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你也不要太难过了

“你们对我娘做了什么?!”

周媛忍不住从周远文身后跳出来。这梁管事的语气表情,实在让人受不了。

梁管事低头一瞧,这才看见周媛。

“你娘?”

“我娘去哪儿了?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周媛握紧拳头,像只炸毛的猫,眼中几欲喷火。

“能怎么样?当然是卖了!”梁管事挑眉,“我们赌坊也是要吃饭的,总不能做亏本生意吧?你这小丫头,该不会以为我们会一直养着你娘白吃饭?”

周媛一听娘被卖了,顿时呆住了。

娘,被卖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周远文见周媛神色不对,急忙将她拉回身后,和那梁管事询问起具体情况。

原来,就在罗氏被带到赌坊的第三日,有个路过的走商看中了她,花了二十多两将她买走。那走商是个生人,没人认识,也不知去了何处。

买卖契约上,也只写了祖籍和姓名。

周远文见再也打听不出更多的消息,便带着周媛离开了赌坊。

周媛一路上失魂落魄,整个人呆滞得如同一个木头娃娃一般。周远文看得心疼,将她抱起,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

“元元,你也不要太难过了。你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周媛紧抿着唇,眼睛通红通红。

此刻的她,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

娘……

周媛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十指狠狠抓住胳膊,布衣之下,柔嫩的肌肤被抓破,渗出点点血迹,她也无所察觉。

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找回娘?

周媛脑子里一片混乱。

浑浑噩噩间,她被周远文带回了家。

入夜,周媛发起了高烧。

周媛烧得迷糊,嘴里却不断喊着娘。

周远文找来大夫,开了药,又陪了她一整夜,直到天亮。

第二日,周媛的烧还未退下,周远文没法,只得让周远武帮忙照看,他先去县衙。

周媛睡得迷迷糊糊,她知道自己做了个梦。

梦里,爹没有摔断腿,娘也还在,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十分幸福。

周媛不想醒来。

可梦再美,终有结束的时候。

就算她再怎么不愿,也不得不醒来。

周媛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黑瓦。

周媛眨了眨眼。

耳边传来呼噜声。

周媛转过头。

看到的是,二哥趴在床沿睡得口水直流。

周媛深吸口气。

“二哥。”

声音细若蚊语。

周远武却立刻警醒,揉揉眼睛,见周媛醒了,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终于退烧了。”周远武拍着胸脯大舒口气,“元元你都不知道,昨晚上你可把我们吓死了。”

周媛仔细回想昨日发生的事,脑海里却一片空白。

“我病得很重吗?”

“你发烧了,烫的都能煮鸡蛋了。”

周远武一边从水盆里捞出一块湿帕子,换掉周媛额头上敷着的,一边跟她说着昨晚上的事。

周媛静静听着。

她能料到,大伯娘会是如何跳脚咒骂,大伯估计是一声不吭……倒是辛苦了两个哥哥。

“二哥,我饿了,有吃的吗?”

“有有有!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周远武立马跳起来,跑出屋。

周媛见他走远,伸手摸了摸胸襟。

“幸好手机还在。”

掏出手机,周媛低声问:“s的声音依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但听在周媛耳中,却从未如此温暖过。

“还有机会?”

“这是个封建王朝,只要有权有势,就没有难的倒的事情。”

“权……势……吗?”

不多时,周远武捧着一碗粥走了进来。

那粥上还冒着热气,白色的大米粥很是浓稠,里头放了些葱花,闻着颇香。

周媛吸了吸鼻子,只听得肚子一阵咕噜咕噜地叫,接过碗后大口喝了起来。

一晚h热粥下肚,周媛额头微微发汗,精神也好了许多。

周远武将碗拿开,悄悄看了看门外,忽的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鸡蛋。

“元元,这个给你,赶紧吃,别让我娘看见了。”

说着,周远武将鸡蛋塞进她手里,拿着空碗就跑了出去。

周媛看着手里的鸡蛋一愣。

周家以前条件好的时候,几个孩子也偶尔能吃到鸡蛋。但自从出了他爹的事后,周家大不如前,别说鸡蛋了,就连鸡毛她都难得一见。周老婆子对于养的几只鸡看得很宝贝,但凡捡了蛋,都会收起来拿到集市上卖。

当然,后来周媛赚了钱后,鸡蛋也不是吃不起,只不过她一心想着省钱将娘赎回来,所以一直过得十分节俭。

周媛也知道,一个鸡蛋,对于周显兆家来说不算什么,但平日都是紧着,有多的才会给二哥吃。

这个鸡蛋,怕是他瞒着大伯娘,省下了自己的口粮给她的。

周媛不免有些感动。

人在生病时往往是最脆弱的时候。这个时候若有人对她好,她会记得一辈子。

事实上,周媛确实记了一辈子。

周媛慢慢地剥了蛋壳,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此时她的心已经平静下来。

罗氏的事已成定局,以她现在的身份和状况,根本无能为力。

周媛开始意识到,在这个时代,身为女子的弱型无奈。而现在,她能做的,就只有祈祷那位买走她娘的走商,会对她好点儿。

就在周媛发呆出神之际,突然听到周远武在门外的喊声。

“纪婶,您怎么过来了?”

抬头间,只见纪婶穿着一件半新的水蓝色上衣,配了一条浅绿色裙子,头上原本习惯包着的头巾也不见了,一头长发挽成了髻,插着根包银的簪子。

“纪婶,您这打扮真好看。”

周媛笑着夸了一句。

她说的并不假,纪婶原本样貌不算特别出众,以前一直是村妇打扮,看不出和其他人有何区别。但这一捯饬后,周媛就发现,纪婶整个人的气息似乎都变了。

纪婶听了她的话,面色微微一红,伸手摸了摸脸颊,说:“老了,不比年轻的时候了。”

几步走到床边,纪婶仔细打量了周媛的脸色,见她气色还好,便松了口气。

“早晨,我见到你,听闻你发了烧很担心,就过来看看。”

纪婶没有多说话,拉起周媛的手轻轻抚摸着。

周媛顿时明了,应该都告诉了纪婶。

眼眶一红,周媛扑到纪婶怀中,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相拥着。

良久后,还是周远武打破了这一平静。

大伯娘孙氏回来了。

纪婶和孙氏打了招呼,一看这家中没人照顾周媛,周远武还是个半大孩子,便主动提议让周媛到她那儿去养病。孙氏自是无比乐意,立即同意。

周媛被纪婶抱着出了屋,向周远武道:“二哥,过几好了再来找你。”

周远武嘻嘻笑着点头,却被孙氏在脑门上拍了一记。

“你个懒货!就只知道玩,你爹整天忙进忙出,也不知道去帮忙!”

周远武缩了缩脑袋,没有吭气。

周媛看得直叹气。

她知道孙氏是故意这么骂二哥,就是不想让二哥跟她多来往。不过,她找二哥也不是为了玩。

二哥对她的好,她记得。因此也想帮帮他。

纪婶抱着周媛一路慢慢走着,说着话,周媛听纪婶说起后衙的一些事,脑子里转着各种念头。

“还有三日,大人的好友就会抵达,这宴席可愁死我了……”

“纪婶,张大人的好友,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是大官吗?”周媛抱着纪婶的脖子问。

“不是。”纪婶回答,“有两位是官爷,一位是京官,不过不是什么大官。另一位也是外放的,官职比大人高些,是个同知。另外还有一人是布衣,家中经商。”

周媛一听顿时奇了。

这当官的文人,不是一向看不起商户吗?怎么张大人会结交商人呢?

周媛没有多问,转而询问起纪婶的打算。

纪婶年轻时虽然在大户人家当丫鬟,但是从未操办过宴席。虽然这次的宴席很小,总共也就四人,但都不是寻常人物,纪婶也十分头疼。

周媛想了想道:“纪婶,我觉得您不必太担心。张大人说让你操办,就是信任您。宴席的菜肴不重要,他们又不是为了吃才来的。我看您不如这样……”

周媛在纪婶耳边低语几句。

纪婶不由眼睛一亮:“是个好主意,元元你可真聪明。”

说话间,纪婶伸出手指捏了捏周媛的鼻头。

回到后衙,张另寅并不在,李管家说他带人下村里视察了。纪婶跟着李管家开始忙活,周媛则窝在房间里和s并无经验,毕竟这不是它所处的时代。但研制菜式,它却提出了不少意见。

午饭周媛没有出吃,依旧呆在房间。

她的理由是,怕过了病气给别人,实际上是在和s讨论。

到了晚膳前,她将一份完整的菜单交给纪婶。

纪婶低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这都是你想的?”

周媛点点头:“大部分菜都是家常菜,不过换了个名字。像张大人这样的文官,应该会喜欢的。至于几个特色菜,相信以纪婶的能力,稍加练习一下就会。”

纪婶仔细琢磨着这张菜单。

对于周媛的聪慧,她从一开始的惊奇,到如今已经不会放在心上了。

菜单上一共有十六道菜,四道冷盘,四道素菜,四道荤菜,两道汤,两道甜品,这里头,主要的八道热菜,基本都是纪婶熟悉的,但其他的菜,却是她从未听过的。

周媛拉过纪婶坐下,仔细跟她讲解这些菜的做法。

事实上,这些菜肴并不难做,之所以出奇,靠的是新颖。

不过半个时辰,纪婶就已经对这十六道菜的做法了然于胸。

当下她就坐不住了,拿着单子跑去找李管家商议。

还有两日客人就要上门,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才行。

这一日天朗气清,空中如同被洗过一般,晴空万里。

一辆马车自城门口悠然驶来,吸引了整个县城人的注意。

马车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见过,但他们从未见过这般华丽的马车。

前头四匹高头大马,比寻常的马都要高些,身躯粗壮,四肢坚实,踏在地上发出笃笃笃的清脆响声。而后面的车厢,更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车厢整体是暗红色的,车壁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顶盖四角垂挂着串珠,末端的银铃随风飘荡,如同少女的欢声笑语。

马车一路驶来,最后在县衙门口停下。

车夫掀开帘子,从中走出一人。

不等围观众人看清此人模样,那车夫已经领着人进了衙门,只留给众人一个厚实的背影。

县衙内,张另寅早已等候多时。

一见到来人,张另寅难掩激动,急步上前。

来到对方身前半米处,张另寅站定,左腿后退半步就要行礼。

“不必多礼。”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无人知晓我来此地,你若是多礼,怕被人察觉出来。还是将我当做寻常商人罢。”

张另寅忙收回手,恭敬点头。

“是伯然鲁莽了,明公子,请往后衙。东篱和岐山已经到了。”

说罢,张另寅主动在前头带路,将二人引往后衙所在。

一路上,他都一直低垂着头,不去看对方的容貌。

而实际上,这位明公子穿着墨绿的斗篷,遮着脸,就算仔细看,也只能看到一个下巴。

后衙的前院,四周布置得十分雅致。

几盆菊花相映成景,嫩黄、粉白、墨绿,花朵有大如圆盘,有小如酒盅,颇有一番趣味。

正厅的大门全部打开,里头的布置也焕然一新。

两个宝蓝色花瓠,插着妍丽的木芙蓉,堂上挂着一幅山水画,一张圆桌位于正中央,而圆桌上,圆盘大小的花盆内,一株绿植开着硕大的白色花朵。

那明公子一进门,目光扫视一圈后,定格在那朵白花上。

“这是……”

李管家垂首立于门口,闻言道:“这是昙花,也叫韦陀花,是纪嫂子找来的。”

“明公子,这昙花一向只于夜间开放,昨夜敲花开,纪嫂子便想了个法子将花固定住,等候您的观赏。”

李管家话音一落,明公子走上前去,伸手轻触昙花的花朵,果然感觉多了一层东西。

“倒是个好法子。”明公子抬起头道,“再两个月便是义母生辰,届时也用此法将府中花儿在同一时间盛开,必能使义母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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