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晚膳之前,衙门来了衙役,与那船家一块过来,是来找他们,询问那妇人失踪一事。
蓝若言等人作为同行者,自然要录个口供。
但所幸没耽误太久,也只是随便问问。
到底,那妇人本就不是做什么干净行当的,这种非良民的人,衙门又怎可能格外重视。
送走了衙役,那船家也走了。
蓝若言等人用过晚膳,便打算去逛灯会。
离开客栈前,容溯刚好出房,看到他们要出去,便问:“去哪?”
蓝若言不想搭理容溯,蓝乐鱼却脆生生的道:“去灯会,我们都要去,你要去吗?”
蓝若言揪住乐鱼,让儿子回来,别乱话!
可话已出口……
容溯沉默一下,竟是同意:“好。”
着,便要与他们一起。
蓝若言脸立刻黑透了。
容瑾倒是对七皇弟道:“你身体不好,早些休息。”
容溯瞧着容瑾,闲散一笑:“三哥多虑了,这点伤,不妨事的。”
容瑾无奈的看向蓝若言。
蓝若言一甩袖子,牵着大妞妞就走了。
乐鱼呆呆的站在原地,手里提着老虎灯笼,懵然的问容瑾:“容叔叔,我爹怎么了?”
容瑾同情的摸摸家伙的脑门,安慰:“没事。”
最后,一行六人,一道儿去疗会。
灯会设立在福星街的大广场上,他们还未走过去,远远的,就看到那儿人满为患。
到处张灯结彩,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灯笼,到处都是。
蓝若言以前在曲江府逛过灯会,但南方和北方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北方气冷,这灯会不止是逛花灯,广场中间,还架了个巨型的大火堆子,里头熬着牛骨头汤,谁要是冷了,都可以过去喝一碗,一碗只要三文钱。
蓝若言看到新鲜,也过去买了几碗,一人喝了一碗,果然觉得整个身体都暖洋洋的。
大妞妞没见过这样的热闹,看什么都新鲜,好像一双眼睛压根不够用似的,脑袋转来转去的。
乐鱼见状,就主动担当导游,带她们到处去玩。
蓝若言担心三个孩迷路,唯有跟了过去。
容瑾与容溯远远的缀在后头,走的不快不慢。
“三哥想去,便去吧,不用管我。”容溯看着周围热闹的情景,脸上却仍旧面无表情。
容瑾看了他一眼:“什么?”
容溯冷笑:“三哥嘴上未,心却似乎已经跟了过去,我倒是不知,素有冷面将军之称的三哥,还有如此童趣的一面,对这花花草草的东西,这般有心。”
容溯着,狭促的目光,瞧了眼容瑾手中的青蛙灯笼。
容瑾皱了皱眉,不置一词。
容溯与容瑾对视,半晌又道:“之前早就听,三哥与那蓝先生,关系匪浅,相交至深,在京都时,还未看出多少,现在……”
“你究竟想什么?”容瑾冷眸瞧着他。
容溯勾唇,笑意不达眼底:“愚弟只想问问,你们如此,她知道吗?”
“嗯?”
“蓝若言。”容溯目光平静:“父皇已答应三哥的求亲,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正式赐婚下来,那相府的蓝若言,可知晓三哥……喜欢男人吗?”
容瑾好整以暇的瞧着他,淡声道:“这与你,又有何干。”
“好奇罢了。”容溯漫不经心:“也是提点三哥,三哥若当真想娶蓝若言,只怕还是收敛些好,那女人,五年前能逃我的亲,五年后便能逃你的,若她真发现三哥娶她只是为了让父皇安心,你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甚至成亲之后,都不打算碰她,不知,她会不会现在就收拾包袱,远走他乡?”
容瑾笑道:“你认为,你很了解她?”
“不,我很了解你。”容溯紧盯他:“喜欢男子的你,莫非还会对个女子动情?即便动情,又怎会是她?”
“为何不是她?”容瑾反问。
“若是她,你现在便不会与一介男子,纠缠不清,卿卿我我。”
容瑾不知如何回七弟,或者,他也没必要回这位七弟。
容瑾继续往前走,不打算再与容溯话,本来,他便不觉得两饶关系,有什么好聊的。
可容瑾不,容溯却并不打算停:“你若当真喜欢男子,与父皇道道,也并非不通,凭着父皇对你的钟爱,你又手握镇格门大权,你执意而为,谁有能耐对你作何,若能选择,愚弟请兄,莫要害她。”
容瑾止住脚步,面上终于露出不悦之色:“容溯,我与蓝若言之事,不容你操心。”
容溯深深地看这位三皇兄一会儿,道:“我只是提醒三哥。”
“不劳了。”容瑾完,目视前方,不再与他对话。
容溯皱了皱眉,嘴唇微抿。
前头,蓝若言带着三个孩子,停在了猜灯谜的地方。
乐鱼歪歪扭扭的念着灯笼下头,纸条上的字:“走在上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打一字?”
大妞妞根本不识字,也没听懂,闻言也只是望着蓝若言。
蓝若言好整以暇,看着乐鱼:“猜不到?”
乐鱼鼓了鼓嘴,猜了两下,就望着娘亲摇头。
此时,后面的容瑾与容溯也走了过来,乐鱼赶紧找容瑾求救:“容叔叔,走在上边,挂在当中,埋在两边是什么字?”
容瑾正要回答,旁边的容溯突然道:“土。”
乐鱼看向他。
容溯却只是面色平平的回视乐鱼。
乐鱼愣了一下,也没想太多,就转头对着花灯下头的老壤:“伯伯,是土字。”
慈祥的老人笑了笑,拿出一个木头人,递给孩子:“猜对了,这是你的奖品。”
“哇,还有奖品!”乐鱼兴高采烈的抓过来。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只是个木雕的人儿,估计也就值几文钱,但买来的,跟奖励得来的,感觉就不一样。
乐鱼抱着人儿,整个人都笑开了。
大妞妞很是羡慕,围着公子团团转。
蓝若言看着几个这么容易满足的孩子,脸上也带着笑。
唯独容瑾,冷冷的瞥了容溯一眼,目光颇深。
容溯只是回敬容瑾一眼,一句话也没。
乐鱼赢了人,来了劲儿,又对着第二个花灯念道:“直上浮云间,打一字。”
乐鱼念完,就转头望着容瑾和容溯。
容瑾脱口而出:“去。”
乐鱼眼珠一转,对着老人又道:“是个去字。”
老人温和的再送上一个人。
乐鱼大方的把这个给了大妞,再看向第三个花灯:“正月少初一,打一字。”
乐鱼话音刚落,还没转过头,就听容溯平静的道:“肯。”
乐鱼再次望向老人。
老人苦笑着再送一个,然后摸着乐鱼的脑袋道:“家伙,伯伯这儿只有木人送,前面那个伯伯那儿,还有别的玩意儿,你们去那儿玩玩。”
乐鱼也没听出老人家是在撵客了,喜滋滋的像个老大一样,带着两个妹妹又去祸害前面的灯谜摊。
这猜灯谜是有讲究的,你念了谜面就要猜,猜中了就有奖励。
没猜中,就要丢一文钱在旁边的箱子里。
然后守摊儿的人,就会告诉你谜底。
这算是一个乐子。
毕竟那些奖励也不是什么珍贵东西,不过是图个趣儿,自然也没人为了一个奖励,或者一文钱,去较这个真儿。
三个孩子活泼好动,蓝若言只得全程跟进。
容瑾与容溯走在最后。
容瑾又看了容溯一眼,沉默的往前走。
容溯同样不置一词,可两个男人间,却隐隐地被什么复杂的气氛,弥漫着。
“站在一旁请不要话,打一字,咦,这是什么字?容叔叔,容叔叔……”乐鱼一个都不会猜,也只会搬救兵。
容瑾和容溯一起过来。
容瑾正要,又一次被容溯抢先了:“靖。”
乐鱼兴冲冲的对着守摊儿爷爷笑。
守摊儿的爷爷送了个葫芦的灯笼给他。
这个摊儿送的是灯笼,但是他们手上都有灯笼了,多一个,反而不好拿了。
乐鱼转过头,这才发现还有一人没灯笼,乐鱼想了想,就把这葫芦灯笼递给容溯。
容溯沉默一下,伸手接过。
乐鱼微微一笑,又带着两个妹妹,去了别的摊儿。
容溯提着那葫芦样子的灯笼,手上绑着绷带,本就废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还提个灯笼,这下,两手都不得空,摸样瞧着,倒是有些滑稽。
堂堂容七王爷,什么时候这般局促过。
但这灯笼接都接过来了,总不能扔了,最后,他也只能提着,不紧不慢的缀在后头。
等走到下一个灯谜摊儿,乐鱼又念了一个灯谜。
这次出答案的是容瑾。
乐鱼兴奋的又换了一个奖品,这次换的是朵头花,头花这种东西,肯定不是一个男子汉会用的。
乐鱼打算给两个妹妹,可一转头,只看到大妞站在自己后面,妞,却不见了。
乐鱼愣了一下,左右看看,这才发现,妞不知何时走到了后头,正站在容瑾腿边,仰头,噙着一双大眼睛,却是望着容溯。
注意到女孩的视线,容溯挑了挑眉,淡声问道:“怎么?”
妞跟这位叔叔不太熟,也不太敢跟他话,听他问自己,就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往容瑾后面躲。
大妞也发现妹妹跑了,便过去,拉拉妹妹的袖子,轻怪道:“你怎么乱跑?”
妞没话,就望着容溯……手里那只灯笼。
顿了一下,妞突然咬咬牙,将自己的猫灯笼递上去,羞怯怯的道:“公子,我能用我的灯笼,跟您换吗?”
容溯:“……”
提着这个葫芦灯笼已经够丑了,还要提个猫的……
容溯面无表情,将葫芦灯笼给妞:“都给你。”他一个也不想要。
妞害羞的接过,却还是规规矩矩的把自己的猫灯笼递给他。
容溯不接。
妞就这么望着容溯,最后,大妞也望着容溯。
或许是以为这位公子生气了,大妞眼睛都红了,着急的:“公子,我妹妹不是故意的,她年纪还,请您不要怪她……”
容溯:“……”
最后,容溯迫于无奈,只好接过了那个猫灯笼,顿时,素来不苟言笑,如高岭之花的容七王爷,看起来更滑稽了。
容溯脸都黑了。
尤其是瞧着容瑾与蓝若言微微弯起的眼角,只觉得,这两人分明是故意的,存心看他笑话。
容溯不高兴,脸板起来,看起来更加冷漠。
大妞拽着妞赶紧走,还不忘骂妹妹:“你怎的这么莽撞,你要是得罪那位公子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这位公子的身份,但她们既然认了蓝公子与容公子做主子,那两位主子的朋友,自然就是贵人。
她们都是下人,哪里能得罪贵人,那不是找死吗?
妞很委屈,抱起葫芦灯笼,手指摩挲着灯笼皮上一块红色的印记。
大妞看了过去,瞧着那印记愣了一下,突然也沉默了,问妞:“你就因为这个?”
妞没话,眼睛却红了。
大妞也不好再骂妞了,只抓着妞的手,保证道:“不怕,有姐姐在。”
妞看着姐姐,迟疑的点点头。
乐鱼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但乐鱼看出了妞不开心,便将头花递给妞,轻声道:“这个花很漂亮,你戴上吧。”
妞盯着那朵花,偷偷看了公子一会儿,才伸出有些粗糙的手,接过,嘴里声的着:“多谢公子。”
乐鱼送了花,看妞却并没有笑,便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
乐鱼回到娘亲身边,抓着娘亲的衣角,模样懵懂。
蓝若言拍拍儿子的脑袋,蹲下身子,耐着性子问妞:“这个灯笼,有什么特别的?”
妞很腼腆的缩到姐姐后头,不做声了。
大妞赶紧道:“公子恕罪,妞是……是想大姐了。”
“嗯?”
大妞拿过那个灯笼,指着上头那块红色的印记,道:“这像红蝴蝶一样的印记,我们大姐背上也有一块,是胎记来的。我们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姐了,妞想大姐了,所以刚刚看到这个,就……就忍不住想要,还请公子不要怪罪她……”
丫头着,样子很惶恐,完差点就要给蓝若言跪下了。
蓝若言拖住了大妞,看了眼那葫芦灯笼上的红色印子,用手去摸了摸。
蓝若言本只是无意触碰一下,却感觉这灯笼皮,竟如此光滑!
蓝若言愣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手里的兔子灯笼皮,发现皮制粗糙,手感很粗。
再仔细看这两顶灯笼,亮度,竟然也不一样。
牛皮灯笼是出了名的肚里亮,只能照里头,照不到外头。
但是牛皮不易燃,拿牛皮当灯笼算是最安全的做法。
因此后来,做灯笼的人家,便将牛皮磨细,做成薄皮灯笼,这样又能照亮,又加强了安全。
薄皮灯笼就是现在大多数铺子里会卖的灯笼,可再薄再细的灯笼,也没有这葫芦灯笼这么薄,这么细腻。
蓝若言挑了挑眉,心中闪过什么,正要再看看时,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吆喝:“吉时已到,放船灯的乡亲们,开湖了哟——”
蓝若言条件反射的抬头,就看到周围许多人挤挤攘攘的,往那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蓝若言赶紧抓着三个孩子,站到旁边去。
容瑾与容溯也退后两步!
只见广场上,之前还不算太多的人,突然一窝蜂涌过来,急急忙忙的往前头走。
边走,嘴里还边念叨:“开湖了,开湖了,这次我一定要第一个放船灯。”
“这么多人,我就不求第一个了,只要能进前十个就好,只要进前十个,水神菩萨一定会达成我的心愿。”
男男女女,议论纷纷,又嘻嘻哈哈。
与蓝若言他们同样站到一边的本地人,见他们懵懂,就好心解释道:“几位是外地来的吧?难怪你们不知道。咱们古庸府每隔几个月,都有一次花灯会,而花灯会上的玩意儿还是其次,最大的乐子,就是船灯游和最后的大庆舞班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下来的法,是每次花灯会,前十个放船灯,向水神菩萨祈愿的男女,便能得到水神菩萨青睐,满足他们一个愿望,所以这不是,一嚷着开湖,所有人都冲过去了,你们带着孩子的可要心些,人多了,一会儿别被伤着孩子了才好。”
蓝若言朝那好心壤了谢,又问:“船灯游是什么?”
“就是去广湖旁边的姻缘树上,去褥花纸,在纸上写上自己的心愿,然后折成船的摸样,在上头点上灯笼,放到湖里,只要船从湖这头,游到那头,期间里头的灯芯不灭,也不翻船,前十个抵达湖对岸的纸船上写着的愿望,就会实现,听,还挺灵的。”
那人完,自己都笑了,显然也只是把这当一个趣事儿。
蓝若言听完,却眼睛亮了一下:“就像放荷花灯?”
那人不懂:“什么荷花灯?”
蓝若言摇摇头,转头对容瑾道:“我们也去看看?”
容瑾看着她难得兴奋的脸,面庞柔和:“你有心愿未达?”
蓝若言抿着唇笑,不话。
容瑾伸手,为她将鬓角的乱发理了理,:“你有何愿,出来,我替你实现。”
蓝若言失笑,推了他一下。
容瑾顺势握住她的手。
旁边那好心人看着这两个男人手拉着手,眼睛猛的瞪得大大的!
容溯在旁边看的脸都黑了,重重的咳了一声!
容瑾与蓝若言同时看了容溯一眼,蓝若言:“七公子不舒服,不若自己先回去休息,外头寒风大,别误了身子。”
容溯沉着脸看蓝若言,脸上差点就写着——不知廉耻,这四个字了!
因为蓝若言想放船灯,一行人哪怕要和人群挤,也不得不随波逐流,埋进人群当郑
这个广湖,起来,也就是广场边,一个很的湖畔。
蓝若言原本很兴奋的心情,在看到这个湖这么之后,就有些动摇了。
这湖一看就是人工打造的,这种湖里,怎么可能有菩萨?
蓝若言不是无神论者,她虽然没有宗教信仰,但她坚持相信,这个世界的确有许多人力无法解释之事,比如她的这场穿越。
所以来到古代后,她哪怕对一些神佛并没有太敏感,但也总是愿意去尊重。
而今日这种恰逢其会的,她更愿意凑个热闹。
只是当她用肉眼就能看出是假的时,这份热情,就降温了许多。
但来都来了,怎么也要凑个热闹。
看着那挂在姻缘树上的无数红纸,蓝若言身子一跃,轻轻腾空,顺手抓了一张下来。
蓝若言刚一落地,周围便一静。
接着,周围一片惊呼:“喔……”
蓝若言笑笑,拿着红纸,走到旁边放笔墨的桌子前,执笔,简短的写。
蓝若言还未写完,容瑾便过来,要看,蓝若言条件反射的躲过,没让容瑾看到,淡笑着:“看了就不灵了。”
容瑾看着她。
蓝若言却不理容瑾了,自己开始折纸船。
那边,乐鱼也腾空一跳,抓了三张红纸下来,自己一张,分给大妞妞一人一张。
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大妞妞不识字,只能让乐鱼代写。
妞看看自己手里的葫芦灯笼,轻声的呢喃:“我希望,能再见到大姐。”
大妞愣了一下,看着自己的妹妹,握住妹妹的手,也对公子道:“我也希望能再见到大姐。”
乐鱼看看她们,低头,帮她们写好。
最后,乐鱼在自己的那张红纸上,写着——希望大妞妞能再见到她们的大姐。
大妞妞不知道乐鱼写的什么,但看到三张红纸上有几个字,长的一模一样,不禁就看着乐鱼。
乐鱼也没解释,坐在地上,教她们叠纸船。
容瑾没有看到蓝若言的心愿,自己取了一张,写下——愿她所想,我圆。
写完,容瑾抬眸,又看了蓝若言一眼,见她已经将纸船叠好,开始在上头放灯芯。
容溯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
他手里被塞了三只灯笼,他自己的一只猫的,那蓝先生的一只兔子的,还有容瑾的一只青蛙的。
这两人……竟让他帮忙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