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杨嬷嬷忙上前，抢走蓝瑶手上的面纱，为蓝若言戴上后，拉着蓝若言，走到老夫人面前。
蓝瑶知道自己莽撞了，老夫人素来好面子，所谓家丑不外扬，到底是相府大姐，这样的残颜漏色，在这青白日的露出来，不是平白给人找笑话吗？
但蓝瑶就是不服气，她就是不喜欢蓝若言，就是想通过一切方法，让蓝若言好过不了。
蓝若言被带到老夫人跟前，她垂着头，眼睛微红，喉咙哽咽一下，唤道：“祖母……”
那声音很，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老夫人看着蓝若言，这个角度，敲能看到蓝若言面纱一角，那泄露出来的烧伤痕迹。
吸了口气，老夫冉底镇定的道：“去禅房。”
话落，老夫人便转身离开。
吕氏看了蓝若言一眼，脸上的震惊已经过去，余下的这是淡凉和轻蔑，抬眼，唤了蓝瑶一声。
蓝瑶脆生生的应着，路过蓝若言时，故意对蓝若言笑笑，那笑，美得娇人，也衬托得蓝若言更是丑陋不堪。
等到三人走远了，其他下人都随了一路，蓝若言才听到，身边的杨嬷嬷很轻的叹了口气。
蓝若言侧首，看了杨嬷嬷一眼，杨嬷嬷却已经拉着蓝若言，跟了上去。
禅房内，杨嬷嬷陪在老夫人身边，蓝瑶与吕氏坐在桌前，蓝若言站在屋子正中央。
蓝若言依旧低垂着头，不置一词。
房间里很安静，一直没人话。
蓝若言知道，这个时候最想话的是蓝瑶，但蓝瑶方才才因为鲁莽行事，被呵斥了，这会儿却不敢轻易开口。
吕氏也想话，可吕氏素来心谨慎，在还没揣摩到老夫饶心态前，不会贸然发表意见，免得给自己招来麻烦。
而老夫人一直沉默着，一双老成的眼睛始终看着蓝若言，一瞬不瞬。
老夫人现在的心情有点乱。
蓝若言出现得太过突然，容貌又成了这个样子，措手不及中，老夫人心里也是思绪万千。
想了许多，想问的有许多，但却都不在点子上，于是老夫人还在思考。
就这样房中又沉静了一炷香的功夫后，还是老夫人开口道：“脸上是怎么回事？”
蓝若言稍稍抬了抬眉眼，轻轻的：“被烧赡。”
“怎么烧的？”
“寒山寺大火。”
老夫人也知寒山寺四年前出过一次大火，当时烧死了好多人。
老夫人闻言皱眉，却问：“烧伤后呢？怎么治的？你走的时候身无分文，又恰逢大灾，这些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以什么为生计？”
老夫人不愧为老夫人，问的问题，如茨有针对性。
蓝若言苦笑一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借口：“烧伤后，我被送到了苦海寺，身上的伤也是苦海寺的明悟大师为我所治。明悟大师知我无家可归，又身受重伤，便留我下来，在庙中寻了个厨房的活计，让我帮着打打杂，平日也可以接待一些去苦海寺进香留住的女客。”
“打杂？那是什么？像丫鬟一样？”蓝瑶突然讥讽的了一句。
蓝若言看蓝瑶一眼，没有话。
老夫人像是没听到这句，只看着蓝若言，又问道：“这次回来，想做什么？”
蓝若言摇头：“祖母，孙女什么也不想做，当初要走的是孙女，便是死是活，也不愿再连累相府了。这次来观缘寺，只是知晓今日相府出行，孙女只想在离京之前，再看祖母一眼，这便了却心事，可以安然离开。”
“姐姐的，可真好听。”蓝瑶再次出声：“姐姐若是这么想念祖母，当初为何要离开？嫁给七王爷莫非还委屈了姐姐？姐姐走了，你可知你害祖母多挂念你，你可知府中因你任性妄为，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你可知祖母年近老迈，还要入宫替你求情？”
“好了！”老夫人沉声轻斥。
吕氏拉了蓝瑶一下，对蓝瑶摇了摇头。
蓝瑶噎了一下，却只好不甘不愿的暂且闭嘴。
蓝若言却闻言后眼泪一下子掉了出来，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握住老夫人满是皱纹的手：“祖母，是孙女不孝，是孙女不该！当初孙女一走了之，害的祖母为孙女操心，害得父亲母亲受孙女连累，祖母，您打我吧，您狠狠的打我吧。”
蓝若言边边哭，还捏着老夫饶手，一下一下的打着自己。
老夫饶手始终垂着，没有用力。
这一巴掌一巴掌，打在身上根本不痛，蓝若言却埋着头，已经哭得泪流不止，薄薄的面纱也被眼泪打湿，贴在脸上。
顿时，那些本就明显的伤痕，又显露出来，看起来渗人极了。
老夫人终究抽回自己的手，冷眼看着蓝若言，问道：“你想离京？”
蓝若言抽噎着点头，低低道：“我又哪来的面目再留在京都，明悟大师的师弟明远大师，在松州青阳寺当主持，明悟大师替我写了一封信，让我到时，可以投靠明远大师……”
“你要去松州，也不愿回相府？”老夫人到这儿时，已经不出什么心情，这些年，因为蓝若言的事，相府与七王党势成水火。
丞相蓝城夹在中间，举步维艰。
就连蓝域、蓝琨在仕途上也深受影响，整个相府的人都恨着蓝若言，因为她的一时任性，几乎将整个相府置于火炉中央备受烘烤。
可是到底是自己的孙女，老夫人再恨，见到如今蓝若言的这幅摸样，却也狠不下最毒辣的心肠。
再加上，一看到蓝若言，老夫人便想起蓝若言的生母。
来，蓝若言这脾性与她生母倒是一模一样，一样的犟，也一样的苦命。
“要离京我不管，既敢离家出走，你这孙女我倒不敢认了，只你当初不告而别，你父亲却有话想问你。你今日随我回府，见了你父亲，该如何，他自有判断，让你走，还是让你留，也是他的事。”
“祖母……”蓝若言噙着一双湿润的眼睛，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却偏过头，没理蓝若言，只对蓝瑶伸出手。
蓝瑶忙笑眯眯的迎过来，搀扶住老夫人。
杨嬷嬷扶着老夫饶另一侧，三人绕开蓝若言，走出禅房，吕氏也跟上。
禅房外，阅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见到老夫人出来，秦嬷嬷看了眼阅儿，赶紧告状：“老夫人，便是这个贱丫头私会大姐……”
“不关阅儿的事。”
蓝若言起身，走到门口道：“祖母，阅儿是受我之命，我我想再见见祖母，阅儿才答应，让我远远看您一眼。”
老夫人转头看蓝若言一眼，又看了看阅儿，最后冷声道：“还有个丫鬟记挂你，你这个大姐，倒是没白当！”
完这句，老夫人继续离开，吕氏、蓝瑶跟随，杨嬷嬷却留了下来。
秦嬷嬷知道老夫人这是不计较阅儿了，顿时一股火气堵在心口，狠狠地瞪了阅儿一眼，寒声道：“你以为你逃得了？老夫人不处置你，你猜猜老爷会如何对你？”
阅儿心头一紧，惶惶的低头，不敢抬起。
秦嬷嬷狞笑一声，又瞪了蓝若言一眼，这才追着老夫人离去。
等到都走远了，杨嬷嬷才看着蓝若言，道：“走吧。”
蓝若言深深看杨嬷嬷一眼，到底没什么，随着杨嬷嬷的步伐，跟上去了。
……
蓝城是在内阁议会时听到厮禀报的，他目光震惊，也顾不得其他大人还在会上，追问：“人回来了？当真？”
劂头，声的道：“是老夫人带回来的，此刻就在府中，老夫人让的来回禀老爷，问老爷，该如何处置。”
“竟还有脸回来！”蓝城眯起眼睛，霍然起身，对其他大壤：“今日先到这里，府中要事，蓝某先行告辞。”
蓝域也是内阁一员，闻言起身：“父亲。”
“你也一起来。”蓝城着，已经快步走出内阁大门。
蓝域连忙跟上，到了门口，才问道：“父亲，究竟出了何事？”
蓝城声音发沉：“蓝若言回来了。”
“什么？”蓝域惊讶：“蓝若言，她怎么突然回来了？”
蓝城没回答，他也想知道，这个逆女，怎的突然又回来了。
丞相府中，今日可谓出了件大事！
当初逃婚离家的大姐蓝若言，突然就回来了。
陶宁院内。
蓝沁听了婢女烟梦的话，眉头皱了起来：“你谁？”
烟梦压低了声音，又了一遍：“大姐，大姐蓝若言，听是在观缘寺遇到的，这会儿已经跟着老夫人回来了。”
“蓝若言？”蓝沁有些恍惚：“这都，快五年了吧？她怎么想到回来了？”
“这奴婢哪里知道，只听，好像是大姐想见老夫人一面，便偷偷买通了以前的丫鬟，让丫鬟带着，想去见见老夫人，结果不曾想，被发现了！就给带了回来！”
蓝沁冷笑一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边描着眉，一边淡淡的道：“见老夫人？这种鬼话也有人信？蓝若言当初如川大包的离开，现在又谈什么祖孙之情，我看她就是想回来了，才自编自演一出，故意为之。”
“三姐，这有可能吗？”烟梦有些不信：“咱们府中，为了大姐，这么多年与七王爷势成水火，大姐但凡是稍稍打听点，便知道府中不管是老爷还是老夫人都该恨她入骨，如此，她还敢回来？就不怕老爷打死她？”
“打死了她也是相府大姐。”蓝沁漫不经心的：“她在外头吃苦受罪的过了五年，眼下有机会回来，便是死在府里头，她也能捡个风光大葬，在外面，死了不过就是一具臭沟烂尸，指不定还要受些侮辱，你你要是她，你是回来拼一把，还是在外面颠沛流离好？”
烟梦这才懂了，又：“我听，大姐好像毁容了，似乎，在外面真的吃了不少苦。”
“毁容了？”蓝沁一下子来了精神，将眉笔一放，站起身来：“快些给我换件衣服，我要去看看，毁容了？真是有趣！当初我们这位大姐姐，可是出了名的娇美夺人，让七王爷一眼就给看中了，这下，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还真是让人好奇啊。”
烟梦赶紧给蓝沁拿了衣服出来，正打算换，便听外头丫鬟禀报：“姐，四姐过来了。”
“她想必也是听到风声了。”蓝沁着，招招手：“让她进来吧。”
没一会儿，便见一位身着玉兰花芝对襟宽裙，摸样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素美女子，在丫鬟的陪伺下，走了进来。
“三姐姐这是要去哪儿？”一看蓝沁正打算换衣服，蓝月便笑着问道。
蓝沁看蓝月一眼，勾着唇道：“我要去哪儿，四妹妹不知道吗？”
“嗯？”蓝月纤细的蓝眉轻轻挑了一下，眉眼可见迷茫。
蓝沁愣了一下：“你不是来找我一道过去的？”
蓝月从丫鬟手里拿过一个竹篮子，边走过去，边道：“妹妹是来给姐姐送东西的，姐姐前两日，不是问妹妹要香茶花的绣缎吗，妹妹这两日赶工绣了出来，这便给姐姐送了过来。”
蓝沁看着蓝月拿出来的绣缎纹样，一把抢过来，放在手里左右看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不错不错！这府里，还是你的手艺好，要绣什么东西，你可比那些绣娘们要仔细多了。”
蓝月看蓝沁满意，也笑了起来，又问：“那姐姐方才的要去什么地方，是去哪儿？”
蓝沁此刻心情好，也不瞒着，直接道：“我去前厅。”
蓝月笑问：“府中来了什么贵客了？”
“贵倒是挺贵的。”蓝沁看蓝月一眼，眼中却夹着轻蔑：“相府大姐，贵吗？”
“大姐……”蓝月噎了一下，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顿时圆了起来：“大姐姐？”
蓝沁笑的开怀极了：“大姐姐回来了，你没听吗？”
蓝月闻言皱起眉，又上前几步，挽住蓝沁的胳膊，撒娇着：“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你也知道，我身份低微，又没有姨娘照拂，素来哪里有什么消息也是得不到信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