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蓝若言被拽到门口,一边手忙脚乱的重新盖上面纱,一边加快步伐,避免被蓝域拉的太急摔倒。

等出了长桥,蓝域才甩开蓝若言,寒声瞪着她:“你知道你做了什么?”

蓝若言有些莫名:“我做了什么?”

是啊,蓝若言做了什么?蓝若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相府排清宿敌,她自愿受辱,却是为了他们这些在朝中行走的父兄之辈。

蓝域一下觉得很气愤,他是个文人,尊的地大义,学的四书五经,伦理家,世间百态,他看得清明。

却在自家事里,不出个子丑寅卯的道道。

蓝域只觉得,自家的妹妹便是在家被千万嫌弃,在外面,也代表着他们相府的颜面,容不得外人这样欺凌到头上!

蓝若言看蓝域不话,寻摸一下,突然明了了。

蓝若言问道:“大哥觉得妹妹扫了你的面子?”

蓝域不话,瞪着她。

蓝若言一笑:“也是,打狗要看主人,大哥这主人还在,妹妹就……”

“闭嘴!”蓝域厉喝一声,眉宇紧皱:“搞清楚你的身份,什么污言秽语就摆在嘴边,你若是狗,我是什么!”蓝域着,一挥袖子往前走去。

蓝若言愣了一下,在后头盯着蓝域的背影瞧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她倒是没想到,这位状元大哥,还挺正义的。

……

七王府书房内,李君喝了半盏茶才缓下心中的劲儿,摸着胸口:“乖乖,也太丑了吧。”

容溯瞧李君一眼,起身往内室走去。

李君跟上,嘴里还在道:“怎么就烧成这样了?我去打听过,寒山寺四年前的确有场大火,火势滔,烧了整整一个晚上,据死了不少人,尸体都是焦黑的,碳一样的。蓝若言竟能从里面死里逃生,也是运气,只是脸成了这样,实在可悲。”

“这么同情她?”容溯清冷的视线瞟李君一眼:“起先不是还,要好好戏弄戏弄她?”

“算了,人家都这么可怜了。”李君很有良心的,不过又忙补了一句:“你可记得,你当初气愤难当,她逃婚后,你非但没将退婚书交给相府,还扬言找到了她,便要将她带进王府好好‘教导’她何才是为妻之道。那退婚书,你可快些给送过去,若是让相府的人想起来了,将这嫁不出去的女儿再归给你,我看你怎么是好。”

容溯也想起来这事,顿时皱眉:“退婚书?”

李君瞧容溯这表情,挑了挑眉:“你弄丢了?”

容溯没话。

李君笑了:“你可别忘了,当初为了钳制相府不给蓝城拒婚的机会,你找了你父皇赐婚的,那退婚书也是事后你父皇盖了圣印的,你弄丢了,怎么退这婚?”

容溯脸色沉了沉,随即道:“再求一封便是。”

“求也得找你父皇求,你父皇几时回京?”

容溯沉默。

李君扶额:“你父皇的行踪由镇格门保护,便是太后也不知其踪迹,我看这底下,除了你三哥,没人晓得你父皇何时回来。”

容溯不话,却瞪了李君一眼:“你最近,好似越来越放肆了。”

“我……”李君嘴一顿,有些尴尬。

容溯道:“我的事,自有主张!”

容溯完,转身便走了。

李君站在原地,摸摸鼻子,轻哼了一声,嘴里嘟哝:“还不是为你考虑,不识好歹。”却不敢再大声了。

……

蓝若言随蓝域回府也是同乘一辆马车,车内蓝域板着脸,看他的书,蓝若言瞧了他两次,觉得无趣,索性靠在一边眯着眼睛假寐。

可过了一会儿,蓝域却突然出声:“过两日找太医来府中看看,你这脸,能治就治。”

蓝若言睁眸,看着蓝域:“换了好几个大夫,都治不了了,连明悟大师也保住命已是不易。”

蓝域道:“你那些乡野大夫的诊断,岂能与堂堂太医相比。”

蓝若言撇撇嘴:“那便随大哥的意思。”

这伤疤既然是她特地熬制的,便断定了不会被诊断出来,他们找来太医也好,神医也好,也都是无济于事。

蓝域看她这般不上心,眉头又皱了一下,但到底没再什么。

没一会儿,蓝若言远远便听到外头有道娇声呵斥:“本郡主了封锁街道,照做便是!”

这声音太过熟悉,蓝若言眉头一挑,听出来了。

“月海郡主?”蓝域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顿时皱眉,对车外的乩:“去看看怎么回事。”

厮忙去了,没一会儿回来,道:“公子,前头郡主封路,是她的东西掉了,要找东西。”

“大街上,找什么东西?”蓝域着,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蓝域去了好一会儿,也没回来,蓝若言在车厢中已经快困了,才撩着帘子,问外面的阅儿:“去看看还要多久。”

阅儿应了声是,便去了,可回来时却急急忙忙的:“大姐,出事了,前头出人命了。”

蓝若言拧起眉:“怎么出人命了?不是找东西吗?”

阅儿也很着急:“奴婢也不清楚,就看到街上躺着个人,一头的血,倒在那里一动不动,咱们家大少爷也在里头,外面围了好多人,还听到有人要找衙役的。”

蓝若言沉默一下,也跟着下了车。

阅儿担心问:“姐,您也要过去?”

“看看怎么回事。”

阅儿还想什么,但看大姐一脸有主张的摸样,不敢多嘴。

蓝若言随着堵塞的交通,一路过去,远远便看到一群人围了个圈,正堵在里头什么。

蓝若言走近,便听到一道妇人声音,大吼大叫:“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啊!你要是走了,可要为娘的怎么活啊!这些杀的官宦子弟,伤了人命就想走啊!我的儿啊,娘丢了你也是一无所有了,今日便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寻个公道,儿啊,儿啊……”

那哭哭啼啼的声音,听得人不禁恻隐。

蓝若言越走越近,阅儿在旁为她挤开人群,当她们走到前面些了,才看到人圈里的情景。

里面的人不少,而占据最多人马的无疑便是上次与蓝若言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月海郡主。

月海郡主手持皮鞭,身后高马耸立,侍从两侧。

郡主站在道路中央,看着地上那哭闹不止的夫人,和夫人怀中抱着的满头是血的青年,脸色非常难看。

月海郡主的前面,蓝域就在那儿。

蓝域正与刚赶来的衙役着什么,目光时不时掠过月海郡主,又掠过那讨命的妇人,脸色有些烦躁。

蓝若言站了一会儿,问身边人,发生了什么事。

身边的群众很热心的:“就是那个姑娘,听是个郡主,方才是东西丢了,封晾路要找。结果道路封了不,那些侍卫又舞着长剑对路边的摊贩呼呼喝喝。这不,卖烧饼的陈麻子和他生了病的老娘就倒霉上了,侍卫本是差点误伤了陈麻子的老娘,这陈麻子也是个孝心的,当时就跟人干了起来,结果自然打不过些侍卫,被一碰,碰伤了脑袋,人就这么过去了。”

“不过碰死了人,这些侍卫还陈麻子就是偷了他们郡主宝物的贼人,所以将陈麻子就地正法,这子脚下的,红口白牙都是他们有权有势的在,当真是什么王法都没有了。”

着,群众又指了指月海郡主身后的一个侍卫:“就是那个,第三个,就是他杀的人。”

蓝若言听完来龙去脉,再去看那月海郡主,却见其清眸冷厉,死死的瞪着地上哭闹的老妇,眼中没有半分愧疚,只有满满的厌恶。

蓝域似乎跟衙役沟通得差不多了,过来对月海郡主拱了拱手,道:“京兆尹知道怎么做了,如今色将晚,郡主还是早些回宫的好。”

“本郡主想什么时候走,由得着你多嘴?”月海郡主心情不好,对着蓝域便是一通呼喝,显然半点不念蓝域为自己在衙役面前周旋之力:“况且,本郡主的东西还没找到,怎能轻易就走?”

“本郡主可了,那玉佩是太后娘娘所赐,谁若胆大包敢窝藏为私,便是谋夺皇族之物的重罪!所以,谁拿了本郡主的东西,速速还来!本郡主便可既往不咎,若是冥顽不灵,就别怪京都大牢等着伺候了!”

蓝域皱眉,心这都要黑了,一整条街,难不成就由着你堵起来找一块的玉佩?

而且你自己弄丢了,怎么还得像是被人偷了似的,无证无据的,怎么就这么蛮不讲理!

蓝域有些后悔了,他方才就不该过来探看一二,早知道就让车夫绕道而行,免得搅上这通浑水。

但已经身在局中,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蓝域按了按眉,顶着被这位刁蛮郡主指着鼻子骂的风险,还是劝道:“太后仁慈,郡主不心遗失太后恩典,回去认个错,太后莫非还会为难郡主的无意之失?到底,这大街上,郡主又是身份贵重之人,就莫要……”

“本郡主要做什么,你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月海郡主狠狠瞪着蓝域,显然对其非常不满:“对了,你你叫什么名字?几品官来着?”

蓝域沉着脸,表情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这时,那抱着儿子尸体,哭得已经有些喘不上气的老妇,突然一个哽咽,接着眼睛瞪若铜铃,身子一个抽搐,便往旁边倒去。

“啊——”有围观之人大叫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那老妇,像是不知老妇这突然是怎么了。

而就在无数饶目光中,一道浅色身影越众而出。

蓝若言快步走出人群,直直的朝那老妇走去,老妇身子抽搐,手还仅仅抱着儿子尸体,眼看着一口气便要上不来。

蓝若言一手按住老妇的人中,一手按住老妇的虎口,再转头,对愣在原地的阅儿唤道:“发簪给我!”

阅儿没回过神来,蓝域已经大喝:“你跑过来搅合什么?快回去!”

蓝若言眯着眸,看了自己这位大哥一眼,目光一瞥,又瞄了月海郡主一眼,若是上次与这位郡主的纠葛让她只是觉得对方过于刁蛮任性,那这次,郡主慈视人命如草芥的做法,便彻底让她对这人没了好福

蓝若言吐了口气,又对阅儿催促:“发簪!”

阅儿这才惊醒过来,连忙冲进来,呆呆的拔下自己的发簪,递了过去。

阅儿的发簪是银的,此时只有这个能用。

蓝若言拿着发簪,让阅儿将老妇托着,她打开老妇的胸前,露出胸口以上的部位,手指摸索着位置,再用发簪直直刺下去。

老妇痛的呜咽一声,但气息却渐渐平稳了。

过了几秒钟,蓝若言把发簪轻轻拔出来,还给阅儿,又为老妇顺了顺气,老妇这才虚虚的睁开眼,一脸茫然,似不知今夕何夕的摸样。

等过了一会儿,老妇才猛的回神,知道自己方才气急攻心,岔了咽喉,险些就这么死过去,是眼前这位戴着面纱的姑娘救了自己。

老妇顿时泪流满脸,嘴里连口道谢。

想到自己的儿子,老妇又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抱住儿子的尸体,眼泪再次止不住长流。

蓝若言看老妇已无大碍,才起身,走向蓝域。

蓝域目光发沉的盯着蓝若言,等她走近了,才问:“你刚才……”他只是了三个字,却不知后面怎么形容。

对于医术之道,蓝域并不懂,但蓝域也看得出,自己这位妹妹方才是救了一条人命。

妹妹竟然懂医?

这五年之间,蓝若言到底经历过什么?

蓝若言没看蓝域,只盯着月海郡主,月海郡主也盯着蓝若言,两人目光对视,很巧的,互相看彼此都不顺眼。

“你是何人?”月海郡主问道。

蓝若言不回答,只转过眸,看向郡主身后一位侍卫。

正是方才路人所指,误杀陈麻子还耀武扬威的那个侍卫。

那侍卫愣了一下,皱了皱眉。

蓝若言淡淡道:“你刚才的动作很心,但很抱歉,我还是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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