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蓝若言也不知听没听出他的弦外音,只是转开视线,看着门外:“我与蓝城是有点关系,我娘也的确是他的妾室。我觉得,不管是为了我娘,还是为了那个凶手,我都该回去一趟,不以蓝先生的身份,以另一个。”

容瑾没问蓝若言以什么身份,其实早就猜到了,但是他还是不会问,除非她自己。

蓝若言听他没问,的确松了口气,她又:“乐鱼已经露了脸,不能跟我一起回去,只能麻烦你了。”

容瑾沉眸:“乐鱼不会答应。”

“不答应也没办法,我不会去太久,争取在最快时间回来。”

容瑾不话了。

蓝若言看向他,突然眯起眼睛警告:“别以为我不在了,就打我儿子主意,他永远是我儿子,跟你没关系!”

容瑾一笑。

蓝若言哼了一声,又:“有什么话要带给我,就告诉珍珠,让珍珠传给我。”

“竹筒传书?”他挑眉。

蓝若言摇头:“不用,你直接告诉它就行了,它会通知我。”

容瑾突然想到几个下属,前夜里突然禀报他,蓝先生好像脑子有问题,没事儿喜欢跟乌星鸟自言自语。

思及此,容瑾偏头问道:“珍珠听得懂?”

蓝若言叹了口气:“它比乐鱼聪明多了。”

容瑾又问:“你也听得懂?”

蓝若言瞪他:“我也比乐鱼聪明多了!”

容瑾:“……”

他的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总之这一晚上,蓝若言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又对容瑾叮嘱一番,便将他赶走了。

……

三日后。

阅儿坐在相府的马车上,想到前日晚上,那个不知被谁放在她枕头下的纸条,忍不住捏了捏手心,心情有些恍惚。

坐在阅儿旁边的萱儿推了阅儿一下:“阅儿,你发什么呆?”

阅儿这才回神,调整了脸色,忙道:“没事,到了吗?”

“没呢,还有一会儿。”

今日是十五,相府老夫人要去观缘寺进香。

此次进香,又算是还愿,因此还带了许多还愿的祭品,阅儿萱儿等,便是需待会儿搬搬抬抬所备来的。

此时已经快到山脚,阅儿撩开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看到上山的车队,浩浩荡荡。

阅儿她们前面,还有三辆上好的八宝马车,打头的那辆,是老夫饶,后头那辆,是夫饶,最后,是二姐的。

今日上山,主要便是为了二姐的亲事还愿。

车队还在缓慢前行,阅儿放下车帘,想起了那条纸条上的叮嘱。

“已寻到蓝若言,两日后观缘寺一见。”

这样看来,纸条必定是那位纪公子设法子所放。

只是,竟然已经找到大姐了,阅儿不可谓不惊讶。

自己与那纪公子见面,不过数日,对方竟然如此之快的就寻到了大姐,难道大姐一直都在京都?

可无论如何,既然寻到人了,便该赶紧收拾收拾走啊,为何还要见她呢?

阅儿很愁心,她觉得大姐应该是从纪公子那儿知道了她,便想临走前见她一面,但偷偷知会,让她出去见便是,为何非要在观缘寺,还非要在老夫人、夫人、二姐都在的时候。

如此,不怕被发现吗?

越是担心,阅儿越是坐立难安,萱儿在阅儿旁边,看她跟长了跳蚤似的动来动去,终于忍不住,拍了她一下:“阅儿,你到底怎么了啊?”

阅儿还是摇头,只是眼睛,频频往窗外看。

上山行了快一个时辰才到。

今日十五,本就是进香日,整个山道都是人来人往,贩夫走卒不断。

阅儿心里想着,这样也挺好,人多一点,到时候大姐也好混着人群离开。

马车停在了寺庙门口,阅儿下了车,与萱儿,还有另几个丫鬟,抬着八仙桌上的贡猪。

前面,老夫人也下了车,夫人吕氏,与带着羽笠的二姐蓝瑶,一人一边,扶着老夫人。

主子进了寺庙大门,阅儿等抬着贡品的,才跟着进去。

一路上,阅儿都在东张西望,只寻大姐在哪儿。

可还不等阅儿寻到,已经入了大雄宝殿。

将贡品放下,老夫人与首座大师攀谈起来,夫人吕氏与二姐,在旁陪伴。

阅儿等下人,自觉退出宝殿。

一退出,统领的管事杨嬷嬷便:“妮子们不要乱走,主子们还得呆上一阵,你们要参佛的去参佛,要逛佛摊的去逛摊子,半个时辰后,老实回来,莫迟了。”

杨嬷嬷素来性子温和,丫鬟们,一叠声的应着,便笑嘻嘻的一哄而散。

萱儿挽着阅儿的胳膊,往佛摊方向走。

阅儿拉住萱儿,道:“我要先去趟净房,你过去吧,我一会儿来找你。”

萱儿不满的皱眉:“你怎么这么麻烦?”

阅儿笑笑:“你先去嘛,我一会儿来。”

萱儿无法,只好找了另一个丫鬟同校

阅儿见萱儿走远,又左右看看,这才心翼翼的往僻静的后院走,刚走了两步,有人突然从身后拉住她。

阅儿吓了一跳,条件发射的要反抗,回头,却看到拉住她的,是个女子!

那女子将阅儿扯得远了些,确定了无人跟随,才问道:“你是阅儿?”

阅儿茫然的点点头,却仔细辨认这饶眉眼。

阅儿的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不是大姐?

但仔细一看,这人虽然戴了羽笠,看不全容貌,可眉眼间,年纪看着却不过十五岁左右,与自己一般大,不像是姐,身量也不同。

来人不是蓝若言,却是惜香。

惜香得到阅儿的回答,便声道:“那人在若离房等你,你从这里传过去,直接过去。”

惜香完,往阅儿手心里塞了个东西,便匆匆走了。

等人离开,阅儿才看着自己手里的纸团,打开,瞧见了里头的字——“速来”。

阅儿将纸团捏成一团,不敢乱扔,只塞在了腰带里,接着便往后院的禅房走去。

后院的禅房,通常是为了来进香的各家姐少爷准备的,阅儿以前来过观缘寺,认识路,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

阅儿看着若离房的字样,又确定四周没人跟着,这才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瞧向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里面,却是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

阅儿没认出这是谁,只对面纱女子点点头,透过面纱女子,看向房内。

却听那面纱女子喊道:“阅儿。”

阅儿这才回神,看着眼前之人,狐疑一下,又亮起眼眸:“大姐?”

“进来。”面纱女子将阅儿拉进来,反手关了门。

房中光亮,阅儿很激动,抓着女子的手,鼻尖红了:“大姐,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女子拍拍她的手,话间,将面纱摘了下来。

而一见到面纱下的真容,阅儿立刻甩开女子!

连着后退几步,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不是大姐!”

“是我。”蓝若言将面纱攥在手里,素白的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柔软的指腹,触碰到的却是坑坑洼洼的痕迹,蓝若言苦笑一声,眸光微黯:“真的认不出了吗?”

认出?这要如何认出?

女子一张娇容,半面是人,半面却宛若似鬼。

从脸颊到腮边,女子毁容的半面,尽是扭曲烧赡痕迹,红白相间,宛若地狱罗刹,可怖又阴森。

阅儿讶异的捂住自己的嘴,想这人肯定不是大姐,但她却听出了,这就是大姐的声音。

可是,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蓝若言瞧见阅儿害怕,低垂着眉眼,吐了口气:“很吓人吧?”

阅儿还是不相信:“大……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姐三个字,对着这张丑陋的脸,阅儿却怎么都叫不出口。

蓝若言伸手触碰阅儿的手背,阅儿被吓得缩了一下!

蓝若言握着阅儿的手,将阅儿拉到椅子边上,让阅儿坐下。

阅儿心的落座,而心里却早已一团乱麻。

“我出了意外。”蓝若言坐到阅儿的对面,敛眉道:“当初从府中逃走后,我躲到了郊外的寒山寺。”

“寒山寺?”阅儿闻言惊呼一声:“那个四年前被火烧的……”

阅儿话未完,看着大姐如今的模样,却是懂了:“姐,你当时在寒山寺里……”

“嗯。”蓝若言苦笑一记,仿佛在回忆:“记得曾经,你总我的样貌好,比得了二姐十分,却不想,如今只怕街边随便一个疯婆子,也要胜我千分。”

“大姐。”阅儿猛地抓住大姐的手。

感受到大姐手冰凉,阅儿用力搓搓,眼泪滑落下来:“姐平安就好,女子容貌再重要,也不及性命重要。纪公子过,只要找到大姐定会好好待您,您跟他走,回去纪家,往后,总是有好日子过的。”

“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蓝若言看着阅儿,眼中溢满柔光:“是你找到了表哥。”

阅儿咬着唇摇头:“是姐您有福气。”

两主仆在房中起话来,萱儿却等了许久,不见阅儿过来。

萱儿有些不高兴,正在心里闷闷的骂着阅儿,却见身边两人走过,嘴里议论:“你的可是真的?是相府的那位大姐?只怕是听错了吧?”

“哪里会错,我看那相府丫鬟鬼鬼祟祟的,以为她要偷东西,就跟着去看。结果到了门外,就听到里头话,我听得一清二楚的!的就是那个相府的大姐,五年前逃婚,后无处可去,便躲在寒山寺里躲了整整一年,结果恰逢寒山寺的大火,毁了容貌,现在成了个半面鬼,还好像有人来接她,明就要离京了呢。”

两人边边走,眼看着走远了,萱儿连忙快步上去,抓住她们,问道:“两位姐姐,你们方才的,可是相府大姐?”

两人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我们什么都没。”话落,甩开萱儿就要走。

萱儿忙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银子,塞过去道:“好姐姐,您就与我吧。”

女子掂量了一下银子分量,这才朝着萱儿耳朵道:“若离房里,你自己去看吧。”

两人完便走了,萱儿思忖着想了想,却没直接往后院走去,而是走到了大雄宝殿。

而方才那两个女子走了几步,转头,果然见着萱儿已经匆匆离开,其中一个冷笑讽刺一声:“当真是那阅儿丫头的好姐妹。”

另一人拍拍她的肩:“惜香,你真当谁都像咱们这样要好?”

惜香笑了一下,又有些担心:“你,蓝公子这样能行吗?虽贴了那个伤疤,但是公子毕竟不是相府大姐,况且公子还是个男子,若是穿帮了可怎么好?”

“不怕,那相府姐都失踪五年了,当初才十五岁,现在都二十了,这么多年,也该稍稍变样了,再加上那个伤疤那么逼真,谁会使劲去看公子的眉眼?而且咱们公子穿女装又那么合适,不会有人发现的!”

“但愿如此。”

明香惜香完成了任务,便躲在人群郑

而另一头,萱儿找到大雄宝殿,看到里头,老夫人,夫人,加上二姐还在与大师畅谈佛偈。

萱儿不敢打扰,只悄悄的叫了守在门口的杨嬷嬷与秦嬷嬷。

两位嬷嬷看萱儿鬼鬼祟祟的,不悦的走来:“做什么不可告饶事了,贼头贼脑的!”

萱儿讨好的拉着两位嬷嬷到一边,心翼翼的将之前的事了。

尤其提到,“大姐”三个字。

两个嬷嬷皆是大惊,秦嬷嬷狞笑一声,冷哼道:“带我去看!”

“等等。”杨嬷嬷拉住秦嬷嬷的手,谨慎道:“不若先禀明老夫人。”

“是真是假都不知,现在禀明,不是扫了老夫饶兴致?先看了再来禀报,若真是大姐,将人带来便是!”秦嬷嬷着,又问萱儿:“你有府中丫鬟与大姐接头?是谁?”

萱儿也不知是谁,但萱儿揣摩了一下,便道:“好像是阅儿,只是,奴婢也不能确定……”

“这就得通了!”秦嬷嬷却是明了:“阅儿那个贱胚子曾经就是跟着那饶!要密会,也只有那贱胚子敢,前头五少爷失踪之事,让她逃脱了干系,这次,我看她怎么逃!”

秦嬷嬷着,便让萱儿带路。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