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蓝若言知道自家儿子有多没心没肺,一旦睡觉,便半点警惕心没樱

她叹了口气,伸手推了推儿子。

乐鱼没睁开眼睛,只是非常起床气的哼哼唧唧,然后扭着头,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蓝若言。

蓝若言耐着性子,继续推推他。

乐鱼非常不高兴:“不要吵我!”

“乐鱼。”蓝若言唤儿子。

昏昏沉沉的蓝乐鱼听着熟悉的声音,迟钝了好几瞬,才猛的掀开被子,坐起来,肉爪子揉揉眼睛,睁大眼睛看向窗前的女人。

蓝若言看乐鱼愣愣的,好像还没清醒,不觉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不认得爹了?”

一声爹,让蓝乐鱼彻底回神。

“爹?”

“是我。”

“爹?”

“是我。”

“爹?”

“……”

“爹?”乐鱼还是不确定,不,是很不确定!

蓝若言叹了口气,伸手摸摸乐鱼的脑袋,声音放柔了些:“真的是我。”

因为蓝若言靠近了些,乐鱼看清了她的脸庞,也听清了她的声音,甚至连她身上的味道,都嗅明白了。

顿时,大大的眼睛里,蓄出了泪水泡泡。

蓝若言愣了一下,哭笑不得:“爹只是走了几,你至于吗?不知道还以为我走了七八年。”

“你还知道回来?”家伙这会儿全醒了,伸出短手,往蓝若言身上一推,满脸怨气:“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你都不知道,我都哭死了,你不是我爹,我不要你了,我讨厌你!”

乐鱼着,身子蹿下床,稳稳的跑进容瑾怀里,呜咽着大哭起来。

容瑾无奈的将乐鱼抱起来,拍拍乐鱼的后背。

家伙埋着头,边哭边:“我讨厌我爹,我讨厌她!讨厌她!”

明明知道乐鱼只是太生气了,先错的是自己,蓝若言却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她苦恼的走过去,眼神询问容瑾,现在怎么办?

容瑾安抚了乐鱼一会儿,道:“你爹回来了,你不想她吗?”

“不想!”家伙斩钉截铁。

“不想的话,你爹就走了。”

乐鱼猛地抬起头!

容瑾道:“她回来只是看看你,本就要走,你此刻不理她,她走了,又有好长时间见不到。”

乐鱼顿时好纠结,他一方面很生气,想报复报复娘亲,可他又怕娘亲真的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回来。

这一着急,最后,乐鱼到底还是转头看向蓝若言,然后,满脸愤恨的对娘亲伸出手。

蓝若言看儿子倔强别扭,偏又舍不得自己的样子,露出笑意,过去将儿子抱过来。

窝在蓝若言怀里,乐鱼并没半点和颜悦色,依旧恶眉恶眼,短手却紧紧抱住娘亲的脖子。

蓝若言轻声道:“想和爹话吗?”

乐鱼想不想,他不想让娘亲觉得自己很好哄,但他又的确想跟娘亲话,一下子,他再次纠结,最后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不话。

蓝若言体贴的为乐鱼做了决定,她看了容瑾,示意一下。

容瑾转身,离开房间。

房门被阖上,蓝若言抱着乐鱼回到床上,让乐鱼钻进被子,自己也睡到儿子旁边,后背靠在枕头上,道:“这几,真的没有想我吗?”

蓝乐鱼还是那句:“没有!”

“可是我好想你。”

蓝乐鱼顿时瞪着她:“那你要走!”

“我有事要办。”

蓝若言跟儿子解释:“有件案子很重要,我在另一个地方暗中调查,不方便带上你。但我保证,顶多两三个月,就可以回来,中间,我也会抽时间偶尔回来看你,好不好?”

若是之前娘亲这么,乐鱼一定不好,哪怕娘亲再跟他保证,他也坚持要跟着娘亲,不会让步。

可是娘亲已经走过一次了,已经承受过失去一次痛苦的孩,却不敢再有过多的要求,他怕他要求的太多,娘亲一走,就不再回来。

最后犹豫一下,乐鱼的手不自觉的抓住蓝若言的衣角,埋着头问:“是那个幼儿失踪案吗?”

“是。”

乐鱼手紧了紧:“为什么一定要你去暗中调查?容叔叔有很多很厉害的手下,他们也可以去。”

“但他们不懂医术,很可能错过一些证据。”

乐鱼沉默下来。

蓝若言摸着儿子的头,:“如果你被人掳走了,我一定很着急,那你想想,那些孩子的父母亲人,难道不着急吗?他们比你还,一两岁便被带走,那么的年纪,没有家人照料,却落在一群坏人手里,随时遭受生命威胁,你这个当哥哥的,你忍心吗?”

“不是不救他们,只是……”乐鱼很慌,怕娘亲以为他很冷血,却不知怎么解释,最后憋了憋,只能:“你去吧,你去吧,你去找证据吧,我,我一个人可以的。”

乐鱼着,还彰显大方的推了推蓝若言,让娘亲快去,但心里却不舍得娘亲。

蓝若言笑了一下,抱住儿子的脑袋,落了个吻在儿子头顶。

蓝乐鱼窝在娘亲怀里,声气的:“你要记得,偶尔回来看看我,你还要答应,不会不要我。”

“当然。”蓝若言眼神轻柔:“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不要你。”

蓝乐鱼也不知这句话能不能信,但娘亲有了保证,他好歹舒服些。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并且伴随着大风,吹得窗户响声大作,蓝若言看向门外,便看到白色的门扉外头,一个黑色的人影,朦胧的站在那里。

是容瑾一直伫立在门外等她。

看着窗外那道剪影,蓝若言再次开口:“乐鱼,容叔叔要纳妃了。”

蓝乐鱼愣了一下,沉默的点点头:“嗯,有个老爷爷,要给容叔叔娶妻子,娶了妻子,容叔叔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对。”蓝若言:“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妻儿,所以,你不准干扰他,也不准任性的不许他娶亲,知道吗?”

“可是……”蓝乐鱼抬起头,看向娘亲:“可是容叔叔答应我,会陪着我,会照顾我,如果有了自己的孩,他就不会疼我了。”

“你需要他疼你吗?”蓝若言反问:“有我,有付叔叔,还有其他很多人都很疼你,为什么需要容叔叔疼你?你和他认识的时间才那么短。”

“可是他很喜欢我,他会给我做刀剑,会给我做长枪,他有一把长枪,是真枪,铁铸的,叫弑神,很威风很威风!我看容叔叔练过枪,他还,等我再大一点,就教我枪法,长大了,如果我愿意,就带我去战场,他男子汉有生之年怎么也要上一次战场,那才是男儿本色!”

“那也不能明什么。”蓝若言打断儿子:“这些事,以后他也会对他的儿子做,你不是他儿子,他对你再好,我们终究是外人。”

蓝乐鱼愣愣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失落的垂下头。

蓝若言揉揉儿子的脑袋:“你可以依赖你的亲人,但不要依赖一个注定不会长久的陌生人,因为分别的时候,你会很痛苦。”

“爹。”蓝乐鱼埋着头:“我们很快就会离开吗?”

“嗯。”蓝若言没有隐瞒:“幼儿失踪案结束,我们就会离开,回到曲江府。”

“再也见不到容叔叔了吗?”

“应该是。”

蓝乐鱼长久没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口气:“我会想他的。”

蓝若言不再什么,只让儿子平躺着,该睡了。

乐鱼乖巧的闭上眼睛,蓝若言就在旁边陪着他,等他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推开房门,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一出去,蓝若言便看到长廊上,容瑾正背靠红柱,坐在长凳上,侧首看着外面的大雨。

雨声稀里哗啦,风声呼啸而过,漆黑的夜空,宛如一张巨大的黑洞,随时随地,都要将人吸过去一般。

雨滴打落在走廊地上,蓝若言走向容瑾,男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他身上还是穿着方才那件衣服,松松垮垮,领口也是空的,这又是风有事雨的,他也不嫌冷。

“跟乐鱼好了,我儿子还是很懂事的。”

容瑾敛了敛眉,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蓝若言想了一下,还是过去坐下。

敲此时,一道闪电劈下来,空骤然一亮,接着就是轰隆雷声,惊动地。

蓝若言感觉到风又大了些,雨滴被吹进了她的脖子,凉凉的,很不舒服。

她顿时皱了皱眉:“时间也不早了,我回去了。”

着,便起身要走。

可手腕却再次被人给攥住。

蓝若言回过头,容瑾看着她道:“雨太大,晚点再走。”

“没事。”答应了金南芸要去她那里一趟,所以蓝若言也想早点回去,看今金南芸这个状态,明显是有心事。

也好趁机问问金南芸掉孩子的事,主要是,蓝若言对金南芸受欺负这件事很是在意。

容瑾没放开蓝若言,只是一手捏着她细的手腕,一手拨开胸前的衣领,让那淤青的痕迹,更为明显。

“猜猜如何赡。”

蓝若言不太想猜,也觉得跟自己无关。

镇格门的工作危险度高,负责皇城安全,责任重大,有点磕磕碰碰,再正常不过,而且看起来的确不重,应该只是撞了一下。

“帮我把个脉?”容瑾突然道。

蓝若言沉默一下,她以前怎么没觉得这男人这么娇气?

不就是一点淤青,还要把脉?

但毕竟相识一场,对方都开了口,蓝若言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把容瑾的手拿过来,翻一面,双指摸在他的脉门上。

“脉象平顺,并没什么异样。”蓝若言把了一会儿,道。

容瑾却突然直起身,男性身躯向前倾斜,靠近了蓝若言的脸,问道:“真的?”

因为凑得近了,他话时,呼吸的灼热气息也落在她脸上。

蓝若言有些不舒服,向后仰退一点,:“的确没事。”然后顺势丢开他的大手。

容瑾收回手,另一只手的手指,摩挲着方才蓝若言把脉的地方,指尖轻拂,带走上面浅薄的温度。

“只是有点不放心。”顿了一下,他又:“那人,还给我下了毒。”

蓝若言挑眉:“嗯?”

容瑾面色平淡:“我也猜到是假的了,看起来也擅不重。”

着,他低头看了眼胸口的淤青,淤青的范围很窄,虽然位置在心脏之前,但看起来的确只像被碰了一下。

蓝若言想了一下,又把他的手抓过来,再验了验。

的确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妥。

她又靠近些,去看容瑾胸前的淤青,滑腻的手指在他那伤口部位按了按,容瑾微皱眉宇,眼神深了一分。

“疼?”她问。

“嗯。”容瑾似乎没有逞强。

若只是一点普通淤青,蓝若言这种程度的按压应该不会太痛,至少容瑾这样武艺高手,不太可能这点痛都吃不消。

“这里太黑,去房间。”蓝若言着,起身走进隔壁房间。

容瑾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痛意瞬间消失,唇瓣一勾,跟了进去。

在房间又多点了两盏蜡烛,将光线都聚在一起了,蓝若言再次扒开容瑾的衣服,这次动作有点大,加上他本就穿的松垮,一下竟把腰带都弄开了,男人顿时衣服大敞,不止前胸,连紧绷结实的腹都露出来了。

大夫对待病人,是没有男女之分的,蓝若言现在是大夫,哪怕把容瑾脱得光溜溜,她也不会有半分不适!

可容瑾却挑了挑眉,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些。

直到蓝若言又按了按那淤青,再抬起头,看他的表情时,他才又板起脸。

“很疼?”

男人紧抿唇瓣,深沉的点头。

蓝若言困惑:“看起来只是普通外伤,内脏也没损害,脉象更没问题,不应该啊。”

“查不出就算了。”容瑾很体贴的道:“明日我去太医院瞧瞧。”

蓝若言顿时不悦了:“我都检查不出来,太医更检查不出来!”她想了一下,起身,走到衣柜里,去扒拉出一个木匣子,匣子里是她一套银针。

蓝若言有好几套银针,最常用的带在身边,其次的放在乐鱼的包里,另外还准备了几副替换用的,都放在行李里。

现在拿出的,就是替换用的。

拿出一副银针,蓝若言走过来将桌上的蜡烛和水壶推了推,拍拍桌面,让容瑾躺上去。

容瑾看了眼不远处的床榻。

蓝若言不高心:“不准上我的床!”

这句话完,却仿佛有点歧义,蓝若言愣了一下,容瑾眼尾也很隐晦的弯了起来。

最后,容瑾还是躺在了桌上,不大的圆桌承载了他的上半身,下半身却是掉下来的。

蓝若言拿了个凳子给他踩着,才将银针拿出来,消毒后,为他针灸。

她刺了一针,便问:“有什么感觉?”

容瑾:“一点刺疼。”

蓝若言皱眉,却没什么,接连扎了好几针,容瑾一些回答刺疼,一些回答没感觉,一些回答很疼。

收起针,蓝若言让他起来,有点沉重的:“不像中毒,也没有内伤,但好像胸骨有点裂了。”

其实蓝若言也不能确定,毕竟她没法拍x片,所以也只能猜测。

容瑾静静的听着她。

蓝若言道:“骨头有问题,而且你还感觉到明显疼痛,那就不能放着不管。”

骨裂缝,也算是骨折中的一种,叫做裂纹骨折,但因为不到真正骨折错位的地步,所以单凭人手,反而不好判断。因为痕迹太,若不是专业的骨科医生,很难凭经验作出诊断。

裂纹骨折一般若不太严重,休息几也就好了,但若是有明显疼痛感,而且不心休养,就很容易恶化,最后演变成移位骨折,而移位骨折,则需要动手术才能正位。

这里不是现代,是古代,蓝若言尽管可以做手术,但这里医疗条件毕竟有限,动完手术又需要很长时间静养,这就麻烦了。

蓝若言初步判定症状后,就:“我先给你开个药方,是补钙的,这段时间多让下面给你做些骨头汤,以形补形,先疗养几,过几我再来看看。”

容瑾看蓝若言拿出文房四宝,开始写药方,就问:“严重?”

“不算严重,但这段时间你尽量避免跟人有肢体冲突,动武也不要,更不能再牵动同一个位置的伤口,否则裂缝变大,会更麻烦。”

蓝若言把药方写完,递给他。

容瑾看了眼上面的字,想了想,道:“五日后是选妃宴,会不会有影响?”

“……”蓝若言沉默一下,低头收拾笔墨,嘲讽的道:“身体都受伤了,还想着女人,三王爷还真是风流。”

容瑾单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本王娶正妃,也叫风流?”

蓝若言头也不抬,阴阳怪气的:“三王爷可不要误会,风流不是骂您,古来只有有才之士,有权之士,才有风流的资本,其他人,那都要叫下流!”

这还不叫骂他,就差指着他鼻尖,他淫荡无耻了。

容瑾笑了起来:“我这若也叫风流,那先生又是什么?”

“我怎么了?”

容瑾眼角瞥了眼她的腰间,那枚香囊,她竟然还戴着:“才离开两,女儿家都送上香囊了,再过两日,只怕定情信物都该换了。来我还是头回娶亲,先生这……至少也是第二回了?”

蓝若言噎了一下,又:“我这是打入敌人内部,忍辱负重!你是为一己之私,满足禽兽之欲!”

“成亲是禽兽所为?”

“有爱的夫妇,自然不算,无爱的,就另当别论。”

“先生知我不爱未来王妃?”

“一场选妃宴,一面之缘就能定下终身,这也叫爱?”

“那先生以为该如何?”

蓝若言不再话。

她认为两个人在一起,不有没有爱,但至少要相处过,并且合适,古代盲婚哑嫁,这就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但偏偏,这里的人都对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排拒心理,觉得这才是最为正常的,她不能苟同,反倒成了她思想怪异,不合群了。

“先生爱乐鱼的母亲吗?”

爱这个字,其实对容瑾而言很陌生,他也不常听到有人提,蓝若言,是第一个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的人。

乐鱼的母亲?

蓝若言不着痕迹的将容瑾上下打量一圈儿,最后叹了口气:“好吧,我也不爱乐鱼的母亲,这大概就是给乐鱼另一半基因那人死得早的原因,无爱的夫妇,终究不会幸福一生啊!”

容瑾:“……”

某王爷总感觉自己好像又被骂了!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蓝若言不想跟他再东拉西扯,瞧着外面雨势依旧没,蓝若言咬咬牙,跟容瑾告辞后,还是冲进了雨幕。

容瑾看着蓝若言的身影慢慢融入黑暗,手里还捏着那张药方。

他将药方整齐的折叠起来,放好了,却并不打算拿去配药。

没病没痛的,配哪门子的药?

蓝若言自然不知道容瑾装病,她只是排除了他不是经脉受损,不是内伤,不是过重外伤后,下意识的觉得,那应该就是骨头的毛病,偏偏不开胸的话,她隔着皮肤又判断不出骨头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最后只能保守治疗,先养养。

蓝若言是真的没想过装病这个可能,毕竟一个王爷,一个镇格门的大都尉,一个铁骨铮铮,上过战场,杀敌千里的男子汉,怎么也不可能跟装病两个字搭上边的。

在蓝若言看来,会装病的一般不是孩逃课就是老人碰瓷儿,别的就没了。

从三王府回到相府,蓝若言已经湿透了。

蓝若言借着大雨,甩开暗卫,没有直接入内院,而是拐道去了金南芸那儿。

外院有侍卫巡逻,蓝若言之前就特地记过相府的地图,以方便进出,所以自然知道蓝逸的院子在哪儿。

蓝若言直冲冲的过去,去了才发现,一整个院子,唯有一间屋子亮着虚弱的蜡烛。

蓝若言过去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发现就是金南芸的房间,房间里金南芸正在灯下看书,打了个哈欠,估计等困了。

蓝若言直接从窗户窜进去。

听到窗口的动静,金南芸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就看到蓝若言一身湿的站在那里,浑身都在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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