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蓝逸不话了，蓝若言看着蓝逸怨愤的眼神，低笑一声，又看向蓝逸怀里一直缄默不语的游姑娘，出声再道：“蓝少爷真是好福气，糟糠之妻弃你不顾，娇妾美眷，又对你不闻不问。这位姑娘，明知道蓝少爷此刻不宜与人冲突，而姑娘在这里，却一句劝慰也不，当真贤良。”
蓝若言这么一，蓝逸一下子看向怀中的游姑娘。
方才损了这么大的面子，蓝逸此刻心气正是不顺，一想到方才若是游姑娘拦住他，他也不至于被一个四品官指着鼻子骂，心里一时不忿，他推开游姑娘，兀自生起闷气。
游姑娘摔在地上，重重的跌在稻草堆里，还没来得及痛呼，就听到“吱吱”两声。
游姑娘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摔得太快，竟然压住了一只老鼠。
“啊——”她尖叫一声跳起来，还想往蓝逸怀里钻，可蓝逸正烦她，看都不看，将人又推开。
游姑娘泫然欲泣，都快哭了。
可若是平时，一个这样娇滴滴水灵灵的女子哭泣，的确会让人心神动容，但现在，这位女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活像个乞丐似的，又有谁能对这样的女子心生疼爱？
金南芸看到这里，平白觉得无味，吐了口气，拉拉蓝若言的袖子，对蓝若言摇摇头。
蓝若言原本还想再挤兑挤兑蓝逸、游姑娘，毕竟等到案子破了，人放出来了，就没这种机会了。
但金南芸明显于心不忍，蓝若言叹息的同时，看向容瑾，示意容瑾可以走了。
容瑾十分纵容的看蓝若言是真的玩够了，索性，看也不看牢房里的这出无聊闹剧，抬脚走向楼梯。
后面的人一拥往前跟上。
直到上了楼梯一半，还能听到下面蓝逸的声音传来：“别过来，滚——”
那游姑娘就带着哭腔：“少爷，人家真的很怕老鼠……”
娇娇软软，仿佛能掐出水来的声音，直让蓝若言打了个哆嗦，赶紧又快走了两步。
出了牢房。
蓝若言看金南芸其实并没有牢房里看到的那么好。
金南芸的嘴唇有些白，脸却很红，蓝若言抬手，摸了摸金南芸的额头，金南芸也没躲，只是看着蓝若言。
“低烧，可能牢里太潮湿了。”蓝若言。
金南芸虚虚的“嗯”了一声，人没什么精神。
“先回客栈。”蓝若言着，推了推乐鱼：“带你芸姨回客栈。”
乐鱼并不愿意，嘟着嘴问：“爹你呢？”
“跟你容叔叔还有些事要办，你们先回。”
乐鱼还是不愿意。
金南芸却已经满脸笑意的摸乐鱼的头，把人家一丝不苟的头发揉得很乱，笑：“宝贝，今你要一直陪着芸姨哦，不然芸姨生病不舒服，没人照顾，会死的。”
乐鱼推开金南芸罪恶的手，扁着嘴：“低烧怎么会死。”
“谁不会，不照顾好就会死的，不信你问你爹。”
蓝乐鱼当真看向娘亲，无声询问。
蓝若言白了儿子一眼，转而瞪着金南芸：“生病了就好好的，别逗这个逗那个的不消停。”
“我什么时候不消停了，我看我一直都很消停。”金南芸这句话时，虽然在笑，但笑的太勉强，也不知因为生病，还是因为蓝逸。
无论因为什么，蓝若言都不打算管了。
蓝若言使唤乐鱼走了，便站在原地，等着正与曹余杰话的容瑾。
容瑾完了话，回头就看到蓝若言正在看自己，他与曹余杰道别后，便走了过去。
蓝若言直接往衙门外走。
容瑾跟上，走在蓝若言身边，问道：“去哪儿？”
“查案。”
容瑾蹙眉：“不是过，不着急。”
蓝若言看容瑾一眼：“我是不着急破案，但没不急着找凶手，万一凶手这段时间再伤及哪个无辜？”
容瑾道：“你想做什么？”
蓝若言微笑：“我想先找到凶手，盯着凶手，不让凶手作乱，再慢慢的等着沁山府衙门破案。”
沁山府衙门的破案速度，可想而知！
哪怕现在将真凶摆在沁山府衙门面前，沁山府衙门都不一定能调查之后把人准确指出来。
按照蓝若言的法，凶手是个女人，还是与那沁山府第一大商贾黄老板有关系的女人。
黄家商铺在沁山府底子极厚，之前能避过衙役搜查库房，现在依然能避过有关人士查探真凶，所谓官商勾结，那位黄老板总有得是法子拖延查探进度。
蓝若言若真让衙役全权去处理这件案子，那估计她和容瑾得在沁山府再住上一年，太浪费时间了。
就算蓝若言想让蓝逸多吃些苦头，却也没有让蓝逸吃一年苦头的打算。
一年，这样长的时间，只怕京都丞相府都要亲自来人了。
因此，蓝若言让浮生去帮衙役的忙，而自己去找凶手，等到觉得案件应该了结时，随时了结，这样就方便得多了。
通过尸体上的查探，蓝若言已经锁定了凶手的身份，但如果再解剖一下，肯定会更直接的了解更多。
毕竟沁山府太大，真要搜查，凭一己之力，还是有些困难。
不过蓝若言之前拒绝了解剖，现在要解，就得偷偷的解。
白肯定是不行，只能晚上了。
出了衙门，蓝若言目标很直接的，走向全城最大的香料铺子。
香料铺的伙计看到两位男子进来，便向他们推荐檀香。
蓝若言摆摆手，只拿着一些样品的香一块一块的闻，也不话。
伙计无法，只好将全副心神都放在容瑾身上。
虽然这位玄袍客人五官很是冷酷，一个眼神慑来便能让人浑身都不舒服，但有掌柜的在旁边看着，伙计可不敢偷懒。
哪怕顶着巨大的压力，也得将商品尽力推销好了。
容瑾耳边听着伙计的侃侃而谈，眼睛却只关注蓝若言。
只见蓝若言一身白衣，站于香气缭绕之处，只手中拿着一块褐色的香料，用指指腹抹了一层，放到鼻尖嗅嗅，而后将香块放下，才拿起另一块。
蓝若言的动作很慢，容瑾也看得很慢，却急坏了旁边得口干舌燥的伙计。
等到蓝若言终于放下最后一块香，走过来时，伙计立刻转头问向蓝若言：“客人想好要什么了？”
“想好了。”蓝若言笑道。
伙计一脸的期待。
蓝若言道：“我什么都不要。”
伙计：“……”
蓝若言伸手拉着容瑾：“走。”
容瑾看着蓝若言抓住自己手腕的纤手，嘴角含着邪魅的笑，反手，将蓝若言的手握在掌心，再行捏紧。
蓝若言顿了一下，立刻甩开容瑾的手，狠狠瞪他：“在牢房里还玩得不够？这里可是大庭广众。”
“有什么是本王怕的？”男人却是低笑。
蓝若言索性不理他了。
走在前头，去了下一家香料铺。
等到蓝若言无功而返的从第三家香料铺出来时，容瑾才问她：“到底在找什么？”
“找凶手。”蓝若言理所当然的道。
容瑾皱了皱眉。
蓝若言道：“死者身上有种味道。”
“嗯？”
“香露的味道。”
容瑾沉吟一下，看着蓝若言。
蓝若言瞧容瑾一眼，解释：“多亏了是冬日，沁山府这里寒凉，尸体又一直放在柴房好生照看，所以尸体毁坏情况并不算高。我之前就发现了，死者身上有很多种香，混杂在浅淡的尸臭味中，不易察觉，但若是仔细的闻，还是能区分出来的。”
“那又如何？”容瑾皱眉：“死者是制香人。”
“可是那种香，不是香料。”
容瑾不明白了。
蓝若言若有所思，道：“香，分为好几种，檀香，清香，佛香，花香，香料铺子里的香，千奇百怪，乱七八糟，但是绝对不会有药香。”
容瑾挑起眉。
“那位凶手，用的药香。”
“用的？”容瑾判断道：“或许不是用的，是凶手本人便身上有疾？常年食药？”
“这也不对。”蓝若言：“我指的药香，不是药草香，而是真正的药香，有人用药草，制作出一种香品。这种香我以前在曲江府见过，有人生喜欢药草味，但又不吃药，便喜欢将药香添在身上。以前在曲江府，有一阵子，许多人都爱用这种香，我还纳闷世上竟还有这种香料。”
容瑾蹙眉：“你是，那是药香味道？”
“嗯。”蓝若言抿唇：“不过这种偏门的香，我估摸着没几个人喜欢，方才找了三家店，一家都没樱”
容瑾道：“或许有，只是没摆出来，你应该直接问掌柜。”
“不，香料铺的卖点不是香好，而是品种多，若是有这种品种，又怎会不摆出来？香料是有秘方的，各家的都不同，我家的方子比你多，自然要炫耀出来，否则客人怎会知道哪里卖得最齐全？”
蓝若言着，看了容瑾一眼：“一看你就是没做过生意的。”
容瑾轻笑。
蓝若言突然想到：“你不会真的只靠你那点俸禄过日子吧？我看三王府里平素吃穿用度，好像也很简朴，莫非你不是藏拙，而是真的没钱？”
容瑾看蓝若言突然严肃的白净脸，只觉得想笑。
蓝若言推他一下：“我在问你话，别笑。”
容瑾不笑了，严肃回道：“有钱。”
蓝若言不信：“有多少钱？”
容瑾却靠近蓝若言：“本王的家底，只会交予未来王妃。”
蓝若言白了容瑾一眼：“不问就不问罢，我也不想知道，只希望你以后莫饿死你家娘子才好。”
蓝若言着，转脚走进下一家香料铺子。
容瑾望着蓝若言的纤细背影，笑得更深，也更深邃惑人。
这家刚进去，就听到后库房里女伙计的声音传来：“掌柜的，四姑娘定的眠香放在哪儿了？我怎的没瞧见？”
站在铺内的掌柜闻言撩开帘子，往里头了一句：“就在第三格台子上，上头我标了名字，你自己看。”
里头悉悉索索一阵。
接着，女伙计声音又传来：“没看到啊，是不是放在别的地方了？这可怎的是好，四姑娘还等着我给送去呢。”
掌柜的皱了皱眉，正要进去，可看到铺内来了两位客人，又走不开，只得道：“你出来看着，我进去找。”
接着，就见一个摸样俏丽的姑娘走出来。
一看到外面有客人，姑娘便迎上来：“哟，两位客官，您是要什么香啊，我们这儿，什么香都樱”
“我们自己看。”蓝若言着，就走向了一排排的货架。
姑娘见状也不去打扰，就跟在蓝若言旁边，等着客人看中了什么香，再做介绍。
蓝若言一路过去，到了某一处时，停了下来。
蓝若言将手上的香料块仔细嗅了嗅，嘴角含笑的问向姑娘：“你们这是什么香？”
姑娘立刻回道：“客人好眼光，这是药香，是咱们黄家的特制。整个沁山府，您在除了我们黄家铺子外，别家的点子，可都找不到这种香的。”
蓝若言眼中笑意加深，眼睛看了看周围，恍悟一声：“原来这里是黄家铺子，沁山府有名的黄家铺子？”
“可不是吗，看两位公子是外地人，不常来咱们沁山府吧？咱们沁山府，要商货，咱们黄家商户称第二，那便没人敢称第一了。”
蓝若言点点头：“来了沁山府没两日，黄家的事，倒是听了不少。”
姑娘笑笑，“公子您可别觉得咱们是卖花赞花香，咱们的东西是真的好，才推荐给您，就比如这个药香，当初刚创出来时，风靡一阵，男男女女身上都要抹这种香，虽过了两年，风气过去了，但是外地来的商客，还是喜欢大批采购，卖到其他地方去。”
“您以前若是在南方呆过，必然也多少听闻咱们这种香，据很多外地来的客人，药香在南方的曲江府，可是风靡极了，好像是，当时因为曲江府有位活神医，身上随时都有一股子药香，旁人都愿意效仿，但也不是谁都每泡在药材堆里，有了这药香，当地人可是一个个的都买来涂在身上，就图跟那活神医一个味道。”
蓝若言：“……”
蓝若言真的不知道，原来有一阵子曲江府人人都涂这种香，是因为自己？
旁边的容瑾低笑出声。
蓝若言回头，瞪了容瑾一眼。
容瑾笑意稍敛，但还是止不住。
姑娘不明所以，还在喋喋不休：“所以客人您买这种香就对了，没涂过的一定要涂一次，带着淡淡的药草味，清新中透着特别的韵味，您不信再闻闻。”
姑娘着，还用丝绢抹了一点香沫，在蓝若言手背上擦过。
蓝若言看的哭笑不得，最后问道：“整个沁山府，确定只有你们黄家铺子有这种香？”
“是，我们这儿独一无二。”
“那沁山府，你们黄家有几家香料铺？”
姑娘想了想：“十三家，城北那边最近新开了一家，不过铺子还在装潢，要开业还得等一阵子。”
蓝若言点点头，大意了解了，看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蓝若言便咳了一声，道：“替我包一块。”
姑娘高心应了一声，就去柜台后面找盒子。
此时掌柜的拿了一块脏兮兮的纸包出来，一边拍着上面的灰，一边：“不知谁碰到柜子，这香摔坏了，还掉到了架子底下。”
姑娘呀了一声，拿过那纸包，拆开，满脸郁色：“怎的会这样，四姑娘还等着用呢！”
掌柜道；“你去跟四姑娘一声，让四姑娘再等等，过几重制一份给四姑娘送去，不收四姑娘钱。”
姑娘娇嗔一声：“人家四姑娘又不差这几个银子。”
掌柜的无奈：“那也没办法，这眠香是特定的，都是接隶子之后才做一块，总没有多的。”
姑娘也知道没办法，只能叹了口气，将那纸包放下，一看柜台对面的两位公子，忙道：“哎哟喂，公子久等了，您的香。”
姑娘将盒子奉上。
蓝若言接过，拿出银子递过去。
姑娘开始找钱，蓝若言却看着那纸包，笑着问道：“你们这儿还能定制香？”
掌柜的道：“能，咱们黄家铺子所有的香料铺，都能定制香，但凡客人想要什么味道，是我们原本的香料没有的，都可以额外定制，不过就是费用要高一些，日子也要等久一些，所以通常除了几位熟客，倒是很少有人定。”
“这个眠香，我能看看吗？”蓝若言指着那个纸包。
掌柜自然可以。
蓝若言捻了一块碎沫，放在鼻尖嗅了嗅，点点头：“跟药香的味道很像。”
掌柜眼前一亮：“公子闻得好，可不就是很像，药香用的是几味带香气的药草作为原料，而眠香里头几种安神药材，也是带着香气，敲有两三味也是药香中用过的材料，因此味道极为相似。
蓝若言点点头，问道：“那这眠香，很多人定吗？”
掌柜的摇头：“这个倒不是，定制的香，自然是独一无二的，这个香的方子，是福里街的四姑娘自个儿写的，我们只管确定了香气掺杂无毒后，就给做出来，所以整个沁山府，也就四姑娘用这种香。”
蓝若言笑着：“那你们有了客饶方子，私下不会自己做了卖吗？”
掌柜的赶紧惊怕道：“公子可莫要开这种玩笑，咱们黄家商号要是连这点诚信都没有，也不配当这个沁山府第一了，这整个沁山府，所有的香料铺中，也就咱们黄家铺子接定制的单子，这客人若是不相信咱们，咱们还能做这么长时间吗？客人您是不是？”
蓝若言笑笑，没什么，接过姑娘找来的银子，这便告辞。
离开香料铺，蓝若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容瑾看蓝若言那奸猾的摸样，问道：“好像又发现了什么？”
蓝若言笑出声来：“凶手，也许找到了。”
“嗯？”
“定制的香，四姑娘，看来我们需要去一趟福里街。”
福里街，没去之前，蓝若言以为那就是一条普通的街道，但是到了，才发现，这竟然是一条富人街。
到处都是衣着不俗的富贵人，街道两边的商铺，也都是价格昂贵的玉石古董铺。
蓝若言在玉石铺转悠了一圈儿，轻易就打听到了那四姑娘的住所。
一栋二进的院子里，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丫鬟便出来开门。
丫鬟看到门外是两个不认识的公子，一时愣住。
“二位，请问找谁？”
蓝若言含笑道：“黄老爷在吗？”
丫鬟脸色一白，立刻凝起眼睛，摇头：“你敲错门了。”
着，那丫鬟就要关门。
蓝若言及时拦住丫鬟，态度很礼貌：“姑娘莫要着急，你叫黄老爷出来，就是朋友来找。”
丫鬟拼命关门：“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黄老爷……我们家姑娘……姓吴。”
“那让你们家姑娘出来见一面可好？”
“姑娘出门了，你们赶紧走，别再堵着门了，再乱来，我可叫人了！”
蓝若言闻言，这才放了手。
大门“啪嗒”一声被重重关上。
蓝若言笑的很是恣意，眼睛看向容瑾，道：“让你的人在这里盯住。”
容瑾抬手，对空中一挥，做了个手势。
接着，就感觉四周劲风撩动，蓝若言看着空空如也的空，了一句：“真是怕死。”
容瑾眯起眼眸：“本王？”
“是啊，不怕死会带这么多的暗卫？”蓝若言转身，走向巷子的另一头。
容瑾跟上，才道：“暗卫不放心。”
“容都尉身手撩，暗卫还有何不放心的？”
“蓝先生身手也够撩，但本王仍旧不放心。”
蓝若言闻言乐了，站定，看向容瑾，凑上去故意道：“容都尉的意思是，暗卫也喜欢容都尉你，所以才跟着你？”
容瑾皱眉。
蓝若言这时却笑得快活极了！
一边笑一边往外走。
容瑾注视着蓝若言的背影，无奈，又觉好笑。
……
晚上，用过了晚膳。
蓝若言没管已被金南芸蹂躏得都快没了人形的乐鱼，只对浮生吩咐一声，记族乐鱼睡觉，便与容瑾又去了衙门。
两人偷偷摸摸去了衙门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