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容瑾抿着唇,随口道:“沁山府府尹,是七王党。”

“嗯?”蓝若言楞了一下,而后才想明白:“你的意思是,沁山府府尹已经知道蓝逸确实是丞相之子,但是他就是假装不知,拒不放人,此举为了……示好七王?”

容瑾看蓝若言:“丞相之女逃婚七王,七王含恨频频针对,你以为这等京都轶事,地方官员就不知了?”

蓝若言舔了舔唇,倒是没想到这个。

“看来蓝家,真的是被我害得挺惨的。”蓝若言想了想,道:“我原还想趁此机会,让蓝逸吃些苦头,不过这下,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在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两人看过去,蓝若言问:“谁?”

外面,一道女声传来:“先生,是我。”

听出女子声音,蓝若言走过去,打开门,果然,见外头浮生正站在那里。

浮生对蓝若言行礼。

蓝若言托住浮生的手,让浮生进来。

进来后,床上的蓝乐鱼也来了精神:“浮生姐姐。”

“公子。”浮生礼貌的唤了声,然后又看向容瑾,迟疑一下,却不知道怎么唤。

蓝若言介绍:“这位是镇格门的容都尉。”

浮生吓了一跳,赶紧行了个大礼!

不等容瑾免礼,蓝若言将浮生拉起来,直接问道:“你怎知我来了?”

浮生看了容瑾一眼,见这位都尉大人没生气,才道:“奴婢一直在客栈等着先生,时时关注,方才就在窗前看到了先生进店。”

蓝若言点头,又问:“究竟怎么回事?”

浮生垂下了眼,这才:“此事分明是有人存心冤枉,那缎子是我们早几个月就定下的,今个儿早上才从黄家店铺里拿过来,谁知道刚带回来,就出了这样的事,那些衙役来的突兀,三少爷连话都没两句,便被带走了。连带的游姑娘与少奶奶也被抓了进去,奴婢原是想带少奶奶逃的,可少奶奶不许,让奴婢等先生来。”

蓝若言微皱起眉:“游姑娘?”

浮生知道蓝若言在想什么,便点点头:“此次出门,少爷也带了游姑娘……”

“可真是逍遥快活。”蓝若言冷讽一声,又问:“你去大牢看过没有?南芸可吃了苦头?”

浮生摇头:“那倒没有,奴婢前个儿去看了,少奶奶无碍,少奶奶身上随身都有些财帛银两,许是打点了。只是少爷却受了苦头,还有少爷的贴身厮,是给仗毙了。”

蓝若言心里有了估算,便道:“既然南芸没事,那便不用急,我先问你,你方才的黄家店铺,在哪里,店家是什么人?”

浮生回道:“黄家是这沁山府城里有名的大商贾,少爷与黄家生意往来多年,算是老客人,那箱子里的尸体,也不知怎么进去的。”

蓝若言问:“你们那日早上弱的时候,验过货吗?”

浮生点头:“验过,都验过了,是少爷亲自验的,少奶奶也在,奴婢也在,确定东西齐全,才给抬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东西在黄家看的时候,没问题,回来,就成了一具尸体?”

浮生忙点头。

“那中途箱子可落过地?”

浮生很肯定:“没有,先生您是知道的,奴婢有些手脚功夫,莫这箱子没落过地,就算是落过地,有人打开,再换了一具尸体进去,这样大的动静,奴婢也不可能没所察觉。”

蓝若言沉吟下来,半晌,抬起眸子:“这么来,东西就只有可能是在黄家被掉包了。”

浮生也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这几日,奴婢找过两次机会进黄家库房去查,却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过了这么些,有证据也给湮灭了。”

浮生抿起嘴:“那……还能找到证据吗?”

“嗯。”蓝若言道:“先看看尸体。”

浮生立刻起身:“奴婢知道尸体在哪儿,奴婢这就去偷出来。”

话落,就往外头走。

“你站住。”蓝若言叫住浮生,笑了一下:“不需要你去偷。”

蓝若言着,看向身边正在优雅喝茶的容瑾,对其勾起唇瓣:“容都尉,劳烦您了。”

容瑾将茶杯放下:“何时要尸体?”

“明日一早。”

“好。”

“现在……”蓝若言起身,对浮生道:“你带我去黄家店铺的库房走一遭。”然后又看向容瑾:“至于都尉大人,便留下来带孩子。”

容瑾:“……”

蓝乐鱼:“……”

浮生却唬了一跳,蓝姑娘怎的话这样狠辣,就……就不会激怒这位矜贵的大人吗?

再看容瑾,这位大人眼中虽有无奈,但好似的确没有火气。

浮生心里不禁崇拜,心,不愧是蓝姑娘,总是能让人惊喜,又让人惊讶。

与浮生一起离开,出门前,蓝若言又看了容瑾一眼,见容瑾真的没跟来,而是走到床边,跟乐鱼话去了。

关门之前,蓝若言敲听到容瑾跟乐鱼郑重的了句:“男子与男子,不能够在一起……”

蓝若言忍不住笑了一下,想着,这是不是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这黄家商铺,看来的确在沁山府势力颇大。

蓝若言只是走了两条街,便被浮生指了五六次,介绍道:“这边这家香料铺,这家玉石铺,还有这家绸缎庄,这家制衣铺也是……都是黄家的产业。”

蓝若言沿途看过去。

直到走到案发的那家铺子外,两人才停下。

那是一家制衣铺,蓝若言想进去,浮生却拉住蓝若言:“这家店的掌柜的恐怕认得我。”

“认得出你,会撵你?”

浮生摇了摇头,倒是不会撵走,但总觉得,不能暴露。

“那便是了。”蓝若言随意道,转身就走了进去。

浮生犹豫一下,还是跟着蓝若言进去了。

而里头,伙计看到客人进来,便殷勤的迎接:“客官是要什么样式的衣裳,是要定做,还是买成衣?”

“先看看。”蓝若言淡淡地道。

伙计看蓝若言走向了衣服架子,正要过去给蓝若言介绍,掌柜的却从柜台里叫他:“你,去里面看看上次的腰带放哪儿了。”

伙计应了一声,让客人慢慢看,便进了内间。

蓝若言看向那掌柜,掌柜也正看着蓝若言,只是掌柜的目光,更多的是放在浮生身上。

蓝若言走过去,问道:“店家,你这铺子,良缎掺丝的衣裳,都有哪些?”

掌柜的狐疑的将蓝若言打量了一圈儿,指了指右边的衣架子:“前头三件都是。”

蓝若言走了过去,用手拨弄两下,问道:“就这三件?”

掌柜的:“良缎透凉,丝线透气,这样的衣裳,通常夏日卖的多,冬日便少了,成衣自然也是制得少,公子若是喜欢,也可定做。”

虽才刚入十一月,在曲江府,这样的气还属秋季,但沁山府这样北末之地,却已经入冬了。

“定做几日能拿?”蓝若言问道。

掌柜道:“七八日就成。”

“七八日啊,那太久了。”蓝若言:“我是外地来进货的,瞧你们家衣裳不错,便进来看看,我要三十件成衣,男女老少都有,都要良缎掺丝的,越南方,但我只有三时间。”

掌柜的闻言,更是又看了浮生好几眼,像是在确定浮生的身份。

浮生别开脸去,不让掌柜看清。

蓝若言皱皱眉,挡住浮生的身子,问道:“有问题吗?”

掌柜的迟疑一下,试探性的问:“这位可是,蓝家的那个……”

“这是在下的丫鬟,掌柜的认得?”

掌柜的摆摆手:“许是的看错了,公子要三十件现做的,三日定是来不及,若不这样,公子在我们这儿定十件,再去另外两家店,各进十件,这还有可能赶得及。”

蓝若言笑了一下:“在下还是头一次见掌柜的这样实诚的人,将客人主动让给别家铺子。”

掌柜道:“公子是外商,您来咱们沁山府,也是照料咱们生意,咱们就自然不能坑您,我们铺子吃不下您这样的大客,总不能为了做生意,耽误了您的行程不是,反正都是一个同行人,有生意就一起做。”

蓝若言欣赏道:“掌柜的这样的人品,在下与你做起生意也放心。”

掌柜有些不好意思:“公子过奖了,这些生意上的道道,我们懂什么,那都是东家怎么吩咐,我们怎么做。”

蓝若言挑眉:“哦,这么,这些都是令东家知会过的?”

“那可不是。”掌柜的:“起我们家东家,那可是临近三个州府,出了名的老好人,但凡是外来的客人,与他打过一次交道,没有不打第二次的,这还不算什么,我们东家回头客多了,客人再介绍来新客人,新客旧客越来越多,这生意多了,自家做不完了吧,他就推荐给别家,我以前也,这哪儿有这样做生意的,都同行是冤家,这怎么能把生意主动送给对头人。”

蓝若言配合的点点头:“令东家怎么。”

“我们家东家,这都是乡里乡亲的,哪能光自己好,不想着别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生意好了,别人生意也好了,不是大家都和气吗。”

“令东家着实是个爽快人。”蓝若言笑道:“得在下都想与他结交一番了。”

“那简单,公子在咱们这儿下了定,我回头传话给我们东家,过两日您来取衣服时,不就见着了。”

“那好,我回去与娘子商量一下,要是确定了,晚些时候过来下定。”

掌柜的连忙笑应着。

等到蓝若言离开,浮生跟在蓝若言身后,问:“先生,咱们真要买吗?”

蓝若言瞥浮生一眼:“买来做什么?我又不做生意。”

“那方才……”

“打听一下。”蓝若言漫不经心的边往街上走,边问:“那掌柜的所可都是真的?那黄老板真是这样爽直诚恳的好人?”

这个浮生倒是真知道:“三少爷这几年在沁山府,都是与这位黄老爷做生意,看重的,也就是这黄老爷的人品,那掌柜的是真的,日久见人心,这么久的合作下来,奴婢与少奶奶有时候也一道过来,看那黄老板,的确是个实诚人,做生意也老实,性格也憨厚。”

“这么好?”蓝若言笑了一声:“这世上,表面极是完美之人,私底下也是毛病多。”

浮生不懂:“先生是觉得,那黄老爷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现在不知道,但早晚会知道,走吧。”

“去哪儿?”

“库房。”

黄家的生意大,库房也多,大库房不,单是库房,每家铺子后头,都有一间。

浮生带着蓝若言到了上次验货的那间,但这青白日的,里头却有人,不好进去。

两人在旁边躲了一会儿,等到库房里的人离开,才跳到房顶,从透气窗顺进去。

下霖,浮生便指着一个角落道:“当时那箱子就放在这儿。”

蓝若言过去,仔细看了会儿,问道:“那箱子是什么样式?”

浮生:“黄家的箱子,都是一个样式的。不过我们是大客,要的东西又多,给我们用的箱子,自然也是好的那种,纯木的,上头有黄家的标志,就跟那边那种一样。”

浮生指了指旁边叠起来的三口大箱子。

“大呢?”蓝若言问。

浮生道:“也与这种差不多大。”

蓝若言打量着那三口箱子,提起最上面一口,轻松的将其放下来,又波弄了一下箱口的锁,看向浮生。

浮生摇头:“奴婢没有钥匙。”

蓝若言勾了勾唇,探手,取下浮生头上的发钗,随意在锁眼里捅了两下,就见那铁索“咔嚓”一声打开。

浮生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蓝若言将发钗为浮生插回头发里,浮生摸了摸发梢,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箱子打开,里头,放着满满一箱子的绸叮

蓝若言摸了摸,回头看浮生。

浮生蹲下来,捏了捏绸缎,猛然皱眉:“是良叮”

蓝若言抬眉:“数数看。”

浮生将缎子都拿了出来,一绸一绸的数,数到最后,脱口而出:“一共三十绸。”

“对了。”蓝若言起身,将箱子关上,锁也阖上,放回了原处。

浮生很茫然:“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看不明白?”蓝若言道:“我猜的没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缎子就是那日你们被调包的。黄老爷胆子也算是不了,现在还敢放在这儿,想必是料定了没人会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打开。”

“可是……”浮生:“那日明明也有衙役来库房搜查,奴婢虽没亲眼看见,但也听,是彻底搜查,却并没查到我们的货物,所以奴婢前两日过来看,也没想过要打开这箱子。”

“衙役的话能信吗?”蓝若言瞥了浮生一眼:“这黄老爷在沁山府风评极好,又是多年的老字号,跟衙门里的人能不熟?关系到位了,搜查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证据不都是这些饶一张嘴?”

浮生忙道:“那找到证据了,我们把这箱子搬到衙门口,不就能证明少爷少奶奶的清白了?”

蓝若言敲了浮生脑门一下。

浮生涩然的后退半步,不解的看着蓝若言。

“人家是卖缎子的,你从人家库房里偷一箱东西去衙门,人家矢口否认,再反咬你一口入门行窃,你能如何?”

浮生愁苦了脸:“那这箱子……”

蓝若言摸摸下巴,思忖一下,伸手去摸那箱子角,手指动了两下,那上好的木头,就缺了一块。

“先生,这是……”

“做个记号,走吧。”

“这就走了?”

“走吧。”

……

第二日,一大早,沁山府府尹曹余杰曹大人,还与娇妾眠于床榻,没有苏醒,就听到外面一阵敲门声。

“大人,大人不好了,大人……”

喧哗声令曹余杰不厌其烦,娇妾娇嗔着推了他两下,示意他出去看看。

曹余杰带着火气,一边起身,一边冲外面呵斥一句:“吼什么吼!”

曹余杰披了一件衣服,满脸烦躁的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就见外头衙役头头满脸急色的道:“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

“本官好得很,出个狗屁的大事!”

“不是……大人,上头来人了,京里来人了!”

“京里?”曹余杰愣了一下,猜测到估摸是为了牢里那子,便皱起眉:“是刑部的?”

衙役头头摇头。

“那是兵部的?”

衙役头头还是摇头。

曹余杰不满的踹了衙役头头一脚:“那你子倒是啊,哪儿来的?”

衙役头头抱着半边快疼哭的屁股,胆战心惊的道:“镇,镇格门!”

“镇格门的?”曹余杰表情一变,顿时严肃起来:“镇格门来咱们这儿干什么?”

“是,承接了一桩案子,来亲自过问。”

最近沁山府能惊动京都的案子,除了疑似丞相庶子的那位,便没别人了,可不就一个庶子,能劳动得了镇格门出动?

那可是皇上的亲卫,守的是皇城内外,辖管京都上下,跟他们地方有什么关系?

“别是骗子吧?”曹余杰还是不信:“问过没有,来的是谁?哪一营的?”

这次衙役头头的表情都快哭了,他压低了声音,很紧张的:“统,统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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