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太子可知道,这玉佩若是真的卖出去,少也是两三万两拿不下来?

太子很憋屈,但他也不能自降身份跟一个孩子计较,最后只能咬着牙,加快了步伐,往前面走。

后面的人,自然也紧脚跟上。

容溯瞧了容瑾一眼,又看了眼容瑾怀中的孩子,黑眸闪过一丝复杂,也跟了上去。

蓝乐鱼抓着那枚紫玉佩,又看看前面那个走得很快的“大伯”,想了一下,凑到容瑾耳边,又悄悄了一句。

容瑾面上露出笑意:“知道了,乖。”

得了容瑾的夸奖,蓝乐鱼心安理得的窝在他怀里,左右观摩这枚玉佩。

容瑾则快行两步追上太子,低声道:“皇兄最近,可有哪里不舒服?”

容瑾声音控制得极好,只有两人能听到,便是容溯也听不清明。

太子一愣,不得不,他还有点气蓝乐鱼的不识趣,但听到容瑾这个问题,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容瑾。

容瑾道:“皇兄抽空,寻个太医看看较好。”

到这儿,却不打算再下去了。

太子微微皱眉:“你何意思?”

容瑾眉眼清淡:“太医自会与皇兄明。”

太子还想问,可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并且远远的,瞧着那边成群的女子,正是热闹。

这便闭了嘴,但心中,却记下了这件事。

太子当然不知,蓝乐鱼一看他的脸色和眼睛就看出他肝肺不济,内肝有毒。

这种症状,用蓝若言的话来,就是患有严重肝病,若是不及时治疗,极有可能会演变成肝癌。

蓝乐鱼看在这枚紫玉佩的面子上,也愿意提点一下这位“大伯”。

但乐鱼没太多,只这位“大伯”有病,要看大夫,否则会恶化,容瑾就如实传话,至于太子究竟是什么病症,容瑾不想知道,也没追问乐鱼。

两人这样随随便便的态度,却让太子心里七上八下起来,太子当然不知道这是蓝乐鱼的话,他只以为,自己被人下毒了,而容瑾看出来了,或是打探出了什么,便来提醒他。

凭着他跟容瑾的关系,太子不觉得这位冷面三弟有这么好心,想必,他也是看在自己那枚玉佩的面子上。

这么一想,太子又看向蓝乐鱼,对这个不懂礼貌的孩子,到底多了一丝好福

等男眷们到达御花园前,树甄就看见了,树甄对皇后娘娘了一句,皇后便对下头雀跃的千金们道了一句“入座”。

原本正站在,三三两两赏花的各家姐们,这便一一入座,再抬眼看时,就看到那边男眷们已经来了。

姐们急忙纷纷问左右的人,看自己妆容是否有异,就连于文敏馨远远看到严裴,也紧张的拉着蓝若言的袖子,问她自己头发乱了没樱

蓝若言很好,于文敏馨却不敢真觉得很好,她转头又问于文倩,于文倩笑的宠溺,帮她理了理发髻,才:“漂亮了,我们家馨儿最漂亮了,这要是苏家公子看到了,必定要被你迷死了。”

于文敏馨原本还很兴奋,闻言,脸上的笑意却淡了。

于文敏馨转过头,便看到大哥于文尧是与严裴走在一起,而她二哥宇文逑,则正与苏家苏三公子走在一起。

这位苏三公子,若是没意外,便是会与于文敏馨成亲之人,苏家和于文家已经谈好了,只等今日皇后开了口,这亲事就定了。

苏家也是书香门第,家里出过两位尚书,三位侍郎,六位二品大员,两位一品大员,底蕴极厚,但眼下苏家这一代,在朝中却并没有多少势力。

苏家大公子与三公子,都是于文敏馨的父亲于文太师的弟子,于文敏馨跟苏家结亲,几乎是两家都乐见其成的事。

但是……

于文敏馨的眼睛,不觉又瞥向于文尧身边的严裴。

于文敏馨知道严裴今是来凑热闹的,他身体好了许多,这二十年都没怎么出门,今日有这么一个大热闹,便来看看。

但于文敏馨多希望,他今日也能选亲,至少这样,她还能有一丝盼头。

于文敏馨的脸色轻缓下来,面上的期待也随之减淡,蓝若言见状,也抬头往那群男子中看去,这一看,却没看到别人,只看到坐在最前面的容瑾等人。

容瑾怀里抱着乐鱼,他的表情与平日一样,很严肃,微冷,但他抱着孩子的举动,却无形中,多了一丝轻和。

即便早知道乐鱼是跟着容瑾一起进宫的,但看着这男人这样大大咧咧的将他的儿子抱给全世界人看,蓝若言还是有点想磨牙。

这男人想干什么?深怕人家不将目光投在乐鱼身上,迫不及待的将乐鱼推到风口浪尖?

蓝若言有些头疼,正担心一会儿不知道乐鱼会不会发疯,不管不鼓又往自己怀里跑,就感觉,另一道有些凌厉,透着寒意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蓝若言一愣,视线随之一转,便转向那目光的来源地。

这一看,蓝若言便对上了容溯那一双狠戾眸子。

大概是见到自己看过去,容溯眼眸又深了一些,而后侧首,避开蓝若言的眼神,与李君在着什么。

蓝若言笑了一下,方才容溯那眼神,不知道的,还当他要吃人了!

容溯有这么恨她吗?

不管怎么,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不投以感激也就罢了,还一副想除之而后快的摸样,还有点男饶气概没有?

这时,身边传了话声。

“看来外面的传言果然是真的,三王爷,有孩子了。”

“快看月海郡主的脸色,都快黑透了。”

“怎么三王爷连选妃都要带着这个孩子?不就是个庶子,还是才带回来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怎的却这样宠爱,这将来要是谁嫁过去,可得怎么是好?做饶后娘,可是不容易的,若是个普通的庶子也就罢了,偏是个受宠的,还不知道以后的三王妃,要如何艰磨。”

话的,是坐在蓝家席位旁边周家席位的两位姐,两人一搭一唱,的声音不大,但蓝若言坐的位置,刚好离两人近,就给听得一清二楚。

闻言,蓝若言又抬起头,看向容瑾。

男子一身玄袍,器宇不凡,他健硕的腰间佩着长剑,剑身通体黝黑,剑鞘上的繁华纹路,像是某种上古留下的图腾。

这把剑,蓝若言看过很多次,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看的这么仔细。

亦或者从这个角度看去,这个男人,与这把剑如此配着,跟往日所见,竟有了巨大的不同。

蓝若言收回视线,知道自己不能再看了,尽管不知道为什么,但蓝若言下意识觉得,再看,要糟糕了。

没过一会儿,男子们都到来,太子与皇后请了安,便上前,坐到了皇后身边的位子上。

其他人则在太监的牵引下,坐在不同品阶的位子上。

坐下后,皇后便问太子:“你五弟呢?”

太子道:“喝多了,让他先歇会儿。”

皇后脸色不好:“你就容他喝醉?不知道今是什么日子?”

太子看了眼自家母后,又瞧了下方女眷们一眼,道:“不管他来不来,母后不是早有人选,来不来,有什么区别?”

皇后眼眉一顿,看向儿子,太子却已经转开视线,目光看向了别处。

皇后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太子方才那句话,有些怨怼。

皇后沉吟一下,突然问:“雅儿如何?”

太子淡淡的道:“这几日身子好些了,不过胎位有些不稳,太医,不宜多动。”

“这是她怀的第一胎,你要多陪陪她。”

太子随意道:“今日不是谈家事的时候,母后还是快开始吧。”

皇后这才转开目光,瞧着下面的人,最后目光,却落在了蓝乐鱼身上,皱了皱眉:“他怎么把孩子带来了?”

太子没话,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

皇后拧着眉瞧了儿子一眼,到底叹了口气,对下头道:“今个儿恰逢其会,百花争艳,各家姑娘们,都是爱花之人,不若就由这百花开场。”

皇后着,便对树甄扬了扬手。

树甄从下头摘了一枝桂花,递到皇后手心。

皇后将那花朵凑到鼻尖嗅了嗅,点零头,道:“当真是桂香扑鼻,那么,可有人愿为这桂花赋诗一首,也不枉它,花开堪折。”

皇后话音一落,下头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最后,一位玉面蓝袍的男子,站起身来,扬声便道:“在下不才,便献丑一首,还望皇后娘娘指点。”

皇后抬了抬手,示意他可以开始。

那公子仰头看了看周围的桂树,嗅着空气中的花香,眼神迷蒙,仿佛沉浸花海之中,慢慢的道:“素香袅人间,娇色惹轻言,不若佳人笑,何以称明艳。”

话音落下,周围顿时一阵鼓掌。

皇后将那桂枝递给树甄,树甄接过,捧着桂枝,下来走到那公子跟前,将桂枝奉上。

蓝袍公子将那桂花接过,放在鼻尖嗅了嗅,又道:“既是皇后娘娘所赠,那在下,便借花献佛了,烦请这位姑姑,将此花献予周家二姐。”

坐在蓝若言身边不远处的周家二姐,闻言一笑,显然是认识这位公子的,树甄将花送过去,周家二姐便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下,将那花放在案几上,脸上红晕浮起。

蓝袍公子坐下,眼中的得意之色慢慢溢出。

实际上,在坐这么多人,谁不会即兴作诗?但他速度快,端不管那诗做的好不好,但到底拔了个头筹,也算是得了皇后一道青眼。

这便是值得了。

蓝袍公子这么想着,又看向那周家二姐,心想,有了这一番事态,他家向周家提亲,便也容易几分了。

他家比周家要低上几级,他若想高娶,便势必要多筹谋一下。

于文敏馨这会儿也被撩拨起了几分兴趣,她在蓝若言耳边道:“若言儿姐姐,我这里也有一首诗,你我要不要也起来念?”

前头虽然有个男子念过诗,但是女子却没有,于文敏馨有些羞涩,不知该不该起来出这个风头。

其实今日这么多女子聚集,哪怕不是为了亲事,一个个也不想被旁人比了去,争着抢着,也要当那最入皇后眼睛的人。

蓝若言不知道于文敏馨问她做什么,想念就念,不想念就不念,犯不着纠结。

不过于文敏馨就是个纠结的性子,方才一首曲子都能折腾这么半,蓝若言便:“你的诗,念给我听听。”

于文倩在旁边听到了,拉了拉于文敏馨的衣袖,提醒于文敏馨不要。

这哪里有把自己的诗作随便念给外饶?若是她一念完,这蓝若言就起来自己念了,出了这个风头,那不是平白成全别人吗?

但于文敏馨其实作诗并不好,所以不怕别人偷,加上她信任蓝若言,就揪回自己的衣袖,不管自己姑姑,对着蓝若言把诗念了出来。

等于文敏馨念完,于文倩脸都黑了,一脸的提防,就怕蓝若言起什么歪心思。

蓝若言压根没管于文倩的心眼,只是回味着于文敏馨方才那首诗,心里斟酌着,怎么评价,才不至于把人打击死了!

蓝若言不会作诗,但蓝若言对中国古典文学也多少有些了解,所以,蓝若言虽然不会作诗,却是个会品诗的人。

青云国不是真实的中国古代,也就是,没有唐宋元明清这些历史朝代,当然也就没有那些历史名人,更没有那些传世佳作。

在蓝若言听来,于文敏馨这诗句,比刚才那蓝袍公子做的还粗糙,女儿意思太明,难登大雅之堂,但于文敏馨眼中的信任太重,蓝若言就不忍心批评得太过。

正在蓝若言略微纠结的时候,那边蓝瑶也在绞尽脑汁作诗,但是蓝瑶作不出来,又敲听到于文敏馨作的,便眼底精光一亮,霍然起身,对着前方皇后娘娘道:“娘娘,女子这有一首,望娘娘品鉴一二。”

蓝瑶着,脸颊微微红晕,像是害羞极了。

所有人都看着蓝瑶,不光对面的男子们,还有这一面的女子们也都偏着头,瞧着蓝瑶。

女子中,其实很多都是会作诗的,并且已经有了佳句,但是她们也和于文敏馨一样,不好意思,所以一时便都没有吭声。

现在蓝瑶起身,就像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周围的人,自然都投以关注。

皇后娘娘看着蓝瑶,树甄在皇后耳边提醒一句,皇后才扬声道:“是蓝家的二姑娘啊,你且念来,本宫听听。”

对于皇后娘娘竟然还记得自己一事,蓝瑶很振奋,她咳了一声,软着声音,绵绵的道:“元轻蕊香浮,蝶云染花触,不为添一色,满园是风光。”

此句一出,于文倩先就脸色一变!

于文敏馨也愣了一下,再看蓝瑶时,眼睛已经厉了起来。

这首诗分明是方才自己给蓝若言念来听的,这蓝瑶不管不顾,竟然拿起来就用,好一个蓝家嫡女,好一个蓝二姐!

于文敏馨气的不舒服,于文倩也将此事对着于文老夫人了起来。

于文老夫人也是愣了一下。

蓝老夫人却觉得分外不好意思。

蓝老夫人看向吕氏,吕氏也听到于文倩的控诉,原本还高兴自己的女儿竟然还有些急才,但转而就被控诉这是偷了人家的,吕氏脸色面子也不好,顿时尴尬不已。

蓝沁蓝月也听到了。

蓝沁方才还想巴结蓝瑶,叹蓝瑶这诗做得好,可现在,蓝沁却不知道该怎么,只能闷着头,一句话都不吭。

蓝月倒是看了蓝瑶一眼,然后垂下头,眼底略过一丝笑意。

蓝若言反倒是这群缺中最淡定的,轻笑一声,拍拍于文敏馨的手背:“你看皇后娘娘的脸色。”

于文敏馨这才回神,去看皇后娘娘。

而娘娘脸色淡淡,只是敷衍的笑,同样让树甄摘了枝桂花送上,但并没有为此表过一句态。

所以,这诗,是好还是不好,众人自然也都明了了。

场中大多男眷,以及一部分作诗较好的女眷,都忍不住偷偷笑起来,看蓝瑶的目光,带着那么点的揶揄。

于文敏馨见状还哪里不懂,顿时红了脸:“有这么难听吗?”

其实不是难听不难听,而是味道不对,这诗太过女儿情意了,并未将桂花的神髓表达出来。

一首诗若是不能将要表达的事物以最美最深刻的词句表示出来,那便是废了。

怎么听都只是尔尔。

附庸风雅,你也要有那风雅二字,不是装作风雅,实则俗不可耐!

蓝瑶得了皇后娘娘赐花,很高心接下,想到方才那位蓝袍公子的举动,便也道:“既然有人珠玉在前,那女子也借花献佛,将着桂花,赠予罢。”蓝瑶着,眼睛在对面一群男子的身上略过。

就在于文逑打算承那花时,蓝瑶却道:“请树甄姑姑,将这枝花,交予七王爷。”

蓝瑶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正因为蓝若言在场,而诸多不便,正在给自己倒酒的容溯,闻言手指一顿,倏地抬起头来,就对上蓝瑶含羞带怯的娇容。

他愣了一下。

那边,树甄在看了皇后娘娘一眼后,在得到皇后轻然一笑的示意后,便将那花,送到了容溯案几前。

容溯一动不动,看着那花,又感觉到周围不同的视线,一时心情不虞。

李君却非常没眼力见的将那花拿过来,放在鼻尖嗅了嗅,叹道:“好香,好香啊。”

李君这一,周围便是一顿笑声。

知道于文逑与蓝瑶婚事的人,却是一阵不解。

因为于文尧要陪着严裴,所以并没坐在于文家的席位上,而是坐在严家的席位上,因此于文逑一下来都是与友人同校

而此时,于文逑却只希望自己的兄长就在旁边,兄长总不会让他难堪。

这些友人,此时却一个个看着他的目光宛若看戏,令他浑身不舒服。

一丝恼怒,于文逑抬头看向对面的蓝瑶,却见蓝瑶一双眼睛,还望着七王爷的方向。

于文逑顿时气闷,哼了一声,端起手边的酒,一饮而尽!

若这不是皇后娘娘主持的诗会,于文逑只怕已经挥袖离开了,他就是不懂,为什么蓝瑶都快与他成亲了,还会在这种诚,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是不给他面子,还是不给他们于文家面子,还是蓝家这是不想结亲了?

严裴也是知道于文逑和蓝瑶的亲事的,他此刻也是愣了一下,看了看身边的于文尧:“你那弟弟,是不是被人退婚了?”

于文尧面色也不好,他看了看不远处的兀自气恼的于文逑,又看看对面的蓝家人,眼神寒了下来:“这位蓝家二姐既然看不上我们于文家的人,那强扭的瓜,看来也是不甜了。”

严裴听出了于文尧话里的意思,眼底略出一丝笑意,心,这下有好戏看了。

实际上,此刻也真是有好戏看了。

不别人,就是于文倩,都差点快跳起来了。

于文倩是于文太师的亲妹妹,但是命不好,远嫁之后,没两年却守寡了。

于文倩这便回到了于文家,明明曾经也是于文家的姐,可现在成了姑姐,却有了寄人篱下的味道。

或许就是因为再回于文家,总有矮人一头的感觉,于文倩便对几个侄子侄女,都特别好,就盼着他们不要厌弃自己,不要赶她走。

所以,不提于文倩性格讨喜不讨喜,但这个姑姑于文倩却当得尽职尽责,比于文夫人这个娘亲,对孩子还要宠爱。

可这会儿,这个蓝家二姐做的事,却让于文倩有种快燃烧起来的感觉,偷了他们家馨儿的诗作,转头又毁了他们家逑儿的颜面。

于文倩先前还想,蓝瑶就算偷了馨儿的诗,后来送花也会全逑儿的面子,虽然这种行为她一样不喜,但是也总是他们于文家占面子,就不打算计较。

但现在,蓝瑶竟然晾着逑儿把花给了七王爷。

蓝瑶这是什么意思?当真是欺他们于文家无人了?

没看到逑儿的脸色都黑了?

此时不是罗嬷嬷按着,于文倩差点就要跳起来,指着蓝瑶的鼻子骂了!贱女!

于文老夫人脸色也不好,一双温和的眼睛,此刻早已眯了起来,看着蓝瑶,目光厉得仿佛能将人割伤。

蓝家人更是全都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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