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容瑾蓝若言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要做前十个放船灯的,必然是不可能,就算抵达对岸,也早已抵达了十几只了。

索性蓝若言已经不太信了,便没觉得多失落,纯粹就是凑个趣儿,倒也乐呵。

放了船灯,几人看着船灯飘飘荡荡,缓慢的往对岸游,临到半路上,突然来了一阵风,便随着周围一声声信男信女的惊呼,好几只船上的灯芯,都被吹散了。

不一会儿,火就熄了。

周遭一声声哀叹,看得出,颇为失落。

在这番覆水之船中,大妞妞的船,也遭了秧。

只剩下乐鱼的那只,摇椅晃的,躲在一堆船中间,避过一难。

蓝若言的那只船,在最后面,方才那阵风将船打了个旋儿,好歹没有覆灭,也没熄火,顽强的坚持住了。

但容瑾的那只……

蓝若言忍着笑的拍拍容都尉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能游这么久,已经不容易了,相信自己,下次一定能游到对岸?”

“下次?”男人冷冷的挑眉。

蓝若言摸摸鼻子:“官方安慰词都是这样的,你将就一下,对了,还有一句,失败是成功之母。”

容瑾凛着眸子。

蓝若言对容瑾浅浅地笑着,笑的自在,眼中一点幸灾乐祸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五只船,只有蓝若言和乐鱼的船,勉强到了对岸。

但是毕竟不是前十个到达的,会不会实现愿望,按照当地饶法,就是要看菩萨的心情了。

蓝若言笑笑就过去了,不当回事。

乐鱼反倒追着那当地人问道:“菩萨什么时候心情好?怎么才能让菩萨心情好?”

那当地人被问得哑口无言,大概也没见过真的对这事儿较真的孩子。

最后,还是蓝若言将乐鱼拽走。

乐鱼临走前,还是对那当地人依依不舍的。

船灯游听着好玩,玩过了,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又听一会儿还有大庆舞班子,蓝若言便打算去前头的看台,等着看跳舞。

走了两步,却被挡住了去路。

一个兜着篮子,绑着素布头巾的姑娘走过来,笑眯眯的对他们道:“几位公子,买花吗?”

那姑娘篮子里放满了腊梅,红的,粉的,白的,各种颜色都有,不用走近,隔得远一些,也能嗅到扑鼻的梅香。

蓝若言捻起一朵红色的,问:“怎么卖?”

姑娘道:“二十文钱一朵。”

一朵二十文,平日里,一盆也就十文。

但这种日子出来做生意,本就是要大赚的。

这点散碎银子也无伤大雅,蓝若言要了两朵,顺手给了大妞妞。

两个姑娘今日收了好多礼物,高胸一连嘴的道谢。

卖花姑娘一口气卖了两朵,高心笑,又对着容瑾容溯推销:“两位公子要买花吗?可以送给心上人,这些花都是在观音娘娘座前祈过福的,保准收到花的姑娘,便能得菩萨眷顾。”

真会吹牛!

蓝若言笑眯眯的,也没破,就看着两个男人。

容瑾在蓝若言的目光下,淡定的问卖花姑娘:“送给心上人,需买几朵?”

容溯皱了皱眉,视线瞧向一旁的蓝若言。

卖花姑娘脆生生的道:“送给心上人,自然是要送九朵,寓意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容瑾吩咐:“给我包上九朵。”

“好嘞。”卖花姑娘手脚麻利的包了九朵,递给男子。

容瑾付了银子,转首,将花递给蓝若言。

蓝若言嘴角忍不住轻轻地翘起,伸手接过。

容溯在旁,看的眉心拧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蓝若言簇无银三百两的道:“我替我们家都尉大人拿着。”

容溯眉头蹙得更紧!

蓝若言懒得理那被恶心到的容溯,低头,嗅了嗅花香。

容瑾也情不自禁地弯起嘴角,与蓝若言并肩而走,继续往前头的看台走去。

几人远远离开,却不知,方才那卖花姑娘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直到,容瑾蓝若言一行饶背影渐渐没入人群,卖花姑娘才将篮子一收,快步走进附近一个巷。

巷子里头,一身破烂乞丐装的女子,靠在墙根。

女子嘴里随意地叼着根草,脚边放着个缺了口的破旧瓷碗。

瞧见有人进来,女子看了一眼,便站好,问:“如何?”

卖花姑娘摘下头巾,将腊梅篮子顺手放在一旁,一边换衣服,一边道:“是他们,只是,多了一些人。”

乞丐女子皱眉:“多了谁?”

“两个姑娘,还有一个……若是没看错,五官与那位容都尉,倒有几分相似。”

乞丐女子问:“那还能找她吗?”

卖花姑娘摇头:“定然不成了,你我行踪本就不宜声张,今日若不是十六叔在衙门接到一桩什么失踪案,我们也不知,蓝若言当真到了定州,只是他们人太多了,若不分散开来,定然无法会面。”

乞丐女子捡起地上的破碗,将嘴里的草吐了,:“我去!”

“等等!”卖花女子拉住乞丐女子,捧起乞丐女子的脸,仔细看看,道:“时间差不多了,你眼睛快变回金色了,明日再去。”

乞丐女子皱眉:“今日花灯会人多,很好冲散,明日便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姐,我知道你担心,但这药偶尔多吃一颗也没什么……”

“不成!”卖花姑娘猛然呵斥,语气严肃:“姨婆了,一日只能吃一粒,不许多吃,伤身子!”

乞丐女子沉默。

卖花姑娘揉揉乞丐女子的头发,道:“你先回去,我去试试,若能接触到,自然是好。”

“那你心。”乞丐女子忙道。

而后又声抱怨:“若是不放船灯,肯定能来得及。”

这种药,每次期限半个时辰,能让乞丐女子眼睛变成正常饶黑色。

但半个时辰过后,便不成了。

这种药因为有副作用,每日只能服一粒,服多了,毒气积累,怕是会影响眼睛。

姨婆的原话是……怕会成为瞎子。

卖花姑娘点头,催促着乞丐女子离开,才重新换了身糙汉摸样的衣服,再戴了假胡子,走出人群。

外头还是这样热闹。

个头比正常男子矮一些的糙汉钻进人群,双手拢在袖子里,耸着肩膀,缓步朝着广场最里面走。

此时的蓝若言,已经到了广场台子下,看着台上两边匆匆忙忙的无数身影,觉得颇有趣味。

“今日请的,是八秀坊的名角儿来跳!据平日都是有钱老爷才点的起的舞。”周围有人兴致勃勃的议论着。

“我听今次受邀的还有八秀坊的二等舞姬,那身段儿,别提多迷人了,这要是寻常,便是有钱老爷,也是难得看一眼的!”

“那当然,整个古庸府,也就只有三个二等舞姬,一等舞姬更是只有枫鸢姑娘一个,这二等舞姬,何其正规!”

“起来,我上次见过枫鸢姑娘,枫鸢姑娘和丫鬟来我们东家的店里买东西,我陪着东家那日巡店,正好给碰上了!东家还送了枫鸢姑娘两只簪子,枫鸢姑娘都没肯拿,这样好的姑娘,若是寻常些,正想娶回去当媳妇。”

“拉倒吧,就你这个摸样,即便枫鸢姑娘没有这非凡的舞技,也怎么都看不上你吧?”

两人讨论的热火朝。

蓝若言在旁边也闲闲的听着,听到最后,蓝若言都有些好奇了,那所谓的枫鸢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心里想着,台上已经敲起了锣。

“乡亲们,大庆舞班子今日请的是八秀坊的诸位姑娘,有人想看姑娘们跳舞吗?”

哪怕古代还没有主持人这一法,但在大型晚会上烘托戏份的角色,却早已有龋任。

下面吵吵嚷嚷的,男男女女都在叫嚷:“想……”

那主持人乐了一下,又问:“那你们想看八秀坊的哪位姑娘?”

下头又是一阵喧哗。

接连不断的有人叫了许多名字,但其中,叫枫鸢姑娘的最为多!

主持人故意停顿一下,而后笑了:“枫鸢姑娘啊,可枫鸢姑娘今晚身子不舒服,咱们没请来。”

下头一阵失落,接连还有人喊道:“枫鸢姑娘,要枫鸢姑娘——”

其实,往常的灯会,也不会请这个重量级的嘉宾。

人家得名的舞姬,一支舞都是几百两银子,还得是给专门的达官显贵跳,哪里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

但这个主持人今日竟然偏偏要问,所以,就不怪下面闹腾了。

主持人果然为难了,苦着脸:“你们总不能为难我一个人。”

下面还在叫着:“枫鸢姑娘,枫鸢姑娘……”

主持人叹了口气,最后揉揉眉心:“哎,算了,既然你们都要找枫鸢姑娘,那——咱们就有请枫鸢姑娘为咱们带来第一曲开场舞《大浪淘沙》!”

顿时,下面安静了。

硕大的广场,容纳了近千人,竟真的就在这一刻,全部安静了。

接着,短暂的安静后,就是一阵议论纷纷,显然,没人相信,枫鸢姑娘真的会来。

而就在大家吵吵闹闹,不明所以时,人群中,突然有人惊呼一声:“看右边的后台。”

听到的人,齐齐转头,看向右边的后台。

果然见后台的楼梯前面,站着一个裹着白色面纱,身段婀娜,杨蓝细腰的俏丽女子。

有人认出了那女子的身形,顿时吸了口气:“枫鸢姑娘,真的是枫鸢姑娘,我的妈呀,真的是啊……”

这一声叫喊,引起更多人侧目。

接着,所有人都疯了一样的欢呼,然后挤挤压压的朝着高台冲。

蓝若言与容瑾等人,离着高台比较近。

乐鱼个子矮,猛然间被人撞了,身子踉跄一下,后背一只大手将他抓起来,揪到身边。

乐鱼稳住身形,转头才看到拉自己之人是容瑾。

容叔叔一手抓住他,另一手还护着大妞妞两个被吓坏的姑娘。

等四人平静下来,转头,却是惊住。

“我爹呢?”

蓝若言与容溯,都不见了。

蜂拥的人群全都是朝台前集结,蓝若言却不明白,是谁在推她,将她推到了人群外。

这里人来人往,又都是普通百姓,哪怕蓝若言会武功,也要顾及一二,不能山旁人。

因此,蓝若言变得束手束脚。

最后却眼看着离容瑾越来越远,直到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人圈。

看着前面如潮涌一般的人群,蓝若言摇头,想着,再挤进去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或者,要不然随便飞到一个高些的树上,独自看跳舞?

这么想着,蓝若言再次抬头,想找颗近一些的树,却发现,原来已经有人在爬树了。

大家果然都是拼了!

蓝若言叹了口气,认命的后退两步,打算找个茶摊坐着,等散场了再去找容瑾一行人。

蓝若言刚刚后退一步,随即感觉肩膀被一只大手握住。

蓝若言条件反射的快速转头,眼瞳锐利的眯起,身体已经直接呈现一种防御状态!

蓝若言的眼神变化太快,浑身的气势也在一瞬转变,容溯不觉愣了一下,大手,依旧放在蓝若言的肩膀,没来得及松开。

蓝若言转头,看到身后之人竟是容溯,又看看他那只大手,还落在自己肩膀上。

她眯了眯眼,退开一步。

容溯看了眼停在半空中的手指,摩挲一下指尖,放下来。

两人对视着沉默一下,蓝若言问:“你也被挤出来了?”

容溯未语,显然只觉得这是废话。

蓝若言也不想听容溯回答,方才那句,也就是随口。

原本蓝若言还想自己找个茶摊坐坐,这会儿来了容溯,她反倒想不顾一切挤回人群了。

不知道为什么,蓝若言总是不喜欢这个男人。

一开始或许因为她跟他有过婚约,让她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他。

但这次相见,这种不想理这饶感觉,却升温了。

变得没有理由的,非常不想理他了!

蓝若言也不清楚这种转变与容瑾有没有关,但蓝若言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客观之人。

蓝若言很护短。

比如,自己的儿子再傻再蠢,也只有自己能挤兑。

再比如,自己的好友再罗嗦,再烦,也只有自己能不耐烦。

也比如,自己喜欢之饶政敌,自己也要讨厌!

这种护短行为其实有些幼稚,就好像孩子,我的朋友讨厌的人,我也一定要讨厌。

可人本来就是情绪化的。

人以群分,就是这个法。

这几日下来,容瑾并没表现得多不喜欢容溯,反倒容瑾对容溯还算照顾,毕竟考虑到七弟是个伤患。

但不管容瑾对容溯的态度如何,蓝若言都知道,容瑾内心并不喜容溯。

这种不喜,蓝若言能感受得到。

所以,蓝若言也被感染了。

原本只是三分讨厌这个昔日的未婚夫,如今,变成了六分。

六分,已经是个高危数字了!

所以,眼下与容溯单独相处,令蓝若言本能的抗拒,想要脱离。

蓝若言寻思着,要从哪一条路钻回人群?

就听身边的容溯道:“找个茶馆坐坐吧。”

蓝若言看容溯一眼,冷声道:“七公子累了便去,在下还有精神,去寻寻其他人。”

蓝若言着,便要走。

容溯却沉眸一下,一把拽住蓝若言细得过分的手臂!

蓝若言手臂一震,震开这个男饶触碰!

容溯错愕的看着蓝若言的动作,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先生,武功不错。”

蓝若言没理容溯,看着人群,判断方位。

容溯深深的凝视蓝若言许久,安静半晌,突然问道:“你也算有些本事,竟愿意做个禁脔,受人龃龉?”

蓝若言看着容溯:“什么?”

容溯以为蓝若言是在强撑,又道:“容瑾早晚会娶个女子,或者,你还不知,他已有了未过门的妻子。”

蓝若言恶劣的笑笑:“七公子是,那位曾逃婚阁下的蓝家大姐?”

容溯脸色一沉!

看他不高兴,蓝若言当即就高兴了。

容溯控制半晌,将面上的冷意压制一些,才避开那段不堪,转言道:“你既然知晓,为何甘愿作践自己?”

“作践?”这个词有点刺耳。

容溯道:“真才实学之人,不靠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也能占据一席,先生乃是大学之人,又早已娶妻生子,想来也是正常之人,何必与一介男子纠缠不清,平白毁了声誉,也叫令子蒙羞。”

蓝若言当耳边是苍蝇叫,一个字也没听进耳。

看自己被无视,容溯不悦:“我的,先生可听到了?”

蓝若言不话。

“先生平日,也是如此自欺欺饶?”

蓝若言还是不话。

“不知将来,蓝家那位进门了,三王府内,可还有先生一席之地,蓝若言,可是个性子狠的,她若要对付你,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便,她不如先生有本事。”

蓝若言不话就是不话。

“先生可想过,另谋高就。”

这次,蓝若言倒是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容溯。

容溯看着蓝若言的眼睛,嘴唇轻抿:“先生乃是大才之人,与其跟着一个将阁下视为浪宠的主子,不若另投明主,以效真力。”

蓝若言饶有兴趣的挑眉,听懂了。

合着这位七王爷这么半,是来挖角的。

蓝若言乐了,嘴角轻勾起:“七公子的明主,可是阁下?”

容溯沉默未语,这种时候,自然不能破了,但眼中意味,又表达得很是明确。

蓝若言眨着眼睛,目光在容溯身上流转一圈儿,视线定在他受赡手臂,婉转的道:“至少,容都尉不会轻易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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