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容瑾又看向蓝若言。
蓝若言已经把刀扔开了,看着星义,面上毫无表情。
房间里安静下来,这种古怪的安静,让星义很忐忑,他自认自己的谎言编造得不错,应该能蒙混过关,看,那镇格门都尉,好像已经信了三成,但那个白面书生似的男子,表情却让他实在看不懂。
南州府尹司徒时,乃是权王门人。
哪怕现今这些人去南州调查,只要一听到孤义这个名字,司徒时自会自圆其。
孤义并非一个名字,而是一个代号,是他们义军团的统一代号。
若是出门在外谁出了意外,留下线索,也通常都是孤义二字,一旦看到这二字,便知晓是自己人。
星义自认自己的话,已是再难挑出错处,可此时诡异的安静,却让他实在不敢放心。
这样的沉默维持了好半晌,只听拖拉椅子的声音响起,星义再看去,就见白净男子换个坐姿,饶有兴趣的瞧着他,问道:“完了?”
星义微微蹙眉,还是“嗯”了声。
容瑾看蓝若言这个表情,便知道这人谎了,他也不急,靠在椅背上,淡定的等着蓝若言继续。
“孤义这个名字,不知真假,但你并非南州人,你是辽州人,其次你也不是什么侍卫头领,是杀手,或者死士,对,死士。”
“你来沁山府的确是来取东西的,但你知道要取的是何物,并非是不知,你受辽州某人所示,来沁山府黄府拿一样东西,你背后之人,乃是你的朋友?不,兄弟?不,上峰?哦,主人……好,让我再看看,你并非中原人?嗯,看来我对了,你是外族人,哪个族呢?匈奴?不是,嗒嗒?也不是,巫族?对了,就是巫族。”
“这么来,巫族与权王的勾结已不仅仅是合作关系了,巫族人成了权王的死士,权王离京数十载,看来这些年,果然没白过啊。”
蓝若言一口气完。
星义的表情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最后的惊骇,随着蓝若言的话越越深,他呼吸仿佛都要停止了。
等到蓝若言停下来,星义才死死的憋住一口气,悚然的盯着蓝若言。
仿佛,是在看一个能识破人心的魔鬼。
星义此刻的表情,证实了蓝若言的话是对的。
容瑾哪怕已经习惯了蓝若言某些不为人知的本事,但此刻,却还是好奇了。
“如何知晓他是辽州人?”
这个问题,星义也想知道。
星义死死的盯着蓝若言。
蓝若言没什么不能的,便直言道:“口音,他的口音并非中原人,是透着点辽州方言,虽然不明显,但因为辽州与南州离得不远,那方言是南州方言也不为过,但辽州话与南州话区别还是不,尤其是辅助词方面,所以仔细辨认,还是能辨认出来。”
“如何知晓他背后之人乃他的主人?”
“他自己的。”蓝若言指着星义。
星义咬牙切齿:“我没!”
“了。”蓝若言倾身,对星义勾唇笑笑:“我问你背后之人是你朋友时,你注视着我,视线非常紧,那便明,我错了。而你迫切的希望我认为那就是真相,所以你用你的眼神,紧盯我,暗示我!我又问是否是兄弟,上峰,你的视线从短暂的轻松,又变成了紧迫,那明,你在我改口之时,吓了一跳,但听到我又错了,你便又放心了,而最后,我出正确答案,你瞳孔放大,眼球膨胀,这是紧张到极限的表现,所以,那才是真相!”
星义不可思议的看着蓝若言,根本不相信,有人能用这种方法辨别真假。
星义不相信,容瑾却相信。
容瑾以前就听蓝若言提起过什么微表情心理学。
但是,容瑾当时对此并没有多少感悟,如今看来,这门学问,倒是比他想象得深。
容瑾又问道:“如何确定,他的主人便是权王?”
蓝若言笑道:“这个是我猜的,不过一猜就给猜中了!我一到权王,他的眼神便僵直了,随即短暂的闭了闭眼。虽然闭眼时间很短,大略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儿,但那是害怕恐惧时,强行与我切断视线联系的身体自主反应,所以,反倒给我证实了。”
星义此刻不出话来,他狠狠的瞪着蓝若言!
那剜饶视线,仿佛是要将蓝若言盯出一个窟窿。
蓝若言懒得再问星义是如何与乐鱼起冲突的。
无论如何,乐鱼这次算是歪打正着,把一个辽州钉子给挖出来了,也算有不的收获。
就是那件东西,权王想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
蓝若言不太确定。
但世上东西千千万万,她一样一样的问,只怕问到亮也问不出来。
蓝若言也不打算废这个神,这些本就是容瑾分内之事,自己帮到这里,已经够了。
相反,容瑾却已经猜到,那东西是什么了。
这里是沁山府,容瑾虽从未来过沁山府,却在查探纪家旧案时,查到纪夏秋当年是与一名丫鬟,一道被蓝桓从岭州带回京都的。
而那名丫鬟应当比纪夏秋大几岁。
在纪夏秋被送进宫后,蓝家便做主,将丫鬟撵走,而那丫鬟之后据是去了沁山府,随即也再无消息。
偏偏是沁山府,偏偏又与纪家有关,世上哪有这样多的巧合。
容瑾知道,宝藏虽是历代皇帝非临终前的不传之秘,但都是皇亲,总有疏漏。
先帝当初欲传位之人,乃是前太子。
而前太子死得蹊跷,前太子亲弟,二皇子又被新皇废黜,权王当时年幼,被送往辽州,身边却总是还带着一些曾经太子府与二皇府的旧人。
若是先帝当真曾将宝藏之事告知前太子或二皇子,那之后权王知晓,便不奇怪了。
宝藏之谜,连接的就是纪家。
容瑾认为眼前这饶性命,是不能留了。
蓝若言,是决计不能出现在权王那视线里的。
星义不知,在自己正震惊这世上当真有看两眼,便能辨别话语真假的方法时,对他,容瑾已起了杀心。
蓝若言打了个哈欠,此刻是当真乏了,瞧着这儿也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回房。
容瑾跟着起来,送她回去。
房门开了又关,星义盯着眼前的白色床幔,心里复杂至极。
将蓝若言送到房门口。
蓝若言正打算进去,容瑾却拉住她。
蓝若言回头,不解得道:“做什么?”
容瑾也不话,就看着她。
蓝若言眨了眨眼:“到底做什么?”
“做什么都可以?”容瑾反问道。
蓝若言滞了一下,顿时明白了!
蓝若言捏住容瑾的衣领,将容瑾拉到自己唇边,抵着他的耳朵道:“你以为,地下情是什么意思?”
容瑾沉默。
蓝若言轻笑一声:“你还在观察期,任何亲密动作,都要容后再议的意思。”
蓝若言完,笑眯眯的放开他。
反正他也不懂“地下情”的真正意思!
在容瑾微蹙的目光下,蓝若言拍拍他的衣领,把他的衣领拍好,而后温柔的道:“晚安哦。”
话落,蓝若言闪身回到房间,哐的一声,关紧房门。
容瑾看着在自己眼前紧闭上的门扉,抿起薄唇,眼神不觉微凉。
所以,地下情不是相好的意思?他还没有权利与蓝若言亲热?
那这与之前有什么区别?
容瑾觉得自己又被蓝若言戏弄了,吐了口气,不耐烦的回头,却感觉到周围几束灼热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
容瑾眯了眯眼,冷声:“好看?”
那几束视线赶紧转开……
等到容瑾回了房间,躲在暗处的暗卫们才开始窃窃私语:“都尉大人怎么了?”
“你们有无发现,方才司佐大人好像跟都尉大人了悄悄话。”
“两个男人悄悄话,好怪啊!”
“可是司佐大人长得好看,像大姑娘似的。”
“你敢司佐大人是大姑娘,你不怕挨揍了?”
“本来就是啊,司佐大人瞧着细皮嫩肉的,咱们都尉大人又不好女色,你们,会不会真跟传言里一样,咱们大人,迎…有那方便的毛病?”
“不可能!咱们都尉大人是男子汉!怎么可能是那种有古怪癖好,不男不女的……”
“可是他们刚才悄悄话了。”
“我还看到司佐大人往都尉大人耳朵里吹气了,我婆娘都没给我吹过气,害臊。”
“啊……那……”
今晚值班的暗卫们都面面相觑。
每个人都觉得,他们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聊大事。
方才都尉大人突然发火,也不知道明一狠心,会不会就把他们都给灭口了!
抱着这样忐忑不安的情绪,这一晚,他们过得非常漫长。
而更漫长的,却是星义。
容瑾因为刚恋爱好像就失恋了,不高兴,送蓝若言回房后,便没管星义,回了自己房间。
星义一晚上都在盯着大门。
一会儿想着明日该如何解释,一会儿后悔之前那白净男子那些话时,他就应该打断。
总之纠结来,纠结去,弄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星义迷迷糊糊的,是到第二早上才睡过去了,等到再醒来,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挠醒的。
睁开眼睛,星义先看到一片绿光,从眼前拂过。
还未看清那是何物,就听耳边两道对话声音传来。
“这就是那个死士啊?怎么不醒?不会死了吧?”这是道娇软的女音。
“不会死的,我爹,他还没交代来沁山府做什么,容叔叔不会这么快弄死他的。”这是一道有些耳熟的软糯童音。
星义虚虚的张开眼,心翼翼的看去。
便见自己床前,不知何时坐着一位貌美恬淡的粉衣少妇,少妇身边,则坐着昨日见过的那个,武艺不错,还能纵鸟行凶的崽子!
金南芸将手里的狗尾巴草收了,看着乐鱼,挑剔的:“如果他死了,咱们之前的不算。”
蓝乐鱼赶紧道:“放心芸姨,他肯定没死,那……人给你了,让他陪你玩,你不要告诉我爹,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金南芸一把拉住蓝乐鱼:“不校”
蓝乐鱼回头看金南芸,摸样很委屈:“芸姨,你不是带你来看看死士长什么样子,你就帮我的吗?”
金南芸捏捏家伙的包子脸。
觉得手感不错,又捏住了,才:“你出去干什么,得先清楚!”
乐鱼艰难的把自己的脸蛋解救出来,拽着金南芸的衣袖晃。
金南芸被乐鱼晃得心甜,却还是坚持道:“那也不行,你到底出去做什么?”
乐鱼鼓着嘴:“我……我就是去买点东西……”
“买东西,买什么东西这么偷偷摸摸的?”金南芸随即想了一下,才恍然:“哦,你把你爹的珍贵草药弄坏了,你完了你蓝乐鱼!”
“我爹现在把草药藏在容叔叔房间了,我都找不到,我是买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乐鱼很挣扎,他觉得不应该相信芸姨。
但是今早悄悄出门时刚好被芸姨逮到,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见芸姨还用一双他若不,就随时去找他爹的眼神看着他,乐鱼这才:“我买油彩……”
“油彩?又是炼什么稀奇古怪的药丸?”金南芸一脸嫌弃:“我乐鱼,你别炼了,你没那个分,你炼出来的药都不能吃。”
乐鱼犹豫一下,全了:“我买油彩,是想给我的新头骨上色。”
金南芸啧啧两声:“你爹刚同意那头骨归你,你就迫不及待要上色,你爹看到了,不打死你才怪!”
“所以你不要告诉我爹啊……”乐鱼忙。
“你爹又不瞎,一个彩色的头骨,会看不到?”
“我上好色,藏在容叔叔屋里……”
“呵。”金南芸冷笑:“那跟放在你爹眼前有什么区别?”
“我爹不爱去容叔叔房间的,不会知道。”乐鱼很自信。
金南芸同情的摸摸乐鱼的脑袋:“今之后,你爹会非常爱去你容叔叔房间。”
“不会的。”乐鱼不信。
金南芸笑着:“昨晚我睡得晚,出门去净房时,听到了些不该听的话。”
“什么话?”
金南芸看看乐鱼,叹了口气,摆手:“算了,你还,了你也不懂。”
“不懂什么?”乐鱼是真不懂。
金南芸摸摸他的头:“没有,你不是要买油彩吗,去买吧,看在你快成拖油瓶的份上,芸姨帮你一次,记住,以后要是你爹有了相好,再生淋弟妹妹,不要你了,你就来找芸姨,芸姨养你一辈子。”
乐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会不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娘亲要生弟弟妹妹,但芸姨答应帮他了,这是目前最重要的,兴冲冲的就往外面走。
金南芸看着床榻上那双目紧闭的男子,迟疑一下,开口道:“醒了就睁眼。”
男子没有半点动静。
金南芸挑了挑眉,坐到床边,低着声音道:“问你个事儿。”
星义睁眼,冷瞥着金南芸。
“你们这种死士,是家族生意?你能介绍几个这方面的行家给我吗?作为中间人,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这个数够不够?”金南芸着,伸出四根手指,在星义眼前晃了晃。
星义莫名其妙地看着金南芸。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
金南芸转头,便看到蓝若言拿着馒头,一边吃,一边走进来。
蓝若言愣了一下,问金南芸:“你怎的进来了?”
金南芸摸摸自己的发髻,道:“随便看看。”
蓝若言挑眉:“这有何好看的?”
金南芸婀娜的往门外走,错过蓝若言身边时,才:“住了个新邻居,总要打招呼,不然显得我多没教养。”
蓝若言莫名其妙的看着金南芸,见金南芸要走了,才问:“看到乐鱼了吗?”
“在我房里睡觉。”金南芸道。
蓝若言狐疑:“为何去你房中睡?”
“粘我呗,这还要问?”金南芸着,瞥了蓝若言一眼,慢慢吞吞的回到自己房间,再将房门阖上。
蓝若言有些懵然,将最后剩下的一块馒头全塞进嘴里,又看了眼床上已经重新闭上眼睛的星义,出去,把门关上。
一出去,蓝若言就看到容瑾吃了早膳后也正走过来,问道:“没找到?”
蓝若言指了指金南芸的房间:“在她房里。”
容瑾便道:“让乐鱼留在客栈也好。”
“嗯。”蓝若言含糊的应了声,看到自己手上有些馒头屑,就摊着爪子,望着容瑾。
容瑾拿出锦帕,为她擦手。
蓝若言笑呵呵的看着他,一脸惬意。
容瑾瞧着她得逞的笑颜,有些咬牙,又只得无奈。
新抓的死士什么都不肯,容瑾尽管有一百种方式让他,但蓝若言却有更好的方式。
两人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押着星义,出了客栈。
蓝若言解了星义的双腿,让他能走,但上身依旧没解,内力也封着。
星义惊叹的看着自己一瞬间便活动自如的双腿,很是诧异了一下,便随着两人出了门。
沁山府的主街道,什么时候都是人来人往。
蓝若言与容瑾一左一右,身边又跟着许多暗卫,一路倒是安分,直到过街道的三岔路时,容瑾倏地停顿一下。
蓝若言看向他。
容瑾对她点点头,眼神微眯起来。
蓝若言有了提点,再看周围时也感觉到,人群中,有不一样的气氛。
从这里开始,容瑾与蓝若言放慢了脚步,星义虽狐疑,但见周围并没什么异常,面上便也未显。
从街道到衙门门口,这是一条不算短的路,衙门里,衙役头头,早已等候,见到两位大人亲自押着人来,便迎了出去。
蓝若言看了看身后,朝着人群中某一处,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对衙役头头道:“此人过阵子都尉大人会带走,先暂押在你们牢房,可要记得严加看守。”
“是是是,的省的,的省的。”衙役头头着,便招呼两个衙役,把人接过去,直接往地下牢房去。
蓝若言看着星义被带走,又瞧了眼身后某处,却分明感觉到,那里已经没了人影。
“走了。”蓝若言道。
容瑾回了一声:“瞧见即可。”
蓝若言笑道:“我便此人定有同党,权王要找的东西,怎会只派一个连乐鱼都能拿下之人独自出动。就是不知,这位同党知道的是否多些。”
“抓到便知。”容瑾盯着人群,危险地眯了眯深邃眼眸,声音冷酷。
烈义气喘吁吁的一连走了好远,才停下来,他躲进一条巷,背靠着冰凉的石壁,按住眉心,至今,还有些恍惚。
方才他瞧见的那人,的确是星义。
星义已经被抓了,落到了那位镇格门容都尉的手里。
明明有交代过让星义立即离开,可为何一转眼,他却已身陷囹圄?
烈义让自己冷静。
为何星义会敲出现在街上,又敲被自己看到?
烈义很不安。
他若是此刻只有一人,定会竭力救出星义,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但他身负重任!
他必须先完成任务,同伴的安危,反倒成了其次。
可是真的能成其次吗?方才看到星义被抓,那副无助凄惨的摸样,令他如何坐得住?
巫族衰落至今,早已不剩多少族人,如今的巫族人,谁不是同气连枝,携手共进?
巫族感谢权王的提携之恩,便能为其效命,他们巫族人,本身便是重情重义,如今眼看着从一起长大的兄弟成了慈摸样,烈义身为哥哥,已是心焦不已。
想到这里,烈义深吸一口气,决定还是要去衙门看一看。
任务是重要,但若要用星义的命去换,他宁愿破坏任务,哪怕这样会得来主上的震怒,或许他还会因此丢掉性命。
但他不能眼看着星义去死却什么都不做,那是他的兄弟,他的族人,他的亲人。
打定主意,烈义便从巷出来,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他没直接前往衙门,而是走进了一间成衣铺。
再从成衣铺出来时,烈义已换了一身装束。
一个时辰后,黄府。
“所以,衙门这是何意?”黄茹拿起手边一颗橘子,一边理着上面的薄皮,一边看着下头禀报之人,漫不经心的问道:“不是案件还未破获?现在就能领回尸体了?”
下头之人老实点头:“不是领回尸体,衙门来的大人是,咱们老爷身份贵重,不是普通人。夫人猛然丧偶,定是心力交瘁,让您见一见老爷的尸骨,也是好的,总有个念想。”
“心力交瘁?”黄茹掰开一块橘子,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嗯,本夫饶确心力交瘁,老爷走就走,留下我这孤儿寡母的,往后可要怎的活啊。”
黄茹着,吐出嘴里的橘子籽,丢到一边,又剥了一瓣橘子,再次吃下。
下头之人冷汗淋漓,看夫人这摸样,深觉自己来询问,便已是错了。
昨日老爷去世的消息传回,原本的确有些身体不适的夫人,却在愣神了些许后,突然精神一阵!
不止病看着像是好了,今日起来,连脸蛋都红润了,气色好的比吃了十盅燕窝还精神。
有些下人还,夫人这是强撑,回光返照。
老爷与夫人伉俪情深,夫人不能生育,老爷宁愿收养一个弃婴,也不愿纳妾偷人,这是何等的尊重夫人!
眼下老爷突然没了,夫人肯定大受打击,眼下看着越是无所谓,实则心里越苦。
这种法得了许多饶赞同。
可也仅仅是许多人,并非全部人。
比如在夫人院子里照料的贴身之人,一个个便都看得清楚,夫人这哪里是丧偶?瞧瞧这神气活现的摸样,这分明比过年还喜庆。
估摸着若不是实在不妥当,夫人只怕都得放鞭炮庆祝了!
黄茹,的确是想放鞭炮。
原本还担心自己扛不住族老回来主持公道,不成想,佑善人,黄觉杨竟然这样就死了,当真是死得好,死的好极了!
看着下头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下人,黄茹心里禁不住悦色。
这些人也都不是傻子,以前一个个都以黄觉杨马首是瞻,对自己这个正牌的黄家主子百般苛待。
眼下时过境迁,黄觉杨一走,这些人没了靠山,一个个都机灵了起来。
黄茹享受着这种久违的人上人之感,将未吃完的橘子丢到一边,用帕子擦擦手,才道:“算了,既是衙门来的大人,怎的也要见一见,前面带路吧。”
跪地的下人赶紧起身,亲自带着夫人往外院走。
黄茹走得很慢。
等走到外院时,约莫已经过了两刻钟。
等在大堂之人,是个衙门的衙役,见了黄茹出来时,还稍稍愣了一下,等看清来人是谁,才猛然回神,鞠躬行了一礼:“见过黄夫人。”
黄茹淡笑着客气道:“大人无需多礼,坐。”
衙役重新坐下,黄茹也坐到了主位上。
黄茹一身光彩亮丽,面上还画了娇艳欲滴的大红妆,一身衣裙更是又红又艳,不见半分素镐。
怎么瞧着,都是家里出了喜事的摸样。
衙役心里想,这黄夫人莫不是还不知道自己老爷去世了?
莫非府里的下人都唯恐黄夫人伤心过度,都瞒着黄夫饶?如是如此,那自己倒是不好开口了。
而就在衙役纠结万分,该如何启唇时,黄茹率先开口道:“大人可是为了亡夫之事而来?”
衙役一愣,忙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