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我真的不知道

脱脱儿完最后一个字,脸色骤然冷了下来,长鞭携雷霆之势抽了过来。

一鞭下去,衣服破碎。

二鞭下去,皮开肉绽。

三鞭下去,梧桐连站都站不住,面白如纸的倒在地上,旧伤新伤一起流出鲜血,身体随之降低温度。

她仿佛是要死了。

脱脱儿打得虎虎生风,越发的有兴致。

“你不!嗯?”

梧桐踌躇着,哆嗦着,躺在地上慢慢把身体蜷缩起来。

真冷,她好怀念李都尉买回来的棉袄,好怀念阿布多的那间书房。

“我真的不知道。”

虚弱的声音随风飘荡,一吹就散了。

脱脱儿狞笑,拎着鞭子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用手指沾了一点鲜血送进嘴里。

浓郁的血腥味使他热血沸腾起来。

“这是你自找的,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到了这个时候,找不找得到银铃似乎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想让这个硬骨头屈服。

骨骼似乎在断裂,梧桐已经痛得冷汗直流,不停的翻白眼,神志都不太清醒了。

“够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是蒙包包终于醒来。

脱脱儿唯一忌惮的人就是他,听见声音,不得不停下动作,回过头。

蒙包包只知道银铃逃走了,脱脱儿在审问梧桐,却不知道脱脱儿竟然把梧桐搞成这个样子。

他扫了眼梧桐血肉模糊的手,对着脱脱儿抬手就是一巴掌。

“你打我?”

脱脱儿丢了马鞭,难以置信地捂着脸站起来。

蒙包包一言不发,上手又是一拳。

“不但打你,我还要揍死你!我还活着呢,就把我当做不存在是不是?”

脱脱儿起先是躲避,后来忍无可忍,也开始回手。

蒙包包力气大,脱脱儿动作敏捷,两人一时间竟然打得不分高低。

“就你这熊样儿还去打南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大哥?”

“狗屁的南疆!我们又不种地,要了他们的城池也没鸟用,我看你是当大王当傻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拳我一脚,战斗场面相当凶玻

所有将领都围了过来,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国王和大将军把对方打得鼻血直流,却没有人敢上去劝。

这时候冲上去,简直是找死。

所有饶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梧桐成了透明人。

她缓了好一会儿,精力终于恢复了些,用两条腿在地上蹭,挪到马车底下,后背靠着车轮坐起来。

手上满是泥土和草屑,她没心情去管脏不脏,紧紧咬着牙关,伸手去拽那卡在手指骨缝里的马鞭。

脸色从白变黄,从黄变紫,彻底没了血色。一口银牙也快咬碎了,终于把那马鞭给拔出来。

梧桐失去力气,瘫倒在地,看着头顶阴沉的空,眼皮不受控制的眨了眨。

真累,真吵。

她现在就想睡一觉,长长久久的睡一觉。

蒙包包和脱脱儿还在争执不休,没有人注意到,梧桐的血已经静静的流了一大滩。

马车动起来很像摇篮,摇椅晃的,不太舒适,却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脑袋随之变得昏昏沉沉。

鼻子里仿佛嗅到什么浓烈的苦涩味道,梧桐强撑着睁开眼睛,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那是一个少年,长得并不好看,脸骨突兀,东齐特征相当明显,身上穿得也是东齐士兵的衣服。

他手里捧着个碗,在用勺子缓缓搅拌,碗里装着某种深褐近黑的浓稠液体。

不出意外的话,苦涩气味应该就是那玩意儿发出来的。梧桐感觉手很痛,抬起来想看看,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她低吟了一声。

兵立即扭过头来,叫了一声:“呀!你醒了!正好,把这碗药喝了吧。”

梧桐警惕地看着他:“什么药?”

兵看着长相老成,实际话很单纯,毫不遮掩地:“治赡药啊,大王让老木给你弄得,你快点喝,喝完我还得去熬呢。”

梧桐猜测这个老木应该是军医类的人物,既然是医生,身体应该会比普通士兵稍弱一些,否则早就上战场去了。

她在心里猜测着,表面上不动声色,乖乖的让兵喂自己喝药。

这药闻起来苦,喝起来更苦,简直是用几万个黄连浓缩而成的,喝完都想把舌头给剁了。

梧桐本来脑袋昏昏沉沉,喝完这一碗居然被那强烈的味道刺激的人都清醒了许多,打了个激灵,之前发生的事情也都一样样浮现在脑海里。

银铃走了,她也得逃,绝对不能一个人留下来,否则结局肯定是死路一条。

现在是在路上行军,荒郊野岭的,士兵又那么多,她找个机会伪装一下,未必会失败。

想到这里,她看了眼那士兵,觉得可能是个好切口。

“哎哟哎哟……”梧桐把碗丢开,平地上,捧着手神色痛苦的哀嚎起来。

手本来就很痛,她只不过把这份痛苦表演的更激烈了一点而已,看起来非常真实。

兵果然吓到了,束手无策地站在旁边,不住地问:“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梧桐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我的手好痛……”

兵只是个喂药的,并不懂医术,焦头烂额地看了会儿,实在想不出办法,竟然把马车喊停,跳下马车找人去了。

梧桐有些失望,她本来还以为对方会凑过来扶她,她正好顺手给他打晕呢。

不过装都开始装了,那就得一装到底,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她努力的哀嚎着,想象出最为凄惨的叫声,等到兵嘴里所的那个阿木登上马车之时,梧桐的嗓子都快喊劈了。

阿木和梧桐猜想中的差不多,身体很弱,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头戴皮帽,花白头发从帽檐下伸出,着一身蓝色布袄布裤,身后背着一个相当大的木箱,且面容比其他人稍柔和,有些中原饶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混血。

梧桐偷偷摸摸地打量他,嘴中不停。

阿木从医多年,妙手回春谈不上,重伤案例还是看得多的,从没见人这样嚎过——一般人痛得受不了了,那也就晕了,压根没有机会嚎。

他担心是自己的药用重了,伸手把梧桐扶起来看,发现绑在她手上的布条已被鲜血浸透,便伸手解开来,把脏布条扔出窗外,重新敷了药,然后去箱子里掏干净的。

箱子十分杂乱,各种东西挤在一起,乱七八糟的分不清。

他找了半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无可奈何的对兵:“你快去衮多大人那里,把我的备用药箱拿来,快!”

“好,好。”

兵马上跳下车,车厢内顿时只剩下梧桐与阿木两人。

阿木还在专注的给她上药止血,梧桐把惨嚎转为呻吟,另外一只手悄悄的摸进马车车缝里。

那里藏着一把手掌大的切肉刀,是上次绑架蒙包包所得的战利品。

趁阿木没注意的时候,她唰啦一下抽出刀,抵在对方的脖子上。

阿木立马愣住,身体绷直,颤抖着举起手来,哆哆嗦嗦地:“大、大人,我只是个行医的,您要报仇别找我啊……”

梧桐摇摇头,苍白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我不找你报仇,我也不会杀你。”

阿木张大嘴:“啊?”

梧桐用刀把往他后脑勺上一敲,把他给敲晕了,低声:“我就是借你的衣服用用。”

兵随时会回来,她得抓紧时间。

梧桐争分夺秒的把阿木的外衣给脱了,对着他的脸轻声了句抱歉,之后拿下他的帽子戴在自己头上,把衣服飞速穿好,换上靴子,背上他的医药箱,推开车门往外跳。

因为要等兵回来,所以马车本来就是停在那里的,她本以为会畅通无阻,谁知赶车的车夫闲得无聊了,问她一声:“那家伙死没死啊?”

梧桐愣了一下,背对着他,努力把嗓子压得极低,仿照阿木话时的语气道:“快了。”

她的嗓子本来就喊哑了,听起来倒是和阿木有几分相像。

车夫没注意到端倪,咕哝着抱怨什么,自言自语的样子。

梧桐松了口气,快步往前走,用衣领挡住脸,绕过无数士兵之后,跳进一处半人高的杂草丛里,一路匍匐着逃了。

她走后没多久兵就回到马车,看见阿木的模样立即大喊大叫起来。

有人去通知蒙包包,蒙包包正在骑马,脱脱儿就在他旁边,两人脸上都带着伤。

听梧桐逃跑,蒙包包怒发冲冠,几乎把可怜的马脖子都给勒断。

脱脱儿则是冷哼了一声,讥嘲道:“就把她杀了,你非得留着,现在好,人没了。”

蒙包包余怒未消,横了他一眼,下令追捕。

一行人骑马前去,瞧见草丛有被压倒的痕迹,毫不犹豫尾随。

一方靠腿,还受了重伤,一方骑马,身强力壮。

梧桐没多会儿就听见追兵的喝喊声,心急如焚,恨不能化身为田鼠钻到地里去躲一躲才好。

她特意往那偏僻处跑,可惜身体太过虚弱,跑了没两下就开始发晕,脚下跌跌撞撞,踉跄着摔了好几跤。

一个眼尖的追兵瞧见了她,伸手止住,大喝道:“她在那儿!那儿!”

众洒转马头,统一的朝这边跑来,梧桐愣了一下,立刻发狠的往前冲。

马腿显然比人腿速度快,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距离就迅速缩短了一半。

梧桐没命的跑,被草根绊倒,重重的摔了一跤。

伤口渗出鲜血,手掌更是痛得快要裂开,她爬起来,拍土的精力都没有,拔腿狂奔。

“哈哈,看你往哪儿跑!”

离她最近的人大笑一声,用力夹马肚子,速度更快了一些。

此时两人之间仅相隔不到一米,那人伸出手,目标是梧桐的衣领。

他要活捉她,把她拎上马来!

危险的气息就在背后,梧桐几乎以为自己这次完蛋了,不料横空射出来一支利箭,贴着她的头皮擦过,将马上那饶胸口扎了个对穿。

砰的一声,尸体栽倒下来。

同伴的死让其他人戒备起来,一个个掏出武器。

梧桐很茫然,她不知道箭是哪儿来的,也不知道射箭的人是想救她还是想杀她。

唯一能肯定的是她自己的信念,她要逃!

她迅速的换了方向,往左斜方跑,那边有一片连绵的土丘,或许能让她喘口气。

东齐士兵忌惮冷箭,追,又不敢追的太紧,隔着十多米的距离死死跟着她。

梧桐好不容易跑到土丘,感觉一条命都没了大半,正要往前冲时,土丘后面忽然跑出来一匹马,马上骑着黑衣人,面巾蒙面,似曾相识。

是他!带走银铃的人!

梧桐想起被打晕前看到的那双眼睛,分明与此时所见的一模一样!

那黑衣人也不废话,抓着长弓连发几箭,而后对梧桐一甩头:“上马!”

追兵就在后头,梧桐没有想太多,抓住马鞍就往上面爬。

奈何身负重伤,跑了一路实在没力气,努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还是该黑衣人抽空拎住她的腰带,把她甩上了马屁股。

人已经找到,黑衣人便不再恋战,一夹马屁股跑远了。

追兵也策马上前,奈何那个饶箭就像长了眼睛一样,一射一个准,箭箭不落空。

和抓人比起来,显然是自己的命更重要,众人追了一段路没有收获,就勒住缰绳,调转方向垂头丧气的回去受罚了。

这边黑衣人动作不停,骑马带着梧桐跑出几十里远。

梧桐有心想问问他为什么会回来,以及银铃被他带去哪儿了,奈何马背上太过颠簸,她上马没一会儿就开始吐,喝下去的一碗苦药全部经由喉咙吐出来,重新品尝了一遍那让人生不如死的滋味。

等黑衣人把马停下时,色已经开始变黑,前方不远处出现一片树林,树叶早已随风飘落,只剩下干枯的枝丫孤零零的杵着,中间仔细看有人影晃动。

黑衣人于树林外下马,把缰绳随手一系,扛起梧桐就往里走。

梧桐吐得晕晕乎乎,努力打起精神,视线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银铃!

她兴奋不已,打起精神冲对方挥手,看对方睁着两只茫然无神的大眼睛,意识到她看不见,就使劲的喊了一声。

发出来的声音与她付出的力气成反比,但已经足够银铃听到。

“梧桐!你也来了!太好了!”

她摸着空气就要跑过来,站在身边的人连忙搀扶她,而此时黑衣人也已经扛着梧桐走到几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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