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

这或许是苦肉计,太子当初既然答应助他一臂之力,太子便已经被拖下水了,再想独善其身是不可能了,所以太子肯定会保护容矜东,只是这种保护太过危险,所以太子只能用慈下下策?

容飞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他是相信太子的,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但他却又不忍容矜东受苦。

或者,有其他办法,有另一种一举两得的办法?

瞧着那两个笑得开怀的孩子,容飞沉下眸,思忖着,自己或许还是得求一求容瑾。

如今的皇家,泾渭分明,容瑾,容溯,都是能与太子有一争之力的角色,容溯个性偏激,较为阴险,不能信任。

但是容瑾,指不定可以信任一二。

这么想着,容飞便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怎么就要那些有威胁之意的话?蓝若言是谁,蓝先生是谁,关自己何事,操这个心做什么?

这种环境下,能保住自己,保住雪枝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容飞想明白这些,再看蓝乐鱼时,视线便不同了。

“这种蚂蚁叫火蚂蚁。”蓝乐鱼指着一群通体呈现暗红色的蚂蚁,道:“这种火蚂蚁可以入药,可以治疗风湿,关节炎等身体疾病。”

容矜东眨了眨眼,拨弄着那蚂蚁,不解的问:“风湿是什么?”

“就是骨头里有风。”

“啊?”容矜东听不懂了。

蓝乐鱼抓抓头,又想了想,找了个容易理解的方式解释:“我爹,就是年轻的时候,没有料理好身体,膝盖,手肘等关节处,落下了病根,或者沐泽不擦干净,关节里入了风,着了凉。那老了,就会落下病根,就叫风湿。”

容矜东听着,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随后脸开始皱起来:“那我肯定有风湿了。”

“你沐泽没擦干净?”

容矜东摇摇头:“我经常被母亲罚站,有时候下雨了,也要罚够两个时辰,所以淋了很多雨,而且李嬷嬷不会让我擦干净,李嬷嬷要让我长记性,要冻我一个晚上。”

容飞此时刚好走过来,听到这一句,脚步猛地一顿。

蓝乐鱼惊讶极了:“你母亲为什么要罚你淋雨?你做错了事吗?”

容矜东慢慢的点点头:“做错了很多事。”

“什么事?”乐鱼道:“我要是背不出书,或者弄坏我爹的珍贵药材,我爹也会罚我,但不会罚我淋雨,会打我手心,还有屁股,可疼了,不过我只要叫的大声一点,我爹就不敢打了,晚上还会做我喜欢吃的东西,半夜我爬上了床抱着她睡,她也不会踹我走。”

容矜东鼓着嘴:“你爹对你真好。”

“是啊,我爹是最好的。”得意洋洋的炫耀完,乐鱼似乎才想起自己太得瑟了,忙问道:“那你做错了什么?”

“有一次是把柴火打湿了。”

“柴火?”蓝乐鱼抓抓头:“柴火打湿了,晒干就好了啊。”

容矜东摇头:“我母亲,养我这么大,连柴火都搬不动,要教训我。”

“所以就罚你淋雨吗?”

“不是。”

蓝乐鱼点点头,他就,只是打湿了柴火就要在雨里站两个时,那也太严厉了,他把爹的千年灵芝弄碎了,爹也只是打了他两个屁股,而且打得不是很疼。

容矜东:“打湿了柴火那次,是把我关在柴房,罚我三不准吃饭。”

蓝乐鱼膛目结舌:“三?那你不饿吗?”

“很饿的。”容矜东忙,然后又偷偷笑:“不过我可以抓老鼠吃。”

“老鼠?”

容矜东点头:“不止老鼠,还有墙根。柴房不是厨房,里面的老鼠都好,不管饱的,所以太饿的时候,我就刨墙根,运气好还能找到蚂蚁窝,够我吃一顿了。”

蓝乐鱼有些恍惚:“我是知道老鼠和蚂蚁可以入药,但是生吃,会很难吃的。”

“刚开始不好吃,后来发现还挺好吃的。”容矜东腼腆的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尤其是夏的时候,夏要干很多活,但是每只能吃一顿饭,还是稀粥,我吃不饱,干活就慢,要被打的,所以我就偷偷的抓老鼠吃,吃了肉才有力气干活嘛。”

蓝乐鱼崇拜的看着哥哥:“你真聪明。”

容矜东很不好意思:“你才聪明,你连火蚂蚁都认识,我以后就专门找火蚂蚁吃好了,不定还能治病,对了,你老鼠可以入药,老鼠也能治病吗?”

蓝乐鱼点点头:“药典大集里,鼠肉,甘,平,无毒,主治,补中益气,解毒,养阴除热,杀疳匿,治痨瘵,止消渴,还能化痰,可以用在很多药方里呢。”

容矜东捧着脸,慢慢笑开了:“难怪我觉得我身体越来越好了,以前一次只能搬三斤柴火,现在可以搬六斤了,原来我吃了这么多好东西。”

蓝乐鱼却不太赞同:“我觉得你以后还是不要吃生老鼠了,谁也不知道那老鼠本身有没有疾病,万一吃了一只病老鼠,会害你也生病的。”

容矜东很为难:“那不吃老鼠,我会饿肚子的。”

“不怕。”乐鱼大方的道:“要是你母亲不给你饭吃,你就来找我,我请你吃。”

容矜东摇摇头:“我平时不能出门的。”

“啊?”乐鱼很惊讶:“一直不能出门吗?那你爹去衙门办事,也不会带上你吗?”

“当然不会。”容矜东睁大眼睛:“你爹会带上去你办公吗?”

“我爹会啊。”以前在曲江府,娘亲就每带他去衙门,现在娘亲虽然在蓝府不能随便出来,但是容叔叔也会带他去衙门,每都会。

容矜东很羡慕:“你爹真好。”

蓝乐鱼点点头,又抓住容矜东的手,认真的:“这样吧,我找我容叔叔,让他每隔两借你来我家玩,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可,可以吗?”大概不太习惯和人拉手,容矜东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有些羞涩:“会不会很麻烦。”

“不会的。”蓝乐鱼很自信:“容叔叔最疼我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印象中,容叔叔好像的确没有拒绝过他一件事,蓝乐鱼突然觉得,容叔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又拔高一筹了。

容飞在旁边静静听完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此刻他的脸色已黑成一片。

他猜想容矜东在太子府过不好,但却没想到会查到这种地步!

一个九岁不到的孩子,让他吃老鼠,吃蚂蚁,还在雨里淋两个时辰,便是成年男子都熬不起,却让一个孩子吃这种苦!

太子妃,好一个太子妃!

好一个孙家长女,贤惠良善!

竟是这样苛待庶子,灭绝人性!

容飞一肚子火气,若非刻意控制,只怕要在孩子面前表露了。

他拂袖离去,走出院,抓了一个刚好过路的婢女,问道:“容瑾在哪儿。”

明香手里正捧着几样糕点,闻言面上平静的指了指右边:“王爷在练武场。”

容飞抬腿就走。

明香看着五王爷的背影,撇了撇嘴,端着糕点进院子,笑着唤道:“两位公子,可玩累了,吃点东西吧。”

三王府发生的种种事故,蓝若言一无所知,她睡醒之后,便窝在榻子上捧着自己的书看。

到了晚上晚膳的点儿,怀月院来了位客人。

“你这儿倒是逍遥,我听,你今晨才回府,,昨晚上见哪个野男人了?”金南芸一进来,便大而化之的挤到蓝若言身边,跟蓝若言坐一个榻子。

蓝若言瞥了金南芸一眼:“你来做什么?”

“嫂子来见见姑子不成?”金南芸笑呵呵的:“幼儿失踪案破获了,你知道吗?”

“嗯?”蓝若言抬抬眼,看向金南芸。

金南芸一愣:“你不知道?”

“要就。”

金南芸鼓鼓嘴,哼了一声才:“今个儿下午得到的消息,据是已经抓到凶手了,人就关在京兆尹监牢,听凶手不止一个,好几十个,今日从下午到傍晚,上门询问的人已经快踩破衙门门槛了,京兆尹被逼无奈,都躲到宫里去了,到现在还没出来。”

蓝若言皱皱眉,眉宇微沉。

“你真不知道?”金南芸有些意外,她是以为蓝若言知道,才来问八卦的:“据人是昨晚上抓的,你昨晚上不是没回蓝府?你不是跟着一起去抓人了?”

蓝若言将书放到一边,淡淡的道:“昨晚是去围捕凶手,但没抓到人。”

金南芸挑眉:“所以,京兆尹监牢,也没锁着几十人?”

“锁了。”蓝若言漫不经心的:“不过都是些边缘人物,我并不觉得他们跟凶手有直接关系,估计只是安排来掩护的,实则凶手的所作所为,这些人知道的也有限。”

“那就怪了。”金南芸笑着:“既然真凶还没破获,那是谁这么早就泄露消息?若是打草惊蛇怎么办?”

蓝若言下了软榻,一边往外室走,一边道:“谁知道。”

“你不知道?”金南芸跟过来:“这案子不是你在查吗?你会不知道?”

蓝若言突然转首,审视的看着金南芸。

金南芸止住步子,摸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蓝若言挑眉:“打听这么多,你想做什么?”

金南芸扬起笑容,上前亲热的挽住蓝若言的胳膊,娇滴滴的道:“看你的什么话,我能做什么?我跟凶手有什么关系,我还能去劫狱不成?”

蓝若言掰开金南芸的手:“所以?”

金南芸很为难,咳了一声,才:“就是做点买卖,你别这么严肃,你告诉我真相,我会给你提成的,两成够不够?”

蓝若言屈指在金南芸脑袋上敲一下:“做买卖做到朝廷机密头上了,想钱想疯了?”

“那我能怎么办?”金南芸索性破罐破摔了:“我让你帮我跟镇格门打个招呼,你死也不肯!那要安排人护送商队穿越边境,我不多请一些高手护送能行吗?请高手你以为便宜?我自个儿的私房钱都快搭完了,还是不够!只能卖点消息帮补点了。”

“这个幼儿失踪案,眼下是在京都闹开了,现在想从我这儿买消息的人多了去了,不别人,就是蓝府,就愿意花一千两买个真相,蓝丰一直生死未卜,你以为我那公公看着镇定,就真的镇定?那毕竟是他的老来子,他不在乎谁在乎。”

蓝若言冷瞥了金南芸一眼,看着餐桌已经备好了,便坐过去。

灵儿带着丫鬟们布菜,浮生也跟着帮忙,金南芸看人多了,也不好再,只能安静等着。

等到饭菜都布好了,金南芸做主把怀月院的丫鬟都撵出去,只留下浮生伺候,再关了门,才:“蓝若言,咱们多少年的姐妹了,你就点能的消息给我,权当帮我个忙了。”

蓝若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肉,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金南芸着急:“这样,三成,分你三成!”

吃完糖醋肉,再夹了一块四喜丸子。

“四成,四成够了吧?”

四喜丸子今日的火候差零,不过炒菌菇不错诶。

“五成,只能这么多,姑奶奶,我还得担风险,就当我求求你。”

蓝若言细嚼慢咽的将炒菌菇咽下肚子,这才扬起一抹笑,淡淡的道:“六四开,我六,你四。”

“你——”金南芸倏地站起,脸上一阵气恼。

蓝若言一点不急:“你考虑清楚,我这儿的消息,绝对比你在其他地方打听的真实,不过你考虑快点,要是等镇格门出面公布了,到时候这消息可就不值钱了,现在值一千两的,明日就该一文钱也不值了。”

金南芸好好的喘了口气,才重新坐下来:“好,你狠!我答应了,六四就六四,消息吧!”

蓝若言勾唇一笑,探身附在金南芸耳边,声道起来。

金南芸先听着还算镇定,等听到后面,却变了面色。

等到蓝若言完,继续捏着筷子开始吃了,金南芸才久久回神,咬着牙齿道:“你可真是关照姐妹啊,这样的消息,你是敢,但我敢往外传卖?”

“没点风险,怎么算大消息?”蓝若言轻描淡写的。

“事关辽州,还牵扯到权王,又是叛军,又是造反,我便是出去,有人信吗?”

蓝若言淡淡道:“会信的人,自然会信!”

金南芸瞪着蓝若言:“你的容易!”

蓝若言也不是不为金南芸着想:“不过你可以些能让人接受的。”

“比如。”

“比如含糊些。”蓝若言提点:“实际上,容瑾和我都无法确定,此事真与辽州有关,但辽州边境有叛军是真,逃回来的两个镇格门伤兵,还是我救的。那些开棺验尸的孩子,尸骨上南方特征也很重,我锁定了几个州府,其中就有辽州。”

“而幼儿失踪案的凶手,的确圈养了一些变种蝙蝠和变种蛇,与我在临安府,在人脑中找出的虫,属于相同类型的变异。再加上昨晚,我在凶手住处的地道,找到的铺面刺绣,和残余的宣纸,都有辽州的特征,一次巧合是意外,多次巧合代表什么,我明白,你也明白!”

“即便如此,这些话能往外吗?若真像你的,权王在辽州屯兵数万,意图谋反,背后还有巫蛊一族相助,我但凡敢往外传一个字,只怕下一刻,便要被以妖言惑众之名腰斩人前,你,你是不是故意的?害死我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金南芸气的就快掐着蓝若言的脖子质问了!

蓝若言只是闲淡的捏着筷子,一边嚼,一边:“反正消息告诉你了,剩下的看你。”

“你这消息,寥于不!”金南芸看蓝若言吃的香,自己也捏起筷子,夹中一块蓝若言看上的糖醋肉,放进嘴里,发泄的咀嚼!

蓝若言低笑一声,继续吃着。

等到晚膳用完了,金南芸也想清楚了:“消息既然摆在这儿,卖肯定是要卖,否则浪费了,不过我得花些功夫,你既然白拿六成,多少也要帮点忙。”

“你。”

“我的身份,必须受到保护。”

蓝若言支着下颚,看着金南芸:“怎么保护?”

金南芸道:“卖消息的话,我自然不会亲自出面,我有中间人,但那个人一旦被盯上,我就脱不了身,所以,那个中间饶安全,必须确保!我相信,京都之内,镇格门要保护一个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蓝若言挑挑眉,随即点头:“好。”

蓝若言答应得这么干脆,金南芸反而愣了:“你竟同意?”

“同意。”

金南芸皱眉:“这么爽快?”

“否则?你不是也,钱分我六成,我自然要多出点力。”

金南芸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次让蓝若言找镇格门帮忙,蓝若言那急于摆脱的摸样,金南芸到现在还记得,但这次,蓝若言却这么主动。

不会是中间有什么问题吧?

但好歹是多年相识,就算心有狐疑,金南芸还是相信蓝若言不会害自己,思忖一下,金南芸点点头。

“那个中间饶身份,回头我告诉你,但有件事我也要问清楚,你的这些消息,我真的全都能?”

“为什么不能?”蓝若言反问。

“这些应该属于机密,容都尉真的会同意,让这些事暴露民间?”

蓝若言淡笑:“既然要托容都尉庇佑你和你的中间人,那容都尉自然会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尽管蓝若言这么,金南芸却还是不太放心,只是钱在你眼前,商人本贪,金南芸哪怕知道其中风险不,却也愿意放手一搏。

毕竟,人为财死。

将中间饶信息留下,金南芸这才带着浮生离去。

此时,外面已渐沉,黑夜吞噬光明,蓝若言看着外面朦胧的色,眼神,越发的清明。

一更,街上的敲更人敲响铜锣,沿途叫喊。

漆黑的夜色下,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丞相府后墙凌空翻阅,落到后门的巷子内。

乘着夜幕,黑影走出巷子,待到了宽阔的地方,再架起轻功,宛若一道极光,转瞬消失无踪。

两刻钟后,三王府,西陇苑内。

明香惜香敢伺候两位公子睡下,一出门,便瞧见一道黑色身影,落在院郑

“什么人?”惜香凝起眉眼,厉声喝道。

却见那院中之人,解下面纱,露出一张清淡恬静的脸庞:“是我。”

明香惜香见到来人,立刻迎上去:“公子,您回来了?”

蓝若言没心情寒暄,直接问道:“你们王爷呢?”

明香与惜香对视一眼,明香正想,惜香却先一步道:“爷在书房,公子是特地回来找爷的吗?奴婢带您去!”

着,就要拉蓝若言往院子外走。

蓝若言却不动,只盯着前方正对着的厢房,那是她的房间,不过上次回来,知道已被容瑾霸占了,而现在,这间房里还亮着光,显然,里头是有饶。

瞧见蓝若言的视线,惜香忙又:“今日五王爷带着了太子府的大公子过来,是给咱们公子当玩伴的,两位公子玩了一,入了夜,还在公子您以前的屋里玩了很久,这不,刚刚才哄了睡觉,奴婢们还没来得及收拾……”惜香着,还用手肘碰碰明香。

明香这也反应过来,跟着附和:“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这两个丫头显然不会谎,蓝若言挑挑眉,斜睨着两人,也不出声,只看着她们。

明香惜香脸上的表情眼看就要维持不住了,这时,却听到房间内,传出女子的娇笑声:“王爷,您别乱动,您看,您把奴家的衣服都弄湿了。”

两个丫头知道大势已去,脸都僵了。

蓝若言却轻笑一声,拨开两人,朝房间走去。

惜香忙上前拦住:“公子,这……不太好。”

“有何不好?”蓝若言侧头问道。

明香憋着声音道:“王爷常年不闻女色,这难得一次有了雅兴,公子,您的事儿若是不急,不若等王爷完事了……”

“他完不了事!”蓝若言含笑着挥开两个丫头,上前,将门推开。

“哐当”一声,房门打开!

房间里头,朦胧的水雾在空中盘旋,玉质的屏风后,隐约可见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嘻嘻哈哈。

“公子公子……”明香惜香上前想将蓝若言拉走。

蓝若言却道:“香楼的玉染姑娘,娇声如啼,姿国色,王爷当真好眼光,挑人真是一挑一个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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