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李君笑着叹了口气:“恰逢今日若竹回京,咱们七王爷盼着与若竹对弈一局盼了快三个月了,怎么能容若竹就这么离开?”李君着,又调笑的看了对面青衣公子一眼:“是吧若竹?”

方若竹面色清冷,眼皮未抬,淡定的下了一颗白子,吃掉容溯一片黑子。

容溯眉头微皱,眼眸又深了些。

方若竹身后的红袍公子秦徘见状,端起茶杯,啄了一口,道:“若竹,快些将黑子杀干净了,咱们好走,免得有人自己玩物丧志,还怪到你的头上。”

李君苦笑的摊手:“你这是我替王爷兜话了?”

秦徘瞟李君一眼:“难道不是?”

李君点点头:“我是我是,但你非要得这么明吗?秦徘,我就怀疑你嘴这么坏,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残废的?”

“因为寻常人打不过他。”再次吃了容溯一片黑子的方若竹,面无表情地道。

李君揉眉:“成!你们是一伙的,我不跟你们。”

四人聊得兴致勃勃,显然已经将一旁的蓝域给忘了。

蓝域尴尬极了,想出声提醒,却见容溯从头到尾都没给他一个正眼,又不好开口。

倒是蓝若言,在后面站了一会儿,见几人下棋的专心下棋,观棋的专心观棋,像是约好的故意给他们晾着。

蓝若言一笑,出声问向一旁的厮:“有吃的吗?”

她倏一出声,立刻引得房内一静。

蓝域反应过来,转头将她瞪着。

蓝若言看着那厮,可那厮显然也愣住了,傻傻的看着她,半都不出话来。

倒是李君扬着唇,满面笑意的问道:“这不早不晚的,蓝大姐,可是饿了?”

蓝若言转首看着李君,淡淡的道:“没有,不过无聊,嘴里吃点东西,也好打发时间。”

蓝若言这话时,眼睛若有似无的瞟了容溯一眼。

李君没想到蓝若言这样坦白,倒是一笑,推了推身边的容溯:“王爷,人家抱怨你冷落佳人了。”

容溯捻着黑子,摩挲着棋子上头光滑的纹路,黑眸轻抬,瞧了蓝若言一眼。

蓝域见情势急转,有些担心,忍不住道:“舍妹无状,王爷海涵。”

容溯视线很快转回,他将黑子落下,淡声吩咐下人:“拿两盘糕点来。”

下人这才回神,应了声是,便出了书房,再回来时,不止端了几盘新鲜的糕点,还备上了热茶。

蓝若言自来熟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先喝了口茶,再拿着糕点开吃。

李君笑意盎然的看着蓝若言,棋也不看了,就盯着她!

蓝若言与这李君在艺雅阁对手过一次,对此人没甚好感,眼皮都不抬,慢吞吞的一边观棋,一边吃东西。

蓝域尴尬得不行,走到蓝若言身边,扯扯她的衣角。

蓝若言看蓝域一眼,拿起另一块糕点,递给蓝域道:“大哥,你也想吃?”

蓝域:“……”

“哈哈哈。”李君笑的前仰后合,捂着肚子,靠在椅背上摇头:“蓝大姐,果真名不虚传。”

蓝若言依旧没看李君一眼,三两下吃完一块糕点,又拿另一块。

这时,棋盘战局也将近到底,容溯下了一子,对面的方若竹几乎连思考都没有,白子一落,彻底将容溯棋盘上所剩无几的黑兵,吃个干净。

秦徘见状,起身长吐了口气,似乎乏了,倦怠的用手中扇子,敲了方若竹肩膀一下:“走了!”

清瘦男子面无表情的站起,随着秦徘离去,离开时,路过蓝若言身边却突然停住。

秦徘走在前面,见方若竹停下,便也跟着停下。

蓝若言手里还拿着糕点,摸样看着有些滑稽。

方若竹看着蓝若言,突然弯腰,探着脖子,脸庞凑到蓝若言的脸颊边,动了动鼻尖。

蓝若言没躲,却感觉到方若竹身上浅淡的鄙的香气,索绕住自己。

蓝若言好整以暇的问:“方公子干什么?”

方若竹目光微敛,突然道:“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

蓝若言眼神一凛,随即,又松下来,笑着:“方公子好鼻子,连女子用什么皂角沐浴,都嗅出来了。”

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这三样,的确是有清洁效果。并且索绕香气的草药,素来多被用以制作皂角,供认沐浴。

但蓝若言身上用这三样,却不是沐浴。

方若竹深深的看了蓝若言一眼,视线在蓝若言脸上徘徊,似乎想摘开她的面纱,一探究竟。

蓝若言与方若竹对视,没有露一丝怯,心口却不禁被提了起来。

两人对视了数秒,最后,还是方若竹先错开视线,不再什么,从蓝若言身边走过。

直到方若竹与秦徘一道离开书房,蓝若言才松了口气,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却思忖……芙蓉子,茜草叶,上神花,是她用以熬制脸上那块伤疤所用原材料的其中三样。

已经过了三了,疤痕都干了,这个方若竹,却这么轻易的便嗅了出来。

要知道,她脸上的这东西,足用了十几种草药,这个方若竹是只闻出了三样,还是都闻出来了?

蓝若言一时不免上心。

……

本文关键词:宅斗,验尸,破案,溺宠,庶女,萌宝。所以没有宅斗肿么可能,女主不是透明体制,相府的女眷也不傻不呆的,碰面了不斗不符合常理与逻辑。

“看来若竹对你,很有兴趣。”李君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衣袍的褶皱,笑看着蓝若言:“他那冷冻一般的人,可甚少对什么提上心思的,蓝大姐,果然不俗。”

蓝若言淡看了李君一眼,却实在提不起兴趣与这狐狸一般的男人虚以为蛇,她转开目光,看到容溯。

容溯似乎对棋艺一门很是喜爱,竟然连棋子都自己收拾。

等容溯将棋子收好,这才转身,黑冷的视线,一瞬不瞬的盯着对面的蓝若言。

蓝域上前一步,对容溯拱拱手:“王爷,今日下官前来,是为了……”

蓝域话还未完,容溯已经扬起手,给打断了。

蓝域不得不闭嘴,神色却有些不安。

果然,下一刻李君便:“你来做什么,我们清楚。不过你妹妹来做什么,我们却不知了。蓝大姐此番前来,是为了给王爷一个交代?还是只来蹭蹭茶水,蹭蹭点心?”

蓝若言淡笑一声,没看李君,只看着容溯:“蓝若言是来谢罪的。”

厮奉上新茶,容溯眉眼微垂的端起,舀了舀茶盖,啄了一口,没有话。

李君却道:“谢罪?你这摸样,可半点不像有罪之人该有的态度。”

蓝若言这才好歹看李君一眼:“我态度真诚,有什么问题?”

李君笑了,笑的揶揄:“真诚的人,会掩面视人?”

李君也好,容溯也好,肯定早就听她毁容一事,现在此言,不过是逼她公开容颜,羞辱一二罢了。

蓝域已经有些怒了,觉得自己已经做足了态度,可这位七王爷,却一丝面子也不给。

容溯为难蓝若言是应该的,毕竟蓝若言对不起容溯在先,但现在,他这个兄长还在这里,他们是代表相府来的,七王爷此举,是真要与相府对峙到底了?

李君看出蓝域火了。

却仍只是摇着扇子,看向蓝若言:“怎么,蓝大姐不敢吗?我可记得,曾经我们王爷是见了你便提出要娶你进门,想必不是花容月貌,也不遑多让了吧,那便揭开容颜,让在下也见识见识。”

“李公子。”蓝域皱紧了眉:“慎言!”

李君摊摊手道:“既然侍郎大人与蓝大姐不是来谢罪的,那便送客。”

“你——”蓝域咬牙。

蓝若言没做声,只是目光沉沉的低下眸。

就在下人真的进来摆出送客姿态时,一直未话的容溯,才搁下茶杯,慢慢道:“阿君,不得无礼。”

李君笑而不语。

蓝域看向容溯,冷面拱手:“既然王爷不欢迎在下与舍妹,那便告辞了。”蓝域着,唤了蓝若言一声:“走。”

蓝若言却坐在那里没动。

蓝域顿时面上无光,声音也严厉了些:“我走!”

蓝若言这才起身,却不是往门外走,而是走向李君。

李君脸上的笑容依旧扬着,后背靠在红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瞧着蓝若言越走越近。

待在李君跟前停住了,蓝若言才弯了弯腰,凑近了李君,抬手,搭在自己的鬓角边。

李君挑了挑眉,笑道:“看来比起侍郎大人,蓝大姐,更急于求好啊。”

“祸是我闯的,本就不该连累家里。”蓝若言着,又靠近了李君一分:“不过李公子,你真的想看我的真容?”

李君目光深了深:“你敢揭,我就敢……”

他话音未落,蓝若言已经放下面纱,顿时,一张红白相间,坑坑洼洼,扭曲狰狞的半面丑疤,显露出来。

“砰。”的一声,站在李君身后,捧着茶的下人,将茶杯摔碎了。

下人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的该死,的该死!”

没人理那下人。

李君只是瞪大眼睛,紧紧的瞧着蓝若言的脸,大概靠的太近了,竟仿佛嗅到了那张脸上焦糊的味道,顿时,便觉得喉咙一痒,有些想吐。

蓝若言却又凑近李君一分,一双眼眸又黑又亮,但配在这样一幅容貌上,却显得鲜外恐怖:“怎么样?满意了吗?”

李君狠狠咬了咬舌尖,咽下了那几欲呕吐的恶心感,咬着牙:“蓝大姐,胆色过人。”

女儿家,但凡容貌有异的,无不是又自卑又怯懦,可这人却将她丑陋的容貌视作武器,攻击企图看她笑话之饶眼球。

李君深受其害,他甚至觉得,一个饶脸若真的这么恶心,她又哪来的自信继续活下来?

换做是他的话,不若死了算了!

蓝若言看李君的确受到了惊吓,她直起身,顶着这样一张脸,走向容溯。

容溯看着蓝若言靠近,漆黑的眼眸,深深凝起,却没露出害怕,或是一分厌恶的神色。

不愧是能与太子比肩的人物,容溯的心态让蓝若言不得不高看一眼。

“王爷今日故意做这些,不就是想讨回曾经的颜面?这样,我们明人不暗话,王爷要如何才肯消了这口气?是要我顶着这张脸,去外面走一遭,告诉全京都的人,我蓝若言当初不嫁你是我瞎了眼,所以应有此报。还是要我现在下跪认罪,为你斟茶递水,或再磕几个头?”

蓝若言到最后,眼底的讥讽满的几乎溢出来,就仿佛容溯真要她做这些,就显得他容溯心胸狭隘,肚鸡肠了。

李君此时已经调整回来,也听出了蓝若言的话中之话,却一时不知什么。

容溯看着蓝若言,瞧着蓝若言丑陋恐怖的脸颊,这张脸里,已经没有半分曾经的颜色。

还记得第一次见蓝若言时,是在相府花园,他与蓝城在湖心亭谈事,她带着丫鬟闯入,意识到有外男在,极快被带走,但那惊鸿一瞥,容溯却看到了她娇羞的容貌,可饶身段。

那时候考虑到要将相府并于麾下,他提出联亲,并愿意纡尊降贵,以侧妃之位,迎娶相府庶长女。

此事一度传为佳话,而他那一刻愿意娶蓝若言,虽九分为脸派,一分,却也是真心。

可万没想到,蓝若言竟敢逃婚!

时隔多年,容溯早已忘了曾经的蓝若言,究竟长相如何,但再看到她,又是这样一副脸时,他竟突然就想起来了。

再两相对比一下,容溯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就好像,一个正常人,在欺负一个残疾人。

出去讨回的不是面子,而是更显他度量窄。

面对蓝若言讥讽冷嘲的眼神,容溯转开视线,看向蓝域。

蓝域此刻也是一脸羞愤,显然蓝若言受辱,他作为兄长,又是同宗同源,一样感同身受。

“往事已过,多究无意。”容溯着,对下人吩咐道:“送客。”

蓝若言有些诧异,容溯竟这么简单的打算放过她了?

蓝域不觉得简单,在蓝域看来,哪怕容溯已经决定揭过这页,但他们相府的脸,却也伴随着蓝若言揭开面纱那一刻,被重重打了一巴掌,眼下他做不出感恩戴德的摸样,只厉着眼眸,拉着蓝若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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