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金南芸只好收回手,嘟哝道:“若不是你知道赚了多少,我真想少给你一半。”

蓝若言听着,没吭声。

蓝若言并不知道赚了多少,那晚,她去找容瑾,一是想问容瑾泄露村民被关押在京兆尹的目的,二,就是想与容瑾金南芸的事。

只是意外发生,蓝若言什么都没便走了。

第二日,蓝若言特地派灵儿去约金南芸过来,想自己还没有通镇格门,让金南芸别急着卖消息,却不想金南芸竟,已经卖出去三笔了,而且今日价格比昨日涨了两番,三笔卖了六千两。

蓝若言先是惊讶了一下,后便猜到,容瑾看来已经知道这事了,并故意给她一个方便。

容瑾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蓝若言不用猜也知道,但蓝若言就奇怪了,这男人既然这么怕她一走了之,怎么还会眼看着她赚十几万两银子?

要知道,没钱的时候想走还困难,有钱了,可就容易极了。

蓝若言想不通,也不急着想通,她就等着,看容瑾还能做出些什么。

分完了赃,蓝若言很大方的赏了浮生一百两,浮生笑呵呵的接下,金南芸忙也:“你也赏我点吧。”

蓝若言想了想,抽了一百两扔给金南芸。

金南芸将银票丢回去给蓝若言:“一百两,你打发叫花子呢?”

“不要算了。”蓝若言见状,毫无心理负担的将银票拿回来。

途中却被金南芸又抢走:“谁我不要,不要白不要!”

蓝若言嗤笑一声,将剩下的银票放进钱袋里,再仔细塞进怀里。

金南芸撇撇嘴,对浮生使了个眼色,浮生机灵的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等房间安静下来,金南芸才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之前,是不是做过了什么?”

蓝若言挑挑眉:“具体指什么。”

“关于我的事。”金南芸靠近蓝若言一些:“你是不是做过什么?”

蓝若言单手支着脑袋,瞧着金南芸笑:“没樱”

“不,就是你。”金南芸板起脸来:“昨个儿大伯来了别院,在书房跟蓝逸呆了两个多时辰,昨晚,蓝逸就在我那儿用晚膳了,晚上还歇在我房里,不过我推日子来了,没让他碰我。”

“为什么?”蓝若言问道。

“什么为什么?”金南芸皱起眉:“我烦蓝逸,你看不出来?”

蓝若言没做声,她自然是看得出,但她跟金南芸的婚姻观不同,她以为,金南芸也是想蓝逸浪子回头的,所以她回府时才在蓝域面前了那些话,但看来,她好像猜错了。

金南芸,也没有她想的那么没原则。

“总之……”金南芸的很直接:“别再这种事了,我和蓝逸的事,别人帮不了。”

蓝若言慢条斯理的点头:“权当我妄作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金南芸怕蓝若言误会,软下了声音:“我知道你为我好,但我们……”

蓝若言拍拍金南芸的手,打断金南芸:“我明白。”

金南芸看蓝若言的确没生气,才松了口气,但又好奇:“你到底了什么?最近两三个月,那男人可从没想过进我的房,平日不是那姓游的,就是别的女子,便是出门在外,也要留恋烟花之地,倒是你本事,三言两语,竟将他哄了回来。”

蓝若言无趣的道:“你既不在乎,他回不回,为何回,又计较这么多做什么?”

金南芸又深深看了蓝若言一会儿,从善如流的点头:“也是。”

金南芸没在蓝若言这儿留多久,只呆了半个时辰便走了。

而接下来的半个月,可以是蓝若言来京以后最清闲的半个月。

容瑾从那夜之后,便没来找过她,蓝若言也乐得悠哉,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再看看医书,顺便在府里偷偷打探。

令蓝若言意外的是,整个蓝府,好像都不知她母亲的事。

唯一知道的,还只是含糊不清不全知晓。

一日,晌午,刚用过午膳,阅儿从外头急急的进来,因为动作太慌,还撞到了正从屋出去的亦卉。

亦卉被撞得险些摔倒,站稳后,才抱怨一句:“姐在午歇呢,你做什么?动静点。”

阅儿看了眼屋内,瞧见软榻上眉目紧闭的女子,这才压低了声音:“我有要事禀明姐。”

这几日阅儿早出晚归,亦卉也不知道阅儿具体去哪儿了,只知道阅儿的伤好了,姐就指派阅儿出去办事,一办就是不见人影,有时候出府,有时候在府里其他院子,总之阅儿没停过。

这会儿看阅儿这般着急,亦卉也不敢耽搁,赶紧让开路,却不忘叮咛:“昨夜大雨,姐许是被搅着没睡安静,你快些,让姐好好补补眠。”

“我省的。”阅儿应了一声。

亦卉出去后,阅儿又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偷听,才走进去。

阅儿刚要开口,却见软榻上假寐的女子霍然睁眼。

阅儿愣了一下。

蓝若言却已经翻了个身,看着阅儿:“吧。”

阅儿急忙回神,也来不及思考姐是何时醒的,怎么知道自己有急事要,只老实的道:“奴婢打听到了。”

蓝若言坐起来些:“清楚。”

阅儿这便细细的道:“此事来,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纪姨娘……”阅儿到这三个字时,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左右,才紧张的道:“纪姨娘当初,听是犯了罪,才被赐给老爷的。”

蓝若言皱起了眉,眼中凝起深意。

阅儿继续道:“奴婢问的,是曾经在大厨房照料的一个姓于的嬷嬷,那老嬷嬷五年前便瘫了,家人这才接了出去,就住在京郊外的省村里,那嬷嬷据当年也是照料过纪姨娘膳食的,算是府里难得的老人了。”

“下去。”蓝若言也坐得端正些。

阅儿再道:“奴婢见着于嬷嬷的时候,嬷嬷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明了,奴婢问嬷嬷家人,嬷嬷儿子媳妇,于嬷嬷这些年已经记不得人了,只是半夜偶尔还会念叨着,什么杀头,什么大爷。”

“奴婢想与于嬷嬷单独话,可是嬷嬷儿子媳妇怎么都不许,奴婢还是递了十两银子,他们才允了,不过那于嬷嬷话颠三倒四,奴婢问的,嬷嬷有些能答出来,有些却不清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嬷嬷,当初纪姨娘是被大爷带回来的。”

“大爷?”这个称呼,蓝若言没听过。

“是咱们丞相爷的大哥。”阅儿道:“奴婢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府里的人,只素来是在外面庄子打理,对府里亲近些的事,便晓得不多。但奴婢这次回去,特地朝爹娘打听过大爷,我爹,当年,咱们蓝家老太爷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一呼百应的,先帝信任老太爷,还特封太子老师,由老太爷亲自教养太子十年。蓝府自那时开始,便是京都上下皆知的太子党,只可惜……”

只可惜后来先帝病入膏肓,太子在外办事,回来途中,遭遇“山匪”,尸骨无存。

阅儿显然也听过一些传闻,知道眼下这位圣上,并非正统,而有逼宫之嫌,因此即便眼下无人,阅儿也不敢的太明白,只含糊过去,又:“太子一党废黜前,咱们家大爷,与太子,已是生死之交。”

蓝若言听到这儿便懂了。

当初蓝府的老太爷还在时,便是实实在在的保皇党,一直站位在太子一边,但谁知道,当初的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蹈光隐晦,虎视眈眈,对那皇位势在必得,因此花了些手段,经营了些实力,在关键时刻,除掉了太子,废掉二皇子,赶走十五皇子,令那皇位落到自己头上。

蓝若言不能这种行为是对是错,毕竟成王败寇,一将功成万骨枯,有人成功过,便注定有人尸骨无存,这是历史的惯性,无人能改。

但如今此事牵连到自己,蓝若言便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继续。”

阅儿继续道:“咱们蓝家到底是肱股之臣,老太爷又位高权重,便是皇上登基,也轻易撼动不得蓝家根本,但大爷就不同了,大爷当初是与太子一同遇袭的,但太子死了,大爷回来了,按照规矩,那是不忠的,要殉葬的。后又听,老太爷拖着沉老之躯,进宫三日,终于求得一恩,救了大爷性命,之后大爷便被送到新军营,随着出征战士,一同出战当年边境闻名的逐匈之战。”

逐匈之战,蓝若言也听过,是一场极为惨烈,以少胜多,拿人命去换胜利的阴曹之战。

据战事之后,整个战场血气冲,其后降大雨,但连续七日,血腥久饶不散。

而令此战如此闻名的原因,是因青云士兵宛若自杀式的战斗方式!

在付子辰的口中,逐匈之战时,匈奴战队人数为五万,青云国战士人数,还不到一万,这样一场从一开始便注定败局的战事,最后是在当时的震雷将军,现在的越国候,严震离的亲自统帅下,以血还血,以命换命,九死一生,得以战胜。

匈奴一直以来都是青云的劲敌,他们盘踞边境之外,一两百年前,还是茹毛饮血,不识人语,红眼睛,蓝头发的野兽。

但随着进步,他们慢慢懂得圈养牛群羊群,其后建立王朝,再加上匈奴人生来高大,眼廓极生,宛若厉鬼,在战场中又向来不要命,周遭很多国,都受过匈奴来犯。

有些国,甚至因此被吞并。

匈奴的悍勇,几乎是青云国每个士兵都清楚的,也因为如此,青云士兵在知道自己要面对匈奴的对战时,纷纷抗拒,不愿前往。

因为民怨太重,最后刚登基的圣上,无奈之下,只好征召新兵,而这些新兵,要不就是死刑囚犯,要不就是太子或二皇子一党的旧人。

总之,这些人全被强行送往边关。

谁都知道这场战役,是新皇在斩草除根,但这些士兵,竟然真的将这场几乎不可能胜利的战事,完胜了。

只是代价也非常巨大。

当时据主帅严震离回京时,已经只剩下一口气,后在数十位太医联合救治了近两个月后,才得以苏醒,为表彰严震离的功勋,皇上封了严震离越国候这一爵位,但同时,拿走了严震离的兵符。

“大爷回来时,安然无恙,但身边,却带回来一个姑娘。”阅儿继续着:“于嬷嬷,那姑娘就是纪姨娘。”

蓝若言皱起眉:“我娘,是从哪儿被带回来的?”

阅儿摇头:“没人知道,于嬷嬷也不知道,我问我爹娘,他们也不知道,要还知道的,估计不是老爷,就是老夫人了,再或者,可能杨嬷嬷和秦嬷嬷会知道。”

这样看来,纪家到底来自何处,还是得不到答案。

蓝若言吐了口气,对阅儿比比手。

阅儿也就继续:“纪姨娘被带回来时,听只有十四岁,据,是大爷心仪之人,大爷还为了将纪姨娘留下,与老夫人闹过,但当时因为大爷曾效命太子,受新皇打压,估计终身再无前途,所以原本与大爷定亲的那户人家,便早已退亲,老夫龋心大爷娶不到妻子,大房会绝后,这才终于答应将纪姨娘留下。”

蓝若言听到这里,已经糊涂了:“我娘是被大伯留下的?”

阅儿点头:“是被大爷留下的,但后头,出了意外。”

“什么意外?”

“纪姨娘进宫了。”

“进宫?”

阅儿面露惆怅:“于嬷嬷这里得不清楚,只纪姨娘被孙贵妃接进宫了,有人,孙贵妃是纪姨娘的表姐,也有人,纪姨娘是孙家的丫鬟,在贵妃娘娘进宫前,一直伺候贵妃娘娘。”

“孙贵妃?”

阅儿靠近蓝若言一些,压低了声音,声道:“姐,皇后娘娘便姓孙。”

蓝若言猛地想到那双微翘狭长的妖艳美眸,那次在昭宁宫大殿上,她曾与皇后有过一眼相对。

只那一眼,让蓝若言印象非常深刻,哪怕过了许久,直到今日,蓝若言依然记忆犹新。

阅儿又道:“于嬷嬷,纪姨娘进宫了六年,才被放出来,出来时,刚好是宫里宫女放出来嫁饶年纪,整二十岁。”

“那大伯……”蓝若言脱口而出。

阅儿摇头:“那时候,大爷又出征去了,皇上做主,将纪姨娘赐给了二爷,也就是丞相,姐您的父亲。”

“然后呢?”蓝若言急忙问。

阅儿却还是摇头:“到这儿就断了,后面的事,于嬷嬷怎么都不肯,纪姨娘怎么死的,又为何进宫六年,真的是给贵妃娘娘当宫女去了吗?大爷最后……又是怎么死的,还有算来姐您的出生年纪,分明是在乾凌十二年,也就是纪姨娘二十四岁的时候,才生下您的。若纪姨娘真的早早就嫁给二爷,怎的会过了足足四年,才怀上孕?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蓝若言看着阅儿:“你。”

阅儿抿抿唇:“奴婢有一年重阳节,听秦嬷嬷亲口,大爷就是在乾凌十二年,死于京都的!”

蓝若言眼神复杂,心中缠绕了几百圈,才沉下眸,问道:“确定吗?”

“确定。”阅儿道:“秦嬷嬷跟奴婢这个时,是让奴婢准备重阳祭品,大概因为那年的重阳,敲是大爷的生忌,要准备的东西格外多,秦嬷嬷抱怨了一句,虽只是一句,但奴婢听得清楚。”

“奴婢这两日也打听了,确有其事!每年重阳清明,老夫人还都要去观缘寺后山祭拜,但那后山除了秦嬷嬷,杨嬷嬷能跟着进去,谁也不准跟。”

阅儿今日带来的消息很重要,但却透着许多不明白,到底,蓝若言想知道纪家是否还有剩余之人,那些人又在何处,到底还是没有答案。

房间里一时很安静,阅儿担忧的看着自家姐,其实,若不是这次调查,阅儿也不会想到,自家姐的身世,会这样古怪。

又是大爷,又是进宫,又是贵妃,又是二爷,最后大爷死了,纪姨娘死了,当年的事,还成了绝密,连于嬷嬷一个已经老得又瘫又昏的将死之人,都在糊涂之际,死守那秘密。

可那到底是什么秘密?跟谁有关的?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是不能?

阅儿知道自己大概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但姐既然命自己去查,那么,哪怕是死,自己也要完成任务。

可阅儿眼下也只能查到这么多,再多的,也没有了。

蓝若言沉默着,她低垂着眉眼,看着软榻上的花纹,目光却透着那花纹,想了很多。

直到过了许久,蓝若言抬起头,看向阅儿:“你知道,大伯的名字吗?”

“知道。”阅儿立刻道:“蓝垣。”

蓝若言身子一晃,只觉得头晕眼花,呼吸都开始不顺。

一双手紧紧握住软榻上的毛毯子,指甲几乎扣进毛毯子的缝隙,过了好一会儿,蓝若言才喘出一口气,艰难的点点头。

“姐,您,您怎么了?”

蓝若言的样子太狼狈,阅儿吓到了。

蓝若言摆摆手:“没事,你先出去。”

“可是姐……”

“出去。”

阅儿看自家姐坚持,也只好乖乖离开,只是走到门口时,阅儿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阅儿却看到姐裸露在面纱外的半截皮肤,白嫩的几乎透明。

大爷的名字,为何能让姐这样紧张?

蓝若言不是紧张,蓝若言也不清楚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只是……

蓝垣,蓝垣,竟然也是叫蓝垣!

蓝若言努力调整呼吸,才没让自己因为太过惊讶,而至窒息。

蓝若言咬紧唇瓣,心中慢慢思忖着。

来到古代,她成了蓝家大姐——蓝若言。

这个蓝若言,不止与现代的她同名同姓,并且连容貌都一模一样,这样也就算了,但更惊奇的是,在这个时代,她生母的名字,竟然也叫纪夏秋,与她现代的母亲名字,同样一样。

而如今,还有人告诉她,她在这个时代的大伯,竟然与她在现代的父亲,同样姓名一样。

这代表什么?

蓝若言不好去猜,但蓝若言本能的觉得,自己一直都搞错了。

蓝若言觉得蓝城不是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父亲是蓝垣。

尽管蓝若言将现代古代混淆了,但蓝若言就是这么觉得,现在蓝若言迫切需要一张这个时代蓝桓和纪夏秋的画像。

蓝若言想确定,想确定自己的穿越到底是意外,还是,她根本就是回到自己真正的前世了?

蓝若言下了软榻,但或许因为动作太急,腿软了一瞬,她辅助旁边的案,看着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雨。

不是昨夜那种狂风大雨,而是细细绵绵的雨,很,但却不能忽视。

已经快冬了,北方的冬,来得特别早。

蓝若言揉了揉眉心,站在窗前吹了好久的风,她任凭湿润的潮风打在自己脸上,闭上眼睛,慢慢理清自己的思绪。

等到蓝若言平静后再睁开眼时,立刻转身,二话不的走出房间。

房门外,阅儿和亦卉都守着。

看到姐出来,两人正要起身相迎,却见姐直接走进薄薄的雨幕,脚步快速的走出院子。

两人吓了一跳,立刻跟上去。

“姐,下雨了,您这是要去哪儿?去哪儿也好歹披件衣服,再带上伞?”

蓝若言没有回答,走的很快。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亦卉回去拿伞,阅儿陪在蓝若言身边。

看蓝若言走的方向是外院,阅儿急忙道:“姐您冷静些,您要去找秦嬷嬷吗?秦嬷嬷已经不在外院了,瘫痪后,秦嬷嬷就被送出了府,再,您找秦嬷嬷也没用,秦嬷嬷不会告诉您的,她恨您入骨,巴不得您什么都不知道。姐您别着急,奴婢想办法去找秦嬷嬷,一定把话从秦嬷嬷嘴里挖出来,您再等等。”

蓝若言依旧不做声,但知晓秦嬷嬷不在外院后,还是顿了一下步,又看向阅儿:“带路。”

“姐……”

“带路!”

阅儿皱紧了眉,还想再劝,但看姐眼中竟生出红丝,知姐今日必须知道,一咬牙,只得在前头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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