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容瑾一想到这颗灿烂夺目的头骨,几日之前,还站在那位沁山府首富的脑袋上,他就……头疼欲裂。

最后,容瑾用这样带着头骨回去太扎眼为借口,将头骨留下。

乐鱼高忻跟什么似的,也不管油彩干了没干,就搂在怀里,似乎是打算今晚抱着睡。

容瑾临走前摸了摸乐鱼的脑袋,留了下两名暗卫严加看顾,这才放心离开。

容瑾回到客栈,还未上楼,就看到蓝若言站在二楼的走廊等他。

容瑾走了上去,问道:“怎么?”

蓝若言对容瑾比划一番。

容瑾却是摇头:“还没找到。”

蓝若言怀疑的看着他……

容瑾一派坦然的与蓝若言对视。

蓝若言看容瑾的眼神果然不像撒谎,最后叹了口气,拖着疲乏的步子,转身回房。

容瑾一起跟了进去,顺手关上房门。

蓝若言看着他,随手比了比。

容瑾在蓝若言面前坐下,才道:“有些事,我们该谈谈了。”

蓝若言挑了挑眉。

容瑾再道:“你与本王之事。”

蓝若言笑了,疯狂比划——你确定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要跟我谈什么男女之事?

容瑾点头:“嗯。”

蓝若言:“……”

容瑾慵懒的问道:“现在,本王问你,你是否愿意与本王在一起?”

蓝若言眯着眼,瞪他,赌气的比划——不愿意!

容瑾俊朗的眉目不变:“不回答,便是默认了。”

蓝若言诧然的瞪大眼睛,继续比划——我了不愿意啊,不愿意,不愿意你看懂了吗?

容瑾看了看桌上的蜡烛:“本王知晓,此事事关重大,自然是要考虑清楚,本王给你时间,一炷香,可是够了?”

蓝若言继续比划——够什么够,不需要考虑,不愿意!

“好,你既然同意,那现在开始算时辰。”

蓝若言冷笑一声,起身就走!

容瑾拉住蓝若言,将她困在椅子上,以强硬的内力来压制她,不准她动。

蓝若言挣脱!

容瑾却老神在在,不放,就是不放。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炷香时辰,真的不长。

时间一到,容瑾开腔问道:“你既同意,那你与本王之事,便算定了。”

蓝若言被容瑾这不要脸的举动,气笑了。

容瑾却拉着她,走向床榻。

蓝若言比划——干什么?

容瑾道:“事既已定,同床共枕也是自然。”

蓝若言不知他无耻好,还是无耻好,还是无耻好。蓝若言推了推他,继续比划——少来这套,睡在一起,那是夫妻才做的事,你与我还不是夫妻,立刻,给我出去!

容瑾深邃视线定定的看着蓝若言,蓦地倾身,在她耳畔呵气道:“五年前,不是早已睡过?莫非当时,你我已是夫妻?”

蓝若言:“……”

好想话,好想争辩,好想骂他,好想打一架啊!

趁着蓝若言似乎气急攻心时,容瑾将她丢在被子上,而后他也迅速转进去,最后,手臂一扬,床幔落下,房中蜡烛全数熄灭。

蓝若言在被窝里差点与某不要脸的王爷打起来。

容瑾在黑暗中压着她的双手双脚,薄唇贴着她的脖子,低声道:“本王不会乱来,你担心什么?”

蓝若言还是挣扎。

容瑾再道:“夜晚床凉,乐鱼不在,谁能给你暖被窝?”

蓝若言……迟疑了一下。

沁山府比江南可冷多了,蓝若言又习惯了乐鱼这个暖宝宝随时可以抱着取暖,睡哪儿都不冷。

如今冷不丁没有了乐鱼在身边,蓝若言也猜测,半夜自己或许会被冷醒,况且她还会踢被子,以往乐鱼在,都会给她盖被子,现今乐鱼不在,或许,真的半夜就得冻醒。

这么想着,蓝若言便停止了挣扎,但还是比划着手,警告——不准乱来,你若敢乱来,分手!

可惜,此刻蜡烛尽灭,容瑾是真看不到她在比划什么。

但容瑾能瞧见她在动手,便随意猜测一下,而后点头:“没问题。”

蓝若言放下了一半的心,但毕竟是大被同眠,蓝若言还是很警惕的隔得容瑾比较远,容瑾也未咄咄相逼。

试探了半刻钟后,蓝若言发现容瑾当真没有乱来,算是勉强接受了他这个后备暖炉。

实则,蓝若言其实是相信容瑾的。

容瑾虽然偶尔流氓一些,喜欢搞点突然袭击,搂搂抱抱,吃吃豆腐什么,但容瑾的确从不会太过逼迫女子,更不会强迫她。

大概便是这种尊重,令她一开始,便下意识的更容易接纳他这个人。

这一日,闹得太久,总算可以好好歇一歇。

没过多久,蓝若言便睡了过去。

蓝若言香甜的睡了,容瑾却没睡。

容瑾睁着一双黑眸,侧头看着身畔安睡的女子。

时间一点一滴的缓慢过去,随着夜露更深,凉气更重,容瑾亲眼目睹那个原本隔着他有一个枕头远的女人,慢慢的往他这边蹭,接着,再蹭,再蹭,再蹭……

一刻钟后,容瑾心满意足的抱着主动投怀送抱的软绵女子身子,很快进入睡眠。

……

同一时刻,沁山府某条街角巷。

星义满头大汗的靠在墙边,仰着头,气喘吁吁的呼吸。

烈义站在星义旁边,也深喘了一会儿,才控制着气息,问道:“确定甩开了?”

“嗯。”星义摸了摸头上的热汗,舔舔唇瓣:“以往我倒是看了,那镇格门内的人,当真不容觑。”

烈义站起来,走到星义面前,突然一抬手,敲了星义脑袋一下。

星义皱眉:“发什么疯?”

烈义冷着脸:“不是让你离开?为何搞成如此?”

星义烦躁的别开脸:“离开了,被抓到了。”

“离开了如何能被抓到?我倒不信你才来沁山府半,便被盯上。”

星义不话了。

烈义就知道星义有隐瞒,气的又打了星义一下。

星义也气了:“你以为我想,谁知道那兔崽子……”星义了一半,突然住了嘴,心虚的瞥了烈义一眼。

烈义就知道还有内情,压着火气,寒声:“清楚。”

被一个孩子外加一群鸟弄至如斯田地,星义如何也不出口,但看烈义这副不依不饶的摸样,他又只能忍着脾气,吞吞吐吐,再曲解一下,了一遍。

话落,星义还强调:“他们很多人,至少七八十个,我双拳难敌四手,总归是不敌了。”

烈义皱眉,不信星义的辞:“镇格门此番来沁山府,明里暗里加起来,一共也才三十人,哪来的七八十?”

星义冷笑:“他们多少人你知道吗?那镇格门是何样的地方,容瑾又是何样之人,带了多少暗方势力,能轻易让人打听到?”

烈义沉默,思考起来。

星义见着,便软下声音,道:“总之现在逃出来,不就得了,那容瑾算盘打的不错,放长线钓大鱼,没成想大鱼跑了,过两日我便找机会出城离开,你的行踪也暴露了,与我一道回去,黄家那东西,回了辽州,再禀报主子,派他人来办。”

“不。”烈义拒绝。

星义看着烈义:“此刻危急关头,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听我的,过两日等风头没这么紧了,随我离开。”

“不。”烈义重复。

星义皱起眉:“烈义,大事为重,若是因你一时逞能,将那东西泄露出去,坏了主子的大事,那比你带不回东西更加罪大恶极!便是新巫,到时也无法替你清。”

“我知道。”烈义眸子微敛,抿着唇道:“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

烈义却不了。

星义一拳砸在他胸口上,语气强硬:“那容瑾不是个人物,之前我不懂主子为何对他颇为忌惮,此刻我算是知晓了,况且,他身边还跟着那位蓝先生,那人也不知有什么邪门功法,不止能将我全身想定就定,想放就放,还长了一双看透人心的眼,在我看来,若非必要,莫要再与他们有正面接触。”

一向胆大包的星义,也能出这样规劝之言,烈义也知,这沁山府,此刻是真不能待了。

但事情只办了一半,要么死在任务上,要么完成任务而归,独没有逃遁而走这条路。

哪怕这里再危险,哪怕那些人再是三头六臂,他烈义随了主子身边多年,见过的世面也不少,执行的任务更是有难有易,他有他的保命法子,他也有他的坚持。

况且,他的确有非留下不可的原因。

这个任务,他必须完成。

星义看他如此坚持,突然想到什么,道:“知道我在地牢,见到了谁?”

烈义沉默。

星义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与她有关,游丝丝,为了游丝丝是吗?”

烈义皱眉,不语。

星义咬牙,揪住烈义的衣领,将他推到墙上,气的发狠:“那个女人还要害你到何时,她不是主子的宠妾吗?不是在主子面前很能话吗?怎的还要你为她赴汤蹈火?游轻轻是她的妹妹,她想将妹妹接回去,自己与主子便是!为何要让你动手?这么来,那无头女尸,之所以在蓝家的箱子里,也是你有意为之?是要将蓝家的人留下,然后想办法带走游轻轻?”

烈义掰开星义的手,将星义推开:“没樱”

“没有?你对着巫神发誓,你没有私心,现在就发!”

巫族中人,将巫神视为母神,不能亵渎。

烈义不出话。

星义深吸口气:“游丝丝到底有什么好?这么多男人为她不顾一切!我怎么看不出她哪点吸引人了?”

“不管她的事。”烈义坚持道:“是轻轻找上我。”

“所以你果然是为了救游轻轻,反倒将镇格门的人招来了?”

烈义抿唇:“一开始只以为京里来的人,顶多便是蓝府派来打点的,未成想……”

“未成想惹到了不能惹的人,更想不到,那蓝逸的妻子,竟与那位神出鬼没的蓝先生关系斐然,呵,好一个未成想,如今搅合到如此田地,难怪你不肯与我回去,若是主子知晓你擅自做主,怕是你这条命,也要没了。”

烈义看着星义:“所以,你自己回去,东西,我必须拿到。”

“将功赎罪吗?”星义冷笑,随即又将烈义上下打量一番,面露怀疑:“当真是游轻轻找得你?今日在牢中,瞧着她与蓝逸那番举止,分明已是不愿离开这个男人,是她想回辽州?”

烈义犹疑一下,还是点头。

星义伸出手指,鄙夷的戳着烈义的胸口:“你最好没骗我,若当真是为了那游丝丝,你……”

“够了!”烈义来了火气:“此事与丝丝无关,莫要乱想,更莫要胡言乱语,信口雌黄。”

星义看他真的生气了,这才忍下了后半句话,却依旧没好气:“那我走了,你该如何?”

“该如何便如何。”

“镇格门人会盯着你。”

“盯着便盯着,我一不犯事,二不杀人,有何由头抓我?”

“可你暴露身份,那东西,还能顺利拿到?便是拿到手了,只怕都要被抢……”

“此事你不用过问,我自有法子避人视线。”

星义听他得信誓旦旦,想到平日烈义便是个做事有计划,有想法之人,这才算是同意了。

两人在巷子里分开。

一个往东走,一个往西走。

漆黑的夜色,不过一会儿便将他们融入黑暗,再也寻查不见。

而黑暗中,将一切听在耳里的几名暗卫,分开四人继续跟踪,另外两人回往客栈。

等待,一亮便去禀报。

有的时候,跟踪也是有技巧的。

不能让对方知道,也不能让对方不知道,在对方知道的时候,要让他以为你不知道,在对方不知道时,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了。

这些搅来搅去的复杂学问,整个镇格门,也就只有都尉大人能计较清楚,旁人,怕是听都要听混。

……

于是,第二日。

一大清早,还未开城门,沁山府东北两扇城门,便被戒严了。

出入关卡设置得极为的严,普通人,根本无法蒙混过关。

而就在星义头发都愁白了,愁着该如何出城时,蓝若言睡醒了。

蓝若言醒来的第一刻,还有些未回过神来,等到瞪着眼睛僵直了好半晌,才抿抿唇,稍稍转了转眼珠子。

长长的浓密眼睫毛,高挺的鼻子,单薄的唇瓣,蓝若言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近,这么近的观察容瑾的五官,近得,已经看清他脸上那几可不见的毛孔了。

再看看此刻她的窘迫状况,两条细腿被男人夹在有力的双腿之间,虽然很暖和,但是动弹不得。

脖子下面,枕着男饶手臂,容瑾的手臂有些硬,但至少比古代的枕头软一些。

她的腰上搭着男饶手臂,手臂很长,将她搂得几乎贴在他的身上。

她,整个人,都被男人搂在怀里。

蓝若言再看看这近在咫尺的俊颜,她想动,但周身都被困住,她垂眸,看着两人贴在一起的鼻尖,咂咂嘴,用鼻尖,去蹭蹭男饶鼻尖。

蹭了两下,除了有些痒以外,男人并未醒。

没醒?蓝若言是不信的。

容瑾是何许人也,又不是乐鱼那样没心没肺的。

容瑾的警惕心,就算是现在有人靠近他们房门一步,他恐怕都会立刻睁开眼,保持最佳防范状态。

但是此刻他却睡得这么香,绝对不可能的。

蓝若言分析,这男人是在装睡!

而因为她现在不能话,无法发出声音,所以,她无法叫醒他。

但是不能叫就不叫吗?人不应该这么容易妥协。

蓝若言努力的想抽出自己的手,叫醒男人,而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手抽不出来。

容瑾的力气很大,困得她抽出手都困难。

那就动动脚吧,她挣扎着,想收回自己的脚。

而都挣脱出热汗了,男人还是一动不动。

果然,要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永远是不可能的。

最后,只能用杀手锏了。

蓝若言莫名的将脑袋上去一点,脑袋磨磨蹭蹭的往上面移,唇瓣,贴到了容瑾的鼻尖,然后,她张嘴,咬了一下!

雪白贝齿,给容瑾的鼻尖咬出一个牙印。

而就在蓝若言发力后的下一秒,容瑾睁开了眼睛。

蓝若言得意的松开他的鼻子,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放开她。

容瑾盯着蓝若言表情丰富的脸,抬手,摸摸蓝若言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按在他的怀里,揉揉鼻尖,含糊着:“别闹,再睡会儿。”

“谁闹了。”蓝若言拱拱脑袋,用脸去挤容瑾的脖子,让他放开自己。

容瑾终于放开她。

蓝若言仰起头,很生气的朝他瞪眼。

容瑾想了一下,倾身,淬不及防的在她唇上印了一下,亲的又快又准,然后勾起半边唇角,道:“这样?”

谁他妈在求早安吻!

蓝若言气得翻江倒海,整个人都开始乱扑腾,要把自己的四肢解救,彻底远离这男人。

可男人早有准备,应付手段是叫你不能忍的那种强大,三两下,便将蓝若言武力镇压。

然后他又揉揉她的头发,性感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低低的道:“乖,再睡会儿。”

不睡!要起床了!放开我!

蓝若言一肚子话想,一肚子脏话想骂,可惜,无法开口。

容瑾感受到怀中女子气的肝疼,又无可奈何的摸样,贪心的想,不如让乐鱼再多躲几吧。

或者,直接将乐鱼送回京都,感觉乐鱼留在这儿,本也是个累赘。

而此时,邻街东盛客栈内,躺在冰凉的床上,缩成一团,抱着冷冰冰的骷髅头的蓝乐鱼,凄楚的吸了吸鼻子,望着床头的珍珠,道:“珍珠,我好冷。”

珍珠:“桀桀。”

乐鱼瘪嘴:“我会叫你哥哥,你不用这么勤快的提醒我!”

蓝若言被容瑾强行压着,又睡了半个时辰的懒觉,才终于得到释放。

容瑾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头看蓝若言,瞧见蓝若言青白交加的脸,上前,他用手掌贴着她的额头,探了探:“不舒服?”

蓝若言拍开他的手,手舞足蹈的比划——我没病,我没病,我没病,是你有病,你有病,你有病!

容瑾温和的笑笑:“你饿了?那我们下楼用早膳。”

蓝若言:“……”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装作看不懂的。

蓝若言想了想,只好对男人竖起中指。

容瑾眼瞳缩了一下,却在一秒之后,恢复如常,捏住她那根手指,用指腹摩挲一下,道:“好,早餐准你只喝一碗粥。”

蓝若言:“……”

客栈一楼,金南芸磨磨蹭蹭的还在喝粥。

浮生在旁边声提醒:“夫人,粥已经凉了,叫人再给您热热?”

金南芸摆摆手,示意不用,眼睛却盯着楼梯方向。

当看到楼梯上,蓝若言的房门终于打开,而里头,果然是容瑾与蓝若言一起出来,金南芸眼睛亮了一下,把剩下的半碗粥塞给浮生,道:“去热。”

浮生看了眼楼上,再看自家夫人满眼抑制不住的激动与好奇,无奈的笑笑,只盼望一会儿蓝姑娘动手打夫人时,容都尉能拦着点。

蓝若言心情很差,表情也不好,下来后,坐在凳子上,便搅合自己的粥。

金南芸看看容瑾,又看看蓝若言,她先对容都尉请了安,又问蓝若言:“昨晚睡得可好?”

蓝若言朝金南芸比了个手势——非常差!

金南芸看不懂,懵然的看向容瑾,容瑾道:“她很好。”

蓝若言斜着眼睛瞟他。

金南芸却点点头:“那就好,睡好了,精神好了,便莫要生气了,乐鱼只是调皮了些,还不至于大奸大恶,要我,此刻他只怕也吓着了,昨晚一夜未归,这沁山府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会否有意外,容都尉,乐鱼的行踪,还要多劳烦您了。”

容瑾颔首。

此刻,浮生也将粥热好了,端上来,金南芸一边搅着自己的粥,一边磨磨蹭蹭的又问:“都尉大人,昨日女子与您的那件事……”

“放心。”不等金南芸完,容瑾先一步道:“清晨有了新消息,此事已快明朗。”

“当真?”金南芸惊喜,问道:“那……那个游姑娘,是否当真……来者不善?”

容瑾看金南芸一眼。

他的眼神很奇怪,金南芸微微愣住,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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