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这时,蓝域追了过来,他唯恐多两句会穿帮,正寻思着怎么将容溯哄走,就听蓝若言道:“大师今日是独自下山的?固文没与大师一道?”

明悟大师看蓝若言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的两名男子,难为老人家现在心情其实非常复杂,不过顾念多少,到底没有拖蓝若言的后腿,顺着蓝若言的话摇头道:“固文在寺中与其他沙弥一起忙着秋收,便没叫上他。”

“那固文只怕要怨您了,那孩子可就爱下山玩,若知道您下山来不叫他,多半是要生气的。”

明悟大师闻言低下头,没什么。

蓝域看他们聊得这么起劲,便愣住了,这明悟大师明明,不认得蓝若言,怎的现在,又这么熟络了?

蓝域心中好奇,容溯却替他问了出来:“原来这位便是明悟大师,大师名讳,本王也有所耳闻。听闻,蓝大姐离家五年,便是借住大师寺内,可本王怎的不知,和尚庙里,还能住女人?”

蓝若言笑了一声:“谁我是女人?”

容溯和蓝域同时看向她。

“在寺内我一直男子打扮,我还有法号,是吧大师。”

明悟大师:“……”

明悟大师挣扎了好久,才咬着牙,咽下一口血面无表情的道。

“法号,固慧。”

蓝若言笑眯眯的,不再多。

容溯目若冰凉:“五年时间,寺中无人知晓你是女子?”

怎么不知道,第三就知道了。

想到五年前第一次见到明悟大师时,那还是她与容瑾春宵一度后,第二日急急忙忙离开的时候。

容瑾中的春药药劲惊人,蓝若言活活被折腾了一夜,不手脚乏力,但身上的衣服却不能要了,逃跑时只好偷了附近乡民的衣服,却不巧正是男装。

而在蓝若言前往驿站找马车的路中,就遇见了马车陷坑的明悟大师和沙弥固文,大师是刚为山下村民施粥而回,谁知道到了山脚下,马车却陷在了石头缝里,怎么都拔不出来。

正僵持着,蓝若言出现,顺手把车推出来,为他们解了一时之困。

明悟大师看蓝若言力气极大,竟然以一人之力,就将一辆马车推动了,一时惊为人,又看她衣着朴素,面色青白,好像随时要晕倒一般,顿时担心起来。

其实蓝若言不是身体不好,她只是头夜纵欲过度,有点吃不消。

但单纯的明悟大师却不知道。

明悟大师只觉得人家帮了自己,自己自然要知恩图报,加上山上便是苦海寺,便请了蓝若言上山稍事歇息。

上山后,蓝若言歇息了半日,明悟大师也问了她一些问题,无外乎就是家孜处等等。

蓝若言厚脸皮的为自己编造了无亲无故,父母双亡的可悲身世,趁着全寺上下同情怜悯时,又在苦海寺白吃白喝了两,等精力充沛打算告辞时,明悟大师提出要收他为徒。

法号都让了,并如果她不愿剃度,可以带发修行,等到想还俗时,便可还俗。

其实明悟大师真是一番好意,当时的苦海寺中,其实有不少带发修行的穷苦孩子。

大师忧国忧民,这样做也就是寻个由头,将那些可怜人有名有义的留下,然后让其在寺中劳作,有瓦遮头,有食暖胃,总比在外面漂泊,衣食不保的要好。

蓝若言当时挺感动的,但还是表明了自己女子身份,并且表示自己不会呆在京都,必须离去。

明悟大师知道蓝若言竟然是女子,自然不可再留!

之后蓝若言离开,此事本也就这样了,这一面之缘,也绝对算不得相识。

但一年后,苦海寺大火,蓝若言身在江南,也知其中惨况。

念在一番相识,加上苦海寺上下的和尚大和尚,给她的印象真的都很好,她卖了几颗珍贵药丸,换得三千两白银,拖付子辰派人送去苦海寺。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当时苦海寺已经面临死地,哪怕有些往日善信愿意资助,但到底还是太少了,在大火中死去的人需要安葬,活着的,又需要口粮,房子全都烧的精光,索性地还是寺庙本身的,当时明悟大师就打算实在不行就卖地,拿着卖地的钱,遣散其他人去别的寺庙过活。

但这毕竟是下下之策,苦海寺已有三百年历史,作为主持大师,又哪里忍心就此断送。

而就在这时,蓝若言的三千两善款送到。

苦海寺这才得以死地还生。

明悟大师亲自写了信,谢过这位善心之人。

蓝若言也回了信,并且道出了两人之前的渊源。

明悟大师这才知道原来当初的一番因,成就了今日的善果。

从此之后,明悟大师与蓝若言便神交起来,年节时候,必然会过通书信,就连寺中其他的沙弥,偶尔也会将自己写的庆节信,塞进师父的信封,随着寄给蓝若言看。

只是蓝若言从不告诉明悟大师她的姓名,毕竟大师就在京都,她这个相府逃婚千金好像还挺有名的,万可不敢冒险。

明悟大师也不在意,只是每次与蓝若言通书信时,都会感叹,对方见识广博,心境宽阔,若是个男子,该是多好!

三千两,银子不多,却换得了一位心善老人和一群心善孩子的真心以待,蓝若言觉得很值得。

而回到相府,蓝若言寻借口时也没做深想,直接就把苦海寺拖下水了,她本想找一给明悟大师带个信,串好口供,但没想到蓝域动作这么快,竟然已经把大师带过来了!

不过蓝若言相信,就算自己撒了弥大谎,这位慈善的长者,也会替她圆过去。

果然如蓝若言所料,哪怕明悟大师此刻绷着脸,满脑子里字幕刷屏“老衲是出家人,老衲不打诳语”,可是开口,却依然:“知晓蓝施主女子身份后,我寺便将她送到后厨帮忙,她并非老衲弟子,只是我苦海寺一介打杂。”

蓝若言对蓝家人也是她是苦海寺杂役,这话莫名其妙的还对上了。

蓝若言笑眯眯的看向蓝域:“大哥将大师找来,怎的不提前通知妹妹一声,大师对妹妹有再造之恩,远道而来,妹妹怎的也该亲自接待。”

一到这个蓝域就来气:“我派人去找你,你下头的人你与个嬷嬷有龃龉,人出了院子就不见了,到底怎的回事?你又怎的与七王爷遇上?”

蓝若言一脸无辜:“我从院子出来,本是要去外院找秦嬷嬷,可想来想去,惟怕自己一人前往再受欺负,便想先去一趟孝慈院,但无人领路,在院子里就给迷路了,随后,才遇到七王爷。”

这话当然是假的,蓝若言早已熟记相府地图,怎会迷路。

从怀月院出来,前往外院时,她看到两个暗卫突然回来,并且追着一个人。

蓝若言心忖那人估计就是凶手,便一同阻截,这一跑,就越跑越偏远,并且人也没抓到。

那凶手在关键时刻招出七八只人头大的蝙蝠,蓝若言措手不及,两个暗卫更是吓了一大跳,等到摆脱蝙蝠,还却哪里还有凶手踪迹?

而且蝙蝠动静太大,哪怕是在一处多年无人居住的荒院,也引来了巡逻侍卫。

蓝若言不愿暴露,自然先行离开。

待再回来时,路过湖畔,就看到容溯站在那里像是等人。

蓝若言本不打算理容溯,她埋着头,快步从他身后走开,却没想这人叫住自己。

无奈之下,蓝若言只好给容溯请安,可就在这时,远处三枚铁钉飞来,蓝若言条件反射救他一命,却把人推下湖了。

蓝若言当时也愣了一下,但想到自己这是救人,虽然方法极端零,但的确将人性命救下了不是吗。

可没想到敲此时蓝瑶也从远处路过,看到这一幕,当即咋咋呼呼起来,而容溯出水后,竟然一点不记得自己的救命之恩,还当自己故意针对他。

本来挺简单一件事,越弄越复杂!

索性现在解释清楚了,蓝若言将事情简短清,就对蓝域道:“七王爷周身湿漉,大哥只怕要忙,可大师是大哥请来的,便不能晾着人家,不若大哥就去陪七王爷,大师我来招待,作为报酬,我也不贪心,大哥将那叫亦卉的丫头拨给我就成,可好?”

若不是环境不允,蓝域真想敲她一脑门:“要报酬要道我为兄的头上了?”

蓝若言一脸严肃:“亲兄妹也要明算账,大哥公私分明,短了外人也就罢了,怎的连自家妹妹也要短?”

“你……”蓝域想骂她胡搅蛮缠,可看了眼身边脸已经黑的快滴墨的七王爷,只好一咬牙,道:“你先带大师去正厅,我一会儿就来,至于秦嬷嬷那里,我自会命人招呼。”

着,又侧身对容溯伸出手:“王爷,这边请。”

容溯清淡的目光扫过蓝若言,又扫过明悟大师,才在随着蓝域离开。

等人一走,蓝若言再转头,笑的特别灿烂的望着明悟大师。

明悟大师眼皮一跳:“蓝施主可知,出家人,不打诳语。”

蓝若言点点头:“知道知道,不过事急马行田,今日大师救了女子一命,佛祖不会怪大师的。”

明悟大师扯了扯嘴皮,转身就走。

蓝若言忙追上去,看大师并非出府,是往正厅方向走,她放下心,恬不知耻的:“我也是情况特殊,才借大师的名头拉出来暂且挡挡,大师可记住了,我的脸是四年前大火时烧伤,随后大师为我医治四年,我随大师练了些外家功夫,还学了些浅薄的医术。”

明悟大师一脸黑气:“老衲不会功夫!”

“我知道,这不是吗,大师可记得了,莫要一会儿漏了陷。”

“哼。”明悟大师非常不满。

明悟大师没拒绝,蓝若言就当大师答应了,伴着大师身边,随大师一路行到正厅。

而此时,外院书房内,蓝城得到消息时,知晓七王爷遭到行刺,幸亏被自己长女所救,吓得从椅子上腾跳起来。

蓝城遣走了来报信的下人,转身,却对书房内高位上的老人,恭敬屈身:“皇上……您看……”

年过花甲的乾凌帝眸色微沉,方才的话也听到了、

沉默一下,乾凌帝眼皮微挑,却只是摆摆手:“罢了,朕倏然前来,你既与容溯有约在先,朕也不搅了你,只方才那些话,你记好了。”

“下官定当牢记!”

乾凌帝不再什么,由着大太监戚福陪伴着,出了书房,又在蓝城的亲自护送下,朝着相府的侧门走去。

这一路上,想到之前的消息,蓝城不安的问道:“皇上突来下官府邸,刺客便随行而至,那刺客会不会是冲着……”

“蓝大人多虑了。”戚福哑着声音开口:“皇上身边至少有三十位镇格门暗卫紧随,有何行踪,怎的也不可泄露那样快,蓝大人还是快些去看看七王爷。七王爷身边的人,不顶甚用,倒是怕当真受伤。”

“公公所言极是!”蓝城客气的应道。

待眼看着乾凌帝与戚福上了侧门外的马车,才收回脸上的恭敬,再转首时,面上表情冰寒至极。

“到底怎么回事?”蓝城问的是管家蓝同。

今日刚将容溯请到相府,蓝城正打算好好招待一番,却听蓝同来报,是有为自称“乾老爷”的客人,在侧门等候。

蓝城曾随乾凌帝微服私访过,自然知道皇帝在民间擅用“乾老爷”这一称呼,当即也顾不得容溯,急忙赶过去一看,竟然真是乾凌帝,这便慌慌张张的将人接到书房详谈。

皇上特地出宫,与他私下相见,蓝城其实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最近朝内朝外讨论得最多的,不就是同州巍安府粮仓失窃案,此案因为一个州府粮仓失窃,延伸到两岸的山匪,再遭揭发,那些山匪竟然与朝中过半官员有所牵连!

此事牵扯太大,而幸阅是,蓝家人,并不在涉案官员名单之郑

蓝城猜到这件案子早晚会落到自己头上,毕竟他在朝中,左右还算是个清正廉洁的,此事他算是置身事外,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并且皇上这意思,分明是让他私查,并不打算涉公。

回过神来,蓝同已经紧张的将来龙去脉了,自甘认错:“是的不好,老爷去见皇上,的该陪在七王爷身边,怎能将他一人晾在湖畔上,是的思虑不周,请老爷责罚。”

蓝城哼了一声,从蓝同身边略过,疾步朝蓝域院子走去。

而此时,内院正房里,蓝瑶满脸委屈的跑来。

吕氏的大丫鬟巧心见了惊讶:“二姐不是方才才走,怎的又回来了?”

“我母亲呢?”蓝瑶一边往屋内走,一边问道。

巧心看这位姑奶奶心情不好,赶紧将其领到房内。

房间里,吕氏正在看近日的账目,瞧见女儿去而复返,愣了一下,才问:“怎的了?”

蓝瑶之前就是在吕氏这里话,离开后,路过湖畔时,才撞见蓝若言将七王爷推下湖那一幕。

她原本以为老帮她,终于可以借此将蓝若言那女人好好整治一顿,或许还能将蓝若言撵出相府,可大哥的维护,令她这好好的机会,竟然就这么白白断送。

蓝瑶呜咽着鼻子,将事情跟吕氏了一遍,又黏在吕氏怀里,不甘的道:“母亲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吕氏听完也惊住:“你是,蓝若言救了七王爷一命?”

“才没有!”蓝瑶愤恨的道:“她那哪里是救人,害人才对,什么凶手,什么凶器,必然是她杜撰的,母亲可不要也被她蒙蔽了去,大哥亲疏不分,对那庶女百般维护,还当着七王爷的面斥责我,他到底有没有当我是他亲妹妹?母亲一定要骂骂大哥,为女儿出了这口气!”

吕氏眸色复杂的深思片刻,才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安抚的道:“你大哥做事自有主张,况且你之前也的确太过了,你一介女儿,不戴面纱,不戴羽笠,这样随意出没在外男跟前,这要是传扬出去,于文家可要难看的。”

“当时情况紧急,女儿哪里姑了这般多,女儿唯恐七王爷受蓝若言所害,忙着救驾,其他的就……”

“那也不成,旁饶性命再重,你自个儿的前程更重,今日这等事,往后不可再犯,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蓝瑶满口答应,锲而不舍的问:“那大哥和蓝若言呢?”

吕氏屈指,敲了蓝瑶额头一下:“你大哥是为你好才吼你,不许对他心怀怨怼,至于蓝若言……”

“怎么样?”

吕氏幽幽的道:“一介犯女,还频频招惹事端,身为主母,若不施薄惩,又怎能安府内上下之心。”

蓝瑶满脸兴奋,她知道母亲这是答应要替她整治蓝若言那贱人了。

“巧心。”吕氏唤道。

一边的巧心急忙上前:“夫人。”

“派人去趟各院,与各家姐姨娘们都带话,是我这里身子利落了,明日开始,晨昏定省都复起来。”

“是。”

巧心带了令,这便出去。

蓝瑶高忻满脸喜色:“还是母亲疼我。”

吕氏摸着她的头发,目露怜惜。

三个子女都是吕氏的命根子,她对三人,都是一样的好。

只可叹丰儿命苦,至今还生死未卜。

不过幸亏镇格门那位新来的仵作大人好像很有本事,据不到半个月,已经快追踪到那三年来都无人知晓的凶徒下落了。

这么想着,吕氏又打算明日拿出一千两私己,让域儿送去三王府,只盼能求那位仵作大人加紧些追捕凶徒,并且一定要保住她丰儿在期间不能受伤。

只是吕氏怎么也想不到,她倒贴银子上门求助之人,现在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并且她还打算明日一早就将此人好好的整理处置,施惩罚一番。

……

蓝城一路紧赶慢赶,到了蓝域的院子,一进去,就瞧见身穿他长子衣衫的七王爷,正满脸阴寒的坐在那里,喝着盏茶。

蓝域心陪侍,看到父亲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父亲。”蓝域上前恭迎。

蓝城对蓝域摆了摆手,示意蓝域不用多,便越过蓝域,走到七王爷的面前,直接行了个大礼:“下官御下不严,竟让刺客进入相府之内,王爷放心,下官已命人封府搜查,那刺客只要没走,便必定插翅难飞!”

容溯将手上茶杯搁下,只听“咯噔”一声,茶杯被不算稳妥的扔在桌面上,茶水溅出来许多,容溯神色阴冷的问道:“若是刺客已经走了呢?”

蓝城心中一凛:“王爷……”

……

今爆22更!所有剧情对后面来都是有重要用处,书圈你们的话我都有看到,谢谢大家的支持,很感动,只能加更回报。选妃宴上,偶一定让容瑾宠坏老婆宠坏包子~

“丞相大人邀本王来府做客,刚进府不到半刻钟,大人便有事离开,接着本王便遭逢大难,大人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

一听这话,蓝城已是心头巨变!

蓝城知道,若是容溯有意将方才之事往相府上引导,那相府上下便是百口莫辩!

蓝城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才抬起头,直视容溯:“下官斗胆,敢问王爷可有受伤?”

容溯冷眼一撇:“本王没受伤,让丞相大人很是失望?”

“不敢。”蓝城再次垂下头,声音却不卑不亢:“只是下官好奇,王爷身边素来高手云集,怎的偏偏今日,身边一人也无?下官相邀王爷是在下朝之后,王爷当时应允,你我再行来相府,前后不过半个时辰不到,那刺客,又怎知王爷要来相府?又能提前进府埋伏,还能预测到王爷身边,连一个侍卫也没有?”

“砰!”容溯大掌一拍,狠拍桌面,震得桌上茶杯彻底栽倒,里头茶水倾流,茶杯倒着滚了一圈儿,又落到地上,“咔嚓”一声,碎成了瓷片。

蓝城强撑着镇定自若的吩咐:“再给王爷换杯茶来。”

下人应声前去。

容溯鹰隼般的狠厉眸子,直瞪蓝城,声音万分冰凉:“丞相大人是,本王勾结刺客,以身犯险,故意要冤枉你相府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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