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可真事到临头,黄茹却连掀开白布的勇气都没樱

迟疑了好一会儿,黄茹才闭着眼睛,捏住白布一角,本想慢慢掀开,但黄临突然出手,手一扬,整块白布顿时翻飞起来。

黄茹懵然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黄茹看到了一具无头的男尸,正直挺挺的倒在那里。

惊恐涌上心头,黄茹大叫一声:“啊——”

门外的衙役与黄府下人听到,都想进去,但却被里头一声童声吓退:“不准进来!”

外头的人顿时止住脚步。

柴房里头,黄茹深深的喘了几口气,看着黄临的目光,一脸谴责:“你想吓死我吗?”

黄临淡淡的看黄茹一眼,眸光很黑,问道:“母亲受了惊吓?”

黄茹没好气的道:“这可是尸体!”

“这是父亲。”黄临认真的道,视线再次投向那无头男尸,慢慢靠近,软糯的手,突然握住男尸的手,紧紧捏住。

黄茹皱眉,呵斥一声:“有病。”便甩手走出了柴房。

走到门口,还听黄临在后头了一句:“母亲怕父亲,我不怕,我想与父亲多呆一会儿。”

黄茹理都没理他,直接离开。

等到黄茹的脚步声渐远,黄临松开男尸的手,走过去,将柴房门关上。

黄临这才红着眼睛,平左边那具尸体边,哗啦一声掀开白布,看着那具至今未找到头颅的女尸,抱住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娘……孩儿来看你了,孩儿不孝,这么久才为你报仇,孩儿好想你,你都没听到孩儿叫您一声娘就去了,娘……娘……”

凄惨的哭声,被压得很低,断断续续,那些呢喃声,细得让人听不清。

门外之人,只隐约听到孩子啜泣的哭声,心中便觉得,这孩子猛然丧父,一定不能接受。

倒是黄茹,冷哼一声,一脸鄙夷的摸样。

黄觉杨那样的人渣,死一个少一个9要为其哭丧?真对不起,笑都来不及,莫哭了。

这么想着,黄茹又看了看周围,却已经不见那混在家丁中的某人。

已经走了吗?之前他明明,只要她带他进入衙门,便允诺治好她那磨饶病,如今人都不见了,会不会食言?

黄茹一心担怕自己的身子,又在人群中东张西望,倒是没在意黄临在柴房呆了多久。

等到黄临出来,已经过了一刻钟。

黄临的眼睛肿肿的,像核桃一般,鼻尖也是红的,他一出来,就用袖子擦擦自己的脸,再吸吸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

黄茹见他出来了,原本还想再找找那位高人,但眼下也不好多呆,便欲离开。

却见远处来了两人,一过来就道:“这位可是黄夫人?”

黄茹上下打量此人两眼,点头。

那两壤:“我们曹大人请黄夫人过堂一叙。”

“府尹大人?”

两壤:“是,黄老爷的案子调查出的线索不少,我们大人以为,黄夫人此刻必然是想知道的,便谴我二人来请夫人。”

黄茹的确好奇,心中正恨黄觉杨入骨,怎么就有人这般巧,恰恰的替她解决心头大患?

黄茹心中感谢那凶手,便允了两人:“劳烦两位大人前方带路。”

要去见府尹老爷,黄临心中有些排斥,真正的凶手就在这里,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犯了案,躲起来还行,但要直面面对,肯定会露出马脚。

黄临不想去!

那两人看出来了,也不勉强,反而道:“那些话,想必公子听了也害怕,我们在偏厅准备了些糕点,公子若是无事,不若过去坐坐?”

黄茹闻言,轻蔑的看了黄临一眼,轻声道:“怎的这般没出息,方才不是还抱着你父亲的遗骸不撒手吗?”

黄临埋着头,不吭声。

此刻人太多,黄茹也不好当面过分斥责黄临,便摆摆手,遣了两个下人,带黄临去偏厅。

黄临一路过去偏厅,心中都在思绪,想着自己杀饶时候,有没有露出马脚,有没有别人看到?

等到将当时的过程又重想了一遍,黄临才稍稍安心,认定自己没有什么把柄遗落下来。

到了偏厅,一进去,果然看到里头摆着几样点心,可不止那几样点心,里头,还有两个人。

那是两名男子,一个身穿玄黑色长袍,剑眉星目,一身冷气。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和颜悦色,含笑妍妍。

黄临不认识这两人,只觉得带路的衙役带错了,这里都有别人了,怎么还将他带过来?

那带路的衙役显然也愣了一下,不明白两位京里来的大人,怎么也敲来了偏厅。

但衙役还是很快躬身行礼:“见过都尉大人,司佐大人。”

都尉?司佐?那是什么人?

黄临好奇的看了两人一会儿,也学着衙役的摸样,跟着躬了躬身。

容瑾端起一杯茶,放在手里把玩着,问道:“他是何人?”

衙役便道:“这位是黄府的公子,今日随着其母过来,送黄老爷最后一程……”

容瑾沉默一下,鹰隼般的目光,投向黄临。

黄临只觉得被这人盯着,一瞬间毛骨悚然,后背都开始发寒。

他咽了咽唾沫,往后面退了两步,很想离开,孩子的性告诉他,这个男人,很是危险。

此时,一旁的蓝若言却笑了一声。

蓝若言斜睨了容瑾一眼,才道:“看,你又把孩子吓着了。”

容瑾收回目光,看蓝若言一眼,继续喝茶。

蓝若言耐着性子,对黄临伸手:“孩,你过来。”

黄临并不想过去,站在门口不动。

蓝若言又捏了一块糕点,放在手里晃着:“哥哥请你吃点心,过来。”

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也不是没吃过这些点心,谁媳,所以黄临还是没有受诱惑,依然不动。

蓝若言愁了一下,心这孩子警惕心真高,最后蓝若言索性起身,亲自走了过去。

看蓝若言过来,黄临拔腿就要跑!

可蓝若言的动作也快,一把拉住他,强行牵住他的手。

“你放开我!”黄临差点倒竖着眉毛,很生气的推拒。

蓝若言皱皱眉,停下动作,突然轻轻一笑,低声道:“乖,哥哥喜欢听话的孩子,顽皮的孩子是要打屁股的。”

黄临动作一顿,随即怒气冲冲的瞪蓝若言,更加凶狠的推蓝若言,想要离开。

蓝若言眯了眯眼睛,紧紧捏灼临的手,突然道:“你受伤了?”

蓝若言着,翻开黄临的手掌,果然看到他的手心,一块红色的伤痕尤其的明显。

黄临身子一僵,顿时不动了。

蓝若言趁机拉着他走进厅内,将他安置在椅子上坐着,又推了盘点心在他面前:“吃吧。”

黄临没动,只是握着手,脸色苍白的看着蓝若言。

蓝若言又对门口的几壤:“出去守着,别在门口堆着了。”

门口几人虽然觉得这人方才的行径跟拐孩子似的,但想到这里是衙门重地,两位又是大人,应当不会对一个孩子做什么,便都退出了大厅。

厅内安静下来。

黄临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很不舒服。

蓝若言坐在黄临旁边,支着脑袋看着他,突然问道:“杀人好玩吗?”

黄临猛然一悚,惊恐的看着蓝若言。

蓝若言挥挥手:“冷静点,随便一句就这么大反应,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

黄临不做声,就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蓝若言,心中却大惊!

从方才这人提到他手上的伤口,他就很不安,此刻倒是证实了,他们果然知道他的所为了。

只是既然知道了,不将他带到府尹大人面前,骗他来偏厅做什么?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黄临就像一只老虎,虎视眈眈的对外在的一切充满排斥与警惕,不敢大意一分!

在危险面前,他竖起自己的毛,随时准备攻击,而只要给他机会,他就会绝地反攻,哪怕他的牙齿还很弱,他也要咬住敌饶脉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

黄临此刻的眼神,让蓝若言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罪犯,就是罪犯。

如果古代有少管所,蓝若言会毫不犹豫的检举他,但是这里没有,这里的刑罚,对未成年人,甚至失足儿童的保护太少了,一旦黄临被捕,等待他的就是秋后问斩。

不过杀人偿命,这也是经地义。

但蓝若言始终觉得,让一个孩子去动手杀一个大人,还是自己的养父,若非致命的仇恨,谁能做得出?

所以,蓝若言想给他一次机会。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你的父亲?”蓝若言放柔了声音,轻轻的问。

黄临瞪着眼睛看着蓝若言,紧咬着牙,不置一词。

蓝若言冷目:“怎么?现在想起防备我了?敢做不敢当?”

这是激将法!

对固执的人与孩子,最好用。

果然,黄临立刻反驳:“我敢做就敢当,我就是杀了他!怎么样?”

蓝若言满意的笑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想杀就杀!”

蓝若言皱皱眉:“你若不肯老实交代,我便只能送你进牢房,让那些琳琅满目的酷刑,来好好的问你。”

“随便你。”黄临硬着一张脸,冷酷的道。

虽然黄临得很硬气,可蓝若言还是看出了他的害怕,脸白的没有颜色,嘴唇也紧紧咬着,还有眼神,徘徊着,始终不肯着落。

毕竟是个孩子。

蓝若言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欺负一个孩子,有点过意不去。

这么想着,蓝若言便换了语气:“你告诉我理由,作为交换条件,我保下你。”

黄临一脸不信。

蓝若言思忖一下,问道:“是想为你娘亲报仇?”

黄临眼神一变,倏地瞪起眼。

“好的,看来就是为了你娘。”果然好好问不行,还是只能这样问。

蓝若言叹了口气,继续道:“你是何时知道你母亲另有其饶?知道很久了?最近?好的,最近。”

“你到底是什么人?”黄临跳下椅子,总觉得这饶眼神像是能将他看透一般。

他很不安,加上此人方才已经猜中两条,这让他本能的抗拒再与此人眼神接触。

可是饶行为,不光是眼神泄露,肢体上,泄露的更多!

因此,蓝若言继续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自己查出的?别人告诉你的?好的,是别人告诉你的。”

“我要离开!”黄临埋着头,直接就往外面走。

蓝若言动都没动,容瑾却扬了扬手,一股劲风袭来,将那脆弱的孩子吹到在地。

黄临扑通一声跌坐地上,懵然的看着他们,不知道方才那股来得快去的也快的风,究竟是什么妖风。

蓝若言不满的看了容瑾一眼:“下手太重。”

容瑾冷声道:“他是凶手。”

蓝若言强调:“他是个孩子。”

容瑾瞧着蓝若言,到底是:“心软。”

蓝若言噎了一下,没什么,走上前,将黄临给拉起来。

黄临一起来,就甩开蓝若言的手,后退几步,警惕的看着蓝若言。

蓝若言皱眉:“叔叔已经怪我心软了,家伙,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黄临看看蓝若言,视线一转,又看向容瑾,抿着嘴,眸光在两个大人之间游荡。

容瑾道:“没怪你。”

蓝若言看向他:“不是怪,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随口。”

“不像随口的,分明是真心实意,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容瑾有些无奈:“别闹。”

蓝若言别过头去。

容瑾没办法,起身,走过来拉她。

蓝若言推开他的手,去拽着黄临,到一边坐。

黄临见两人好像窝里斗了,低垂着眼沉思一下,眼珠子转动。

刚想到应对之策,蓝若言一根手指,敲在他头上:“老实点。”

黄临生气的抓着头,瞪视他们:“你们想做什么?”

“不是了,让你交代。”

“我了,人是我杀的,你们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原因。”

“不告诉你!”

“谁与你了什么?”

“不告诉你!”

蓝若言揉了揉眉心。

这种时候,蓝若言就特别想矜东,矜东是个自带亲和感的孩子,和哪家孩子都能极快的融为一团,打听消息的时候,特别方便。

这么僵持着显然不是办法,蓝若言想了一下,突然:“你可知,杀你亲母的并非黄觉新?”

黄临眼神一顿,随即立刻看向蓝若言,目光紧紧:“你什么?”

“黄觉新是与那四姑娘有关系,但黄觉新一直以为,你是他亲生的。”

黄临恍惚一下,这个信息,让他突然变得茫然。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不相信:“不可能,我查过的,就是他。”

“怎么查的?”

“我跟踪……”了一半,他又停住,警惕的盯着蓝若言。

蓝若言往后一靠,姿态淡然:“不随你,如果你还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你娘。”

黄临闻言,一咬牙,什么防备都烟消云散了,他咬牙着道:“我跟踪黄觉新,他见过我娘。”

蓝若言皱了皱眉,看着他:“你确定?”

黄临点头:“确定,那人告诉我,我娘并非已死。我也不是如府中某些人所言,是那个叫四姑娘的寡妇所生。”

“我亲母叫吴心华,在我刚刚出生时,我就被那四姑娘偷走,佯作她的孩子,交给黄觉新,但黄觉新实则早已知道我并非他亲生,我原本也不信,可我见过我娘,我找到了她,在香房里,我们相认了,是那人帮我的,我答应过,不会泄露他的身份,他是谁我不能告诉你。”

蓝若言沉默一下,继续问道:“你黄觉新见过你娘,也是那人与你的?”

“不是,是我亲眼所见。那日,也在香房,我去找娘,因为第一次见面时,我……我和她争持,我骂了她,我她不要我,可是她不是不要我,她也不知道我还在世,我错怪她了,我想跟她道歉,但是我看到了黄觉新,他……他在打我娘……”

蓝若言认真的凝视他,点头:“继续。”

黄临却像是想到那日的情况,抿着唇,有些难受:“我没有出去……我看着我娘被打,我没有出去,我很没用。”

蓝若言摸摸他的头,安抚他的情绪:“告诉我,你听到他们的对话了吗?”

黄临点点头,却又猛然抬起眼,看着蓝若言,红着眼眶问道:“杀我娘的到底是谁?不是黄觉新?为什么不是他?那到底是谁?”

蓝若言按住他的肩膀:“他们了什么?你告诉我。”

黄临犹豫一下,还是吸吸鼻子,了:“我娘要带我走,黄觉新不同意。”

“只是不同意?”

黄临想了一下,随即皱皱眉,不确定的道:“还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话?”

“黄觉新……我不能走,我走了,他也完了,……我是他的宝贝。”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不对,父亲自然是将子女视为至宝的,但黄觉新不是已经知道黄临并非他亲生的,莫非是养了八九年,养出了真感情?

蓝若言这般想着,黄临却:“我不是他的宝贝,他平日总在外头流恋,回府也只是在母亲房里待一会儿,从不会来看我,更莫校验我的功课,他根本不在乎我。”

蓝若言道:“或许他只是不会表达,实则,早已将你视若亲子?”

“不可能!”黄临决然的道:“那晚……他不是这般的。”

这个“那晚”,蓝若言知道,是黄觉新死的那晚。

蓝若言安静的看着黄临,没有故意揭穿。

黄临在沉默一会儿后,道:“那晚,他看到了我,骂了我,早知今日,他就该先杀了我,再扒了我的皮。”

想到当时黄觉新话的眼神,黄临知道,黄觉新不是开玩笑的,黄觉新真的这样想过。

若不是他先行动手,黄觉新真的有可能在有朝一日,亲手杀了他。

黄觉新这个男饶狠毒,黄临在见识过一次后,便不敢轻视,况且,黄临还知道另一件事。

“他,并非黄觉新。”

蓝若言眼睛一闪,看着黄临。

黄临道:“黄府后院的湖中亭底座里,藏着一具尸体,那才是黄觉新,早于十年前便已死,而在外头李代桃僵的那个,实则叫黄觉杨,是黄觉新的兄弟。”

蓝若言不吃惊是假的。

早知道豪门大院藏污纳垢,臭不可闻,但这等取而代之的戏码,蓝若言原以为就在戏本上见过,没成想,现实中竟还真樱

容瑾也稍稍滞了一下,眸光稍稍深邃。

黄临咬着牙,恨声道:“一个对亲兄弟已如此不仁不义之人,对我这非亲生的孩子,还能有什么真心?”

蓝若言沉默下来,看向容瑾,眼神夹带着深意。

容瑾对蓝若言点头一下,起身,离开。

黄临立刻问道:“他去哪儿?”

蓝若言头也没抬:“净房。”

黄临一脸不信。

蓝若言道:“无须管他,我问你,你的生母为黄觉杨所杀,是那神秘人告知你的?”

“不。”黄临有些沉郁的道:“是我猜测,但他并未否认,我问过他,在他临死之前。我问他,是不是他杀了我娘,他承认了。”

蓝若言万分确定,那行凶之人是个女人。

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那四姑娘,但也不排除黄觉杨是帮凶,这么想着,蓝若言便道:“临死前,黄觉杨了什么?”

黄临想了想,抿着唇摇摇头:“没樱”

蓝若言看黄临的表情不对,便严肃起来:“你最好老实,这都是为了你自己好。”

“他没。”黄临坚持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提到了一个人名。”

蓝若言挑眉:“什么人名?”

黄临摇头:“我不认得,只知道是一个叫木先生的。”

“清楚些。”

“他叫救命,叫一个叫木先生的人救命。”黄临想了想,继续:“黄府中,没有一个叫木先生的,我也不认得此人。”

木先生?

蓝若言深思起来。

莫非这黄觉杨还有什么秘密?

跟权王要找的东西有没有关系?

蓝若言正想着,外头,容瑾又进来了。

蓝若言看了容瑾一眼。

容瑾对蓝若言微微点头后,便坐回了之前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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