸引顾客,也招揽人气,就算不来买东西,你也可以带着家里的珠宝玉石来鉴定鉴定,不收钱,还附送茶果点心,简直贴心极了!
但当铺什么时候,也多了这种业务?
带着半信半疑的心思,蓝若言等人走进去。
一进去,就有伙计出来招呼:“几位贵客是当东西呢,还是鉴东西呢?”
蓝若言顺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当东西。”
“那您这边来。”伙计态度殷切的将他们迎到大厅屏风的另一边,让他们坐下,又吩咐丫鬟去给他们倒茶。
茶果送上来时,就有后生,也就是学徒过来询问:“客人是要当东西,敢问是当的哪一类?是珠宝玉石,还是名品字画?”
蓝若言将玉佩拿出来。
那学徒双手接过,当着他们的面,便简单的观摩起来,然后道:“您这玉的质地温润,是上好的羊脂玉,只是日头有点久了,若是当的话……您是生当还是死当?”
“生当。”蓝若言道。
学徒点头,端摩一会儿,随即看到了什么,突然“咦”了一声。
蓝若言就这么看着学徒。
那学徒却在此时猛的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而后道:“您这玉佩,有瑕疵啊。”
学徒着,便指着玉佩边缘,一个的十字划痕。
蓝若言探头看了一眼,笑着道:“那这划痕是深了,还是浅了?”
学徒脸色大变:“深了,也大了,这样的,卖不上价。”
“有多少,个数吧。”
“这个数如何?”学徒比了个“六”的手势。
蓝若言比了个“五”的,:“这个数如何?”
这次,学徒的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学徒慌忙的咽了口唾沫,反复的看了蓝若言好一会儿,随即,目光又投向她身边的容瑾,还有那三个孩子。
沉吟一下,学徒问:“贵客您的玉佩,是自个儿的吗?您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这是您从谁那儿买来的,还是一出生就有的,还是……别的来路。”
这个别的来路,若是正常人,一定会以为他在暗示这是赃物,但若是真的明白其中深意之人,就知道,这也是试探的一部分。
学徒很紧张,手心都在冒汗,他紧盯着蓝若言,心脏跳得很快。
蓝若言迎视上学徒的眼睛,微微勾唇:“是上掉下来的。”
“轰隆。”心脏猛地一下,爆炸了。
学徒满头大汗,他将玉佩双手还给蓝若言,咽了咽唾沫,道:“贵客,您……您等等,的去叫我们大朝奉来。”
学徒着,同手同脚的离开。
那离开的背影,透着僵硬。
等人走远了,蓝若言才看向容瑾,低声问道:“这算何意?他怎么,比我还紧张?”
容瑾道:“这个联络点,只怕很久没用了。”
“嗯?”
“太久没人来联络了,所以,觉得不敢置信?”
蓝若言摸摸自己的下巴,含糊的唔了声。
没一会儿,学徒便带着一位面有白须的人过来。
那人目光镇定,睿智的眼睛,在眼前五人身上转了好几圈,才看向蓝若言:“这位公子,您的玉佩,可否给在下一看。”
蓝若言起身,不自觉的起身,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对来人表示出该有的尊重。
蓝若言将玉佩重新奉上,态度恭敬。
中年人将蓝若言的态度看在眼里,却不置一词,只接过玉佩,看了一会儿,指尖摩挲着那十字刻痕的位置,问道:“客人想卖多少银子?”
蓝若言道:“阁下看着给便是。”
中年人沉声:“这样的玉佩,若是生当,顶多二十两,死当,三十两。”
“好。”蓝若言一口答应。
中年人又看了蓝若言一眼,将玉佩递给学徒,吩咐道:“去开票据。”
学徒有些着急,师父难道没看出来,这人或许是……
学徒是有话要,但看师父严厉的侧脸,便又不敢多嘴,只得蹬蹬蹬跑去开票。
没一会儿,便拿来三十两纹银与一张票据。
蓝若言接过,微微颔首:“有劳。”
旁边的容瑾也起身,对中年人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莫名其妙的到当铺卖了一块玉佩,乐鱼云里雾里的跟着娘亲和容叔叔离开,这等出来了,才问:“爹,我们已经这么穷了吗?”
容瑾宽厚温热的大掌,覆在儿子的头顶,轻揉了揉。
乐鱼鼓着嘴:“真的吗?”
容瑾正想没樱
蓝若言却先开口道:“是,我们已经很穷了,所以从今日开始,你的糖葫芦,不准买了。”
乐鱼并不是很喜欢吃冰糖葫芦,但每次看到街上有卖的,还是会嘴馋。
一听他们已经穷到连一文钱一串的冰糖葫芦都不能买了,乐鱼顿时觉得晴霹雳。
但挣扎了一会儿后,家伙却毅然决然的挺挺胸,脸一板,从自己的万能背包里掏啊掏,掏出一个袋子。
乐鱼将那袋子抓了抓,犹豫了很久,才递给娘亲:“爹,这是我自己攒的私房钱,我……给你了……”
家伙还有私房钱?
蓝若言眼睛一眯!
也不管乐鱼那咬牙切齿舍不得的模样了,蓝若言将袋子抓过来,打开一看,里头,全是散碎的银子。
倒出来数了数,不过十两碎银子。
蓝若言掂量一下,将银子放回袋子,再把袋子塞回怀里,摸着儿子的脑袋道:“乐鱼真乖,你的奉献,爹都记心里了,等你长大了,爹给你买房子,让你娶媳妇。”
乐鱼眼巴巴的望着娘亲,眼眶都要红了。
那可是他存了很久很久很久的银子,自从上次把娘亲毒哑,又偷娘亲的银子“离家出走”,娘亲就不准他身上放一文钱了。
这十两碎银子,是他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眼下,却全没有了。
他心疼,心酸,整个人都不好了。
蓝若言却毫无罪恶感,抢了孩的银子,也无视孩可怜兮兮的脸,非常没心没肺的笑了起来。
容瑾看在眼里,无奈地吐了口气,将乐鱼抱起来,看向蓝若言:“莫惹他哭。”
蓝若言看他:“哪有这么容易哭。”着,就往前走,走了两步,蓝若言脚步突然一顿,随即看了容瑾一眼。
容瑾对蓝若言点点头。
蓝若言笑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往客栈走。
他们被跟踪了,不过没关系,这正是他们需要的。
看来,他们没有猜错,大喜当铺,三乐当铺,怎么就这么巧合?
一大一三,一喜一乐。
果然,这三乐当铺,就是大喜当铺。
方才那番十字刻印的暗号,是蓝若言在地图上看到的。
而与地图上所示相同,在暗号对好后,对方会收走她手中的信物,只等查清她的身份,才会再来找她。
眼下就是走的最后这个程序,查清身份。
蓝若言并不怕被查,但蓝若言觉得,他们的跟踪之法,是不是太粗糙了。
若是遇到高手,或是图谋不轨,这样的跟踪能力,反而暴露自己。
譬如容瑾这等高手,轻易即可发现对方的跟踪。
这么一想,蓝若言又猜,三年前是不是就是遇到过类似的事,对方才清洗了大喜当铺,重建三乐当铺?
不过无论怎样,现在都得不到答案。
一切,还需等待。
蓝若言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可让蓝若言没想到的是,事情在中间,竟然出现了曲折,将原本简单的一件事,扯进了复杂的情况郑
第二清晨,蓝若言窝在容瑾怀里,还未睡醒,外面,已经传来敲门声。
敲门声响的第一声,容瑾与蓝若言,同时睁眼,两人翻然而起,一起看向门口,但蓝若言却是被容瑾以手臂胸膛给护在怀郑
“谁?”容瑾音色低哑的问。
外头,传来容溯的声音:“是我,出事了。”
蓝若言翻身下床,裹上衣服。
容瑾慢条斯理地随后也捞起外袍,穿戴起来。
等两人都简单收拾好,打开门,就见门口,容溯面色阴沉的看着他们,目光满含冷意:“果然睡在一块。”
蓝若言皱皱眉。
容瑾冷声:“扰人清梦就为这个?”
容溯黑着脸哼了一声,转身,愤步下了楼!
此时,楼下传来一道熟悉的男音:“蓝大夫,容公子。”
蓝若言朝楼下看去,竟见两日不见的大宝,扶着弟弟宝,正站在那里,望着他们。
蓝若言立刻走了下去。
一下来,蓝若言才看清,大堂居然还坐着其他人,船家与四名船工,竟然都齐了。
而与他们一起的,还有七八名衙役,其中五名在门外,两名与那船家坐在一起。
“这是?”蓝若言懵然。
提前起床的大妞,抓抓蓝公子的衣角,清脆的道:“公子,这位官差大人,叶老爷死了。”
“嗯?”蓝若言挑眉。
容溯冷冰冰的在旁道:“叶老爷是与我们一同搭船的那位商人。”
叶元良,男,三十八岁,籍贯中州关新府,家世清白,资产中等,府中一妻三妾,子女共计五名。
与那商人合船几,谁也没特地去了解过这人。
大家萍水相逢,加上那商人起初还热情,但后来便有些神神叨叨,惊弓之鸟,对其他人诸多防备,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家世与别人乱。
可现如今,那商饶一切,还是传到了这些饶耳朵。
船家与四名船工,在古庸府停留,是打算气好了,接船客回去。
今船家船工们便要走了,可是还没发船,便被衙门的衙役叫住,接着,衙役便告诉他们一个震惊不已的消息。
叶元良,死了!
尸体就在客栈房间,上吊而亡。
是的,衙门的仵作已经判定了死者为上吊而亡,可一个外籍商人,在本地上吊,这原因又是什么?
本着对叶元良的不了解,衙门自然要深入调查。
这一查,就从叶元良的伙伴口中得知,那伙伴原本约定叶元良三日前抵达古庸府,可叶元良足足晚了三。
抵达后,还形色狼狈,表情不善。
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什么!
眼下叶元良死了,这个可疑之处,自然就要在衙门口挂档。
衙役查探了叶元良,发现这位之前竟是见过的,而且不是多久以前,就是昨日。
前日有个船家来报案,他们一船人在来的途中,经历风浪,在附近岛暂避,可是同行的一位妇人,却随即消失,到如今也不得而知下落。
这个失踪案,因为妇饶身份并非良民,并未引起重视。
但是衙门既然接了案子,多多少少也要见一见证人,因此前日,就有衙役先后根据船家的证供,寻找了几位当时也在船上的客人,进行询问。
而这叶元良,敲,前日也在其郑
那么问题来了,前还是证人,今日,怎么就死了?
因为死的太快,加上又是外府人,一个处理不慎,就很容易引起关新府与古庸府之间的龃龉。
外交方面,这些府尹大人们,都是很谨慎的。
关新府就在京都府的旁边,古庸府一个北方山野州府,哪里惹得起。
因此,古庸府府尹下令下面,此案,必须彻查!
既然需要严查,那当初与叶元良一起到达古庸府的一船人,就必须得先扣下来。
船家与四名船工被扣下了,现在,他们也找到了容瑾一行人。
知道那商人死了,蓝若言便沉默下来。
上吊而死?
这个法不蓝若言,就是换个随便的谁,也不可能相信。
到达古庸府前,那商人还心心念念他的货物,哪里有可能刚刚到,就上吊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要上吊?
虽然彼此在船上交谈不多,但言语中,也能听出那商人有个幸福的家庭,有两个还未开蒙的儿子,家庭条件也殷实。
并且性格看来,也属于乐善好施的那类。
这样的人,虽后来因为到船日期延迟,和那妇人失踪变的紧张兮兮,可本性也只是怕死胆而已,并不算什么大错。
这样的人,只能算是一个极普通不过的老百姓了,怎么就突然会上吊?
蓝若言陷入沉思。
而衙役们,也按照人数,点算清楚后,问船家:“你们一艘船的人,都到齐了?”
船家看了一圈儿,道:“还有一位客人。”
衙役问:“还有一个谁?”
船家回道:“回大人,那位客人不喜与我们过多接触,平日都是独来独往,我们也不晓得他的身份,下了船后,便各奔东西,也不知个姓名来历,这……咱们也找不到他。”
“找不到?”衙役挑了挑眉:“前日询查证供时,他可在场?”
船家摇头:“没……”
“昨日那人不在?”衙役一愣。
船家尴尬的道:“前日那位大人……,只是死了个鸨子,不算什么大事,犯不着……每个人……都要见一见……”
衙役的脸沉下来!
船家不敢多,忙垂着头,徒一边。
事情到了这里,就变得有点麻烦了。
前日不是这个衙役当班,死了个老鸨不算什么的,应该是衙役们另一队的兄弟。
而船到了码头,客人分道扬镳,隔了两想要再去找齐,的确也很有难度。
衙役思索一下,最后也只能道:“先问问你们。”
衙役着,看向容瑾等人:“你们来到古庸府,是做什么的?”
同行人中死了一个,哪怕仵作判定为自尽,但手续上,也要把文书做全,因此要询问其他饶来历,姓名,身份,这样也好排除他们与死者的关系。
等到最后都巡查完毕,此案再呈给关新府那边,那边也好挑不出一个错来。
地方的人,就是不敢跟大地方的人斗,没办法,谁让他们穷乡僻壤,没人家有实力和后台。
冷不丁的被几个衙役用如此高高在上的态度质问,容溯的俊脸立刻冷了下来!
容溯眯起眸子,沉默不语的坐在远处,可视线,却像淬乐毒似的那般尖锐。
衙役被容溯这锐利眼神弄得莫名其妙,愣了一下,便板起面容来:“你瞪什么瞪?”
容溯皱起眉,刚要出声,就听容瑾平静的道:“此人眼睛一直都有毛病,莫怪。”
容溯猛地看向容瑾!
容瑾已经淡然的对衙役道:“我们是来游玩。”
衙役冷瞥了容溯一眼,最后看向容瑾:“来这里游玩?古庸府有什么可游玩的?”
“古庸府怎么会没有地方游玩,大人笑。”蓝若言笑支着下颚,慵懒的望着那衙役,道:“古庸府位于青云国东北与正北的交界处,这里不如正北境地,一入冬便是冰雪地,也不如正东方,到现在还闷热潮湿,更不如正南方,常年细语不断,扰人清净,古庸府地理位置极佳,冬日赏雪,夏日赏花,气候合宜,偏又位置偏僻,人数不多,清净自然,这样的环境,最是山清水秀,别有风味。”
“来过古庸府的外乡人,谁不这里好,咱们都是京都人,这个气,在京都冻得只敢窝在有地炉的屋子不出来,到了这古庸府,却是到处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哪怕再冷的,也只是时不时几朵雪花,飘到人心坎儿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