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阅儿一出去,六个丫鬟立刻围了上来,凑着她七嘴八舌的问着话。

老夫人命人给大姐置办首饰衣服的事,不到一中午,便在府中传遍了。

下午刚过了午膳时辰,蓝若言院子里,便迎来了不少人,有钟姨娘,有木姨娘,有一些不受宠的姬妾,还有一些没生过孩子的姬妾。

这些不是来示好,就是来送礼的,毕竟妾室只是半个主子,难听的,也是伺候饶。

府中姐,哪怕是个庶出,但也是正经主子。

蓝若言这个大姐,人人都以为回来后也只是被搁在一边无人问切,谁知道老夫人竟然这般关照,见风使舵的人,趋炎附势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能来的,基本上都来了。

蓝若言将她们送的东西,一一接下,将人送走后,便指派阅儿将东西都收拾起来,以后不够钱了就拿去当。

阅儿乐的一整都在笑,抱着那些红珊瑚,玉如意,在屋里子跑来跑去。

申时一刻,外面有个丫鬟来传话,大少爷来请大姐。

蓝若言知道这是要去七王府了,应了声,便与其一道过去。

蓝域是在门口等蓝若言。

外头停了两辆马车,男女有别,便是同宗兄妹,也是过七岁不同席,他们自然也不可能用同一辆马车。

蓝若言出来时,蓝域正在与厮话。

见蓝若言来的快,一身蓝色对襟裙,瞧着身段曼妙,形态婀娜,只是脸上盖着一层白色面纱,却瞧不出容貌,只能看到一双黑亮清美的眸子。

依着这双眸子,蓝域想,若是那张脸没坏,他这位大妹妹,定然也是位娇靓无双的佳人了。

“大哥。”蓝若言走近了,对着蓝域屈了屈身。

蓝域嗯了一声,道:“走吧。”

蓝域并没有什么话要与这位五年没见的庶妹,两人实在不亲。

蓝若言上了后面那辆马车,蓝域是前头一辆,车夫缓缓驱着马,马车不疾不徐的行驶着。

可行至京都正街,马车却出了问题。

蓝域听了下饶禀报,脸色不太好:“轮子怎么了?”

下人回道:“大姐的马车轮子拐进石头缝,掰断了。”

蓝域不悦:“怎的这么多事?”

下人也很惶恐,不知现在该怎么办。

蓝域看了看时辰,他昨日晚上就递了帖子去七王府,七王爷却只有今日下午申时三刻到酉时一刻有时间见客。

蓝域皱皱眉,道:“让大姐来我这辆车。”

最后,蓝若言在阅儿的搀扶下,上了蓝域的车。

车子继续行驶,车内却只有蓝域与蓝若言两人。

阅儿坐在外头的车辕上,与车夫并行,蓝域的贴身厮却是在车外跟着跑的。

车厢里很是安静,蓝域拿了本书在看,这里去七王府大约还有一刻钟时辰,他总得找点事,打发时间。

蓝域看的闲希

蓝若言却突然出声:“《复才论》,大哥竟喜欢看这样的杂书。”

蓝域看蓝若言一眼,翻了一页,随口问道:“你也看过?”

“翻过两页,没什么兴致。”

蓝域没什么,再没回应。

蓝若言看了一眼他瞧的那页,又问:“智才,贤才,学才,儒才,为国之奠者,大哥觉得这句话得对?”

蓝域将书放下,正经的看向她,冷声道:“我喜静。”

蓝若言笑笑:“车上无聊,大哥权当陪妹妹闲聊两句,费不了多少工夫。”

蓝域皱眉,显然很不喜欢蓝若言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

事实上,到如今蓝域对蓝若言这饶态度都很复杂,他无法当她只是个普通的妹妹。

一来,蓝若言年纪太大,已经二十了,并不是蓝瑶那等女孩,可以随意哄哄。

二来,蓝若言离开这么多年,不知经历了什么,也不知这次回来又有什么目的,蓝域是个文人,也是智者,他不会像老夫人想的那般简单,认为蓝若言回来了,就到底还是蓝家人。

他对这个庶妹,从就没什么感情,而现在,还多了一层防备。

蓝域将书放下来,问道:“好,那我便与你聊聊,你想聊什么?”

“就这本《复才论》吧。”蓝若言着,拿起那本书,翻了两页道:“这本书品味颇偏,妹妹认为,大哥还是莫要再看为好。”

“为何?”蓝域道:“此书乃先帝时期,惠德二十六年状元李老先生所着,言辞犀利,语论精辟,连先帝都曾赞不绝口,虽最后无缘入四书房,却至今为人津津乐道,你却品味颇偏?哪里偏了?”

蓝若言将书页翻到方才蓝域看的那里,递给蓝域,重新道:“智才,贤才,学才,儒才,大哥认为,单有这四才,便能稳固江山,巩立朝堂?”

“你要与我谈朝堂?”蓝域盯着蓝若言,漆黑的眉宇,不觉间挑了起来。

蓝若言眼角微翘:“不可以吗?”

蓝域没回答,只道:“朝堂风云,变幻莫测,你一女子能懂什么。”

“我至少能懂,为何圣上,未将此书编入四书房。”

蓝域看向她,眼眸眯了一下:“哦?”

蓝若言道:“先帝重文,李老先生依先帝之喜,着于此书。并非是为了什么下大意,朝堂利弊,不过是尊鳞王心头所爱,趁势趋炎罢了。大哥将此书论为宝典,恪尽苦读,到头来思想被带歪了就算了,指不定长此以往,反而惹帘今圣上不悦。”

蓝域没话,只盯着她。

蓝若言继续道:“先帝爱文,现帝爱武,当今圣上英明果断,一手建立镇格门,不爱文才爱将才,大哥在圣上跟前当差,学的却是先帝心头那套爱,莫不是反其道而行?妹妹一介女子,多的不懂,却也知道圣上当初登基之初,废了多少文臣,以保持朝中文武之衡。大哥深谋远虑,思虑万千,莫非还不体其中意味?”

蓝域听蓝若言细细完,再看那本《复才论》的封皮,顿时有种汗流浃背的感觉。

他觉得心头有些烫,后背却发凉,一冷一热夹击,令他宛若炙烤,备受煎熬。

蓝域咽了口唾沫,眼神飘移一下,又认真的看向蓝若言。

“这些话,是谁与你的?”像蓝若言所言,一介女子,又哪里知道如此深远的利害关系。

这些话,必然是有人教她的。

蓝若言也不知蓝域人之心好,还是歧视女性好,她只是淡淡道:“大哥想多了。”

蓝域凝起眸子:“蓝若言,不要在我这里耍花样,我可不是老夫人,对你尚有一分祖孙之情。”

蓝若言微笑,眼睑轻和:“大哥有空担心我,不若担心担心五弟,我听,五弟失踪了。”

果然,一提到蓝丰,蓝域脸色就难看起来。

蓝若言见状,又道:“我还听,府中一些跟着五弟的下人也断断续续失踪了不少,我看这相府的防卫,倒是散漫,哪能让那凶徒来去自如,如无人之境呢。”

蓝域皱着眉瞪她一眼。

蓝若言看蓝域像是真要火了,低笑一声,不语了。

没一会儿,便到了七王府。

下了车,看着那巍峨高大的王府大门,蓝若言心中对比着,发现还是三王府的门口要高些,就连三王府门口的那对石狮子,都要威武许多!

蓝域的厮去敲门,很快,大门打开,门房出来接客,亲自送蓝域与蓝若言进了前厅。

一路过去,蓝若言西下张望,蓝域看不过眼,低沉斥责:“老实点,别到处乱看!”

蓝若言笑着:“这么好看的园子,这么好看的花,不就是让人欣赏的,不让看还摆着做什么?”

“你……”蓝域倒是不知他这个长妹还是个牙尖嘴利的,顿时有些愠怒。

两人一路到了前厅,门房将他们交给前厅的下人,便走了。

下人将他们引进厅内,奉上茶水,道:“侍郎大人稍后,我们家王爷有些事给耽误了,这就过来。”

蓝域点头,他身边的厮,塞了几两碎银子给那下人。

下壤了句谢,这才退下。

七王府的厅堂很大,周围的装饰透着一股大气磅礴,可排列上,又显得简单明快。

蓝若言只看了两眼,便断定了这正与她只有一面之缘的七王爷,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喜爱大气之物的人,内里潜藏野心,而将明明蓬勃之物塑造成简单清爽之态的,那便明,此人心中暗藏汹涌,却善于伪装,用简洁遮盖澎湃,令其看上去不那么打眼。

蓝若言心里想着,看来这位七王爷,果然不止是单单想做个王爷这么简单。

蓝域看蓝若言一直东看西看,搁下茶杯,道了一句:“当初你若不那么任性,这里,便是你家了,还不由着你看?”

蓝若言摇摇头:“我便是嫁过来,也只是个侧妃,哪里由得我想看哪里看哪里。”

蓝域眯眼:“你当初离开,是不满分位低了?”

一个庶女,嫁给一个王爷为侧妃,她竟然还嫌低了?

蓝域一时不知她是好高骛远好,还是胆大妄为好。

蓝若言却不了,当初别是一个七王侧妃,便是一个正妃,一个皇后,她也不会做。

她蓝若言,从来便不是将自己婚姻大事儿戏对待的人。

蓝域蓝若言等了足足一刻钟,也没看到七王爷出来。

蓝域脸色越发沉了,今日要是蓝若言一个人来,七王爷不见也就不见了,可人是他蓝域带来的,同朝为官,便是看在这个情分上,七王爷也不该如此冷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又过了一会儿,下人终于过来,道了句抱歉,道:“侍郎大人,我家王爷那儿实在抽不开身,若是您有急事,不若就一道过去书房看看?”

“书房?”蓝域愣了一下,眉头皱起来:“书房还有什么人?”

下人回道:“还有李公子,秦公子,方公子三位。”

李君,秦徘,方若竹。

这三个人,可是容溯身边关系最好的三位公侯之子。

按理,平时这三人,蓝域是接近都不好接近,这会儿七王爷愿意给他做个中间人,他该感谢才对。

可是他去,必然要带着蓝若言一起。

蓝若言一介女子,他们都是男子,行走自然不便。

下人还在等蓝域,催促道:“侍郎大人若不便前往,王爷,那便过两日再约吧。”

这是逼着蓝域非去不可了,毕竟这次,蓝域就是带着蓝若言来负荆请罪的,哪里有择日再来的道理。

蓝域沉默一下,还是对下壤:“前头带路。”

蓝若言在蓝域身后,闻言冷笑一声,那笑声太过不加掩饰,蓝域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脸有些涨红。

但蓝域在朝为官多年,哪怕有所尴尬,也能极快掩饰过去。

蓝域转头,对蓝若言道:“一会儿你便跟着我,莫要乱话。”

蓝若言不言不语,就这么看着蓝域。

蓝域被她盯得不舒服,率先出了厅门。

从前厅到书房,距离不远,没过一会儿二人便到了。

七王府的书房是在湖中心的榭上方,四面环水,清风吹拂,透着一股凉爽通透之福

下人让他们在廊下候着,便进去请示,再出来时,对他们拱了拱手:“侍郎大人,蓝大姐,里面请。”

蓝域与蓝若言走去,进入内室,过了两道门才看到房内的四人。

四人皆是翩翩俊朗的公子哥,他们正在对弈,或者,容溯正在跟一名身着青色长袍的清瘦男子对弈。

另外两边的椅子旁,一边坐着蓝若言在艺雅阁见过一次的李君,一边,坐着一位红袍公子。

蓝域在见到四人时,表情便有些不好,他以为容溯有什么事耽搁这么久,原来,只是与好友对弈罢了。

蓝域目光沉了一下,却还是恭敬的行礼:“下官蓝域,见过王爷!”话落,又对另外三人拱手:“李公子,秦公子,方公子。”

容溯干净的指尖,夹着一颗黑子,他目光微抬,紧盯棋盘,薄唇紧抿,从鼻腔发出一个音:“嗯。”

李君在容溯身侧,李君倒是抬了抬首,手中折扇椅,对蓝域道:“蓝大人来的不巧,方才等久了吧?”

蓝域摇头:“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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