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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这次堂耀也在一起,洛涯只能对着土地眼含秋水,眉染远山,认认真真的拿着锄头松土,一下一下,结结实实的打在土地上面,乐得秋意眉眼如画,憋在肚子里面狂笑不止,只是太高兴了,不太容易控制,偶尔抽抽的乐上两声,洛涯听了,恨恨的瞪他两眼。

“夏初雪……”,洛涯抻着嗓子,有些消沉的说:“我都忙了这么久了,可不可以明天继续,今天就到这里?”

“副司书你不过干了半个时辰,其间喝了三杯香茗,洗了六次手,擦了十次汗,歇得已经很多,其实属下觉得,副司书还不是很累,”秋意说着,又是斟了一杯香茗,笑着递到洛涯眼前:“要不要再喝一杯?”

洛涯看着秋意那种幸灾乐祸的笑,特别郁闷,可是堂耀就在一旁,他也不敢发作,免得又被堂耀抓到把柄,教训自己,于是洛涯只能将气憋在心里,甩出招牌式的瞪眼动作,别上秋意一眼,手上也没闲着,接过茶盏,灌了一大口茶。

“咳咳咳咳……”,洛涯扶着心口自己顺气,本想将茶盏扔向秋意,结果看到这茶盏是仙窑烧制的薄胎粉瓷的上佳极品,没有舍得,将伸到半空的手放了下来,只是恨恨的说:“这是什么茶,苦死了,你绝对是想要害死我!”

秋意摆了摆手,表明没有这个意思,看了看坐在廊上栏杆上的堂耀,好脾气的笑着解释:“主上刚才吩咐属下,说是副司书顶着太阳太过辛苦,所以令属下去雪兰殿取来一些上好的苦根茶,给副司书泡来消消热暑,实在不是属下的意思,而且主上好心好意,副司书要不要全都喝了?”

今天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天气特别闷热,太阳也是十分强烈耀眼,打从堂耀和夏初雪来了之后,秋意便是撒手不管,洛涯只好依着堂耀意思,独个松土,好要播种,茶水倒是喝了不少,也是没少耽搁时间,洛涯打着小小算盘,本是想待堂耀走了,拽上秋意和夏初雪,帮他干活,谁料堂耀像是知道他的计算,偏偏不肯走了,令秋意去雪兰殿中取来文书,在游廊的栏杆上审阅文书,不肯离开半步,倒是将洛涯看得极紧。

夏初雪被堂耀以公务缠着,说是在这游廊之上看看文书,一来遮阳凉快,二来也是陪陪洛涯,省得他是独自劳作,发闷无聊,夏初雪知道堂耀如此作为,只是为了消遣洛涯,夏初雪想着洛涯前些日子描绘的那种花木扶疏的图景,想想也是不错,有着堂耀督促,他倒才能真的仔细去做,也就没有多说,只是忍着洛涯不时扫过来的哀怨眼神。

这种一边倒的形势,洛涯已是见怪不怪,几乎每次他被堂耀欺负,夏初雪和秋意都是全力的站在堂耀一边,极少会有反戈帮他的情况发生,反正洛涯心宽,也是不会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被他们这么刺激着,也是仍旧乐观,郁闷的时候发发牢骚,事后就像没事一样。

见是再度没谁帮他,洛涯只得仰天叹了口气,拿着锄头接着翻土,司书殿的花圃以往较少打理,这也就是洛涯来了之后,才是开始渐渐种些花草,先前洛涯不太精通此道,后来磨着墨训学了好久,这才有了起色,如今洛涯嫌弃幽冥司内没有人世能够寻常买到的新鲜果蔬,于是打算自耕自种,才是有了这出。

耕地、耙平、开沟、整平、开小沟、上肥料、播种、拉沟、盖土,依照墨训千叮咛、万嘱咐的八条方针,洛涯干得满头大汗,总算幽冥司内土壤不同人世,纵然一气呵成,也能照常收割,不用掰着指头算着季节,循着时令,也算只是一次性的麻烦。

虽然一系列的打击使得洛涯少有沮丧,心情不算太好,但是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洛涯还是不得不承认,很是颇有成就感的,只是抬头之间,见到堂耀他们三个正在闲淡的看着自己忙做,心中便是有点不爽,于是开始筹划,虽然不能和夏初雪计较,但是果蔬粮食种了出来,绝对不给堂耀吃,至于秋意,倒时候看看他的表现。

三个时辰之后,天上仍旧挂着圆盘大的太阳,晃得眼睛闪着金光,明灿灿的特别耀眼,洛涯已经播种了三块花圃,这才反应过来,将锄头拄在胳膊下面,有气无力的对堂耀说:“主上,这个太阳,怎么还不下去?”

堂耀一副无辜的样子:“哦?副司书怎么这么说?为什么太阳该下去了?”

洛涯斜眼看了看堂耀,气得哼哼几声,也没力气和他指出,他进了司书殿的时候,已是过了正午,洛涯已经干了快要四个时辰,往日这个时候,太阳早就该准备准备回家睡觉,偏偏洛涯在这干活,它就不肯下去,闪烁着万丈金芒。

中午夏初雪吃了十个包子,虽然包子不算特别的大,但是面食特别顶饿,夏初雪没有感到一点饥饿,只是堂耀担心,令秋意又去雪兰殿中取了落棋做的几样小点和三、五盘时令小菜,红白紫绿黄,摆在游廊旁的飞角凉亭当中。

堂耀对白秋意总算不错,令他坐着同吃,秋意不比夏初雪,中午吃得不多,遂也不和堂耀拘礼客气,坐下拿着筷箸饭碗吃了起来,根本不看洛涯,完全没有顾忌的意思。

这些年来,大家相处融洽,虽然洛涯从文书做上司书殿的副司书一职,但是却没一点架子,有时不会陪着夏初雪待在正殿当中,却是陪着秋意待在文书库中,夏初雪不管这事于理稍微不合,自然就是成了习惯,所以虽说洛涯已是秋意上司,可是既然他是不端架子,秋意又非那种曲意逢迎的性子,自然就更是不会将洛涯区别对待,所以虽然身为副司书殿的洛涯还在劳作,秋意却是敢于悠闲的开始吃饭。

夏初雪见洛涯两腮气鼓鼓的,有点像是雪兰殿池子里面养着的七彩橘纹大金鱼,有些好笑:“洛涯,要不要一起过来吃饭?”说着推了推堂耀:“主上说呢?”

堂耀点了点头,洛涯见到,如同得了特赦,连忙凑到秋意身边,伸手就要去端饭碗,秋意转过筷箸尾部打了过去:“先去洗手,多脏。”

洛涯前后左右的翻转手指看了几看,垂下眼皮,嘟囔着去打水洗手,洗过之后再次回到秋意身边,将手伸到秋意眼前:“看看看看,这下可以了吧,满意了吧?”

这一瞬间,秋意觉得有些熟悉,晃了晃神,在洛涯的第二次发问声中点了点头,面色有些不太自然:“当然可以,洗的很干净,要是左手第二根手指,能洗得像右手第五根手指一样干净,就更好了。”

洛涯闻言将两根手指放到眼前,近距离仔细比较,盯着看了一会儿,这才发现,原来左手食指指甲末端,有着一个小小的黑点,于是只得再度离座,又去打水洗手,这次差点将手搓蜕层皮,才得秋意肯定。

气氛平和,洛涯饿到数次差点咬到舌尖,好在机灵,才没咬到,以至肉痛,堂耀吃得不多,停下筷箸,盯了洛涯一会儿,直到将迟钝的洛涯盯得发毛,只得问道:“主上有事?”

“哦,”堂耀淡淡说道:“也没什么大事,要是你没意见,就成亲吧。”

‘啊’的一声,洛涯终于咬到舌尖,缓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浑浑噩噩,抬头傻笑着看向堂耀:“主上说什么?”

堂耀的话语平平稳稳,听不出来一丝的戏谑意思,他不多说,只是大致重复了前话:“刚才说了,你要是没有什么别的意见,就准备一下,回家成亲去吧。”

“成亲?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一顿傻笑过后,洛涯终于稳住了神,只是一时不知要说什么,瞅着堂耀,有些迷瞪。

这事秋意和夏初雪都是略有耳闻,但也不过只是昨天刚刚知道,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洛涯好好分说分说,便是这样被堂耀说了出来,他们对望一眼,四目在空气当中相会一下,便都各怀心事的低头扒饭。

“主上开玩笑的吧,这种事情,可不能开玩笑哈,”洛涯说完继续开笑,面部肌肉僵硬得冻成一坨,一抽一抽的。

堂耀此时已经吃完,不缓不急的擦了擦嘴,又是等着鬼差端水洗过了手,这才开口说道:“副司书真是奇怪,这种事情,本主当然不能乱开玩笑,你的父母写信来问本主的意见,既然这是喜事,本主当然不会拦着,自然批了你的假,赶快回去成亲吧,不要误了吉日。”

抽着凉气,洛涯的肺有些不太舒服,犹如遭了五雷轰顶,听说堂耀只是给他婚假,原来这个婚事,是父母定下,这才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满脸严肃问道:“是谁?我怎么从不知道?”

“是苏寂,听说你的叔叔也同意了,两家商量斟酌了许久,这才定了下来,”堂耀的口气有些淡漠,并没有洛涯以为的幸灾乐祸:“要不是你叔叔点头,你的父母还在考虑,你们两家一直交好,也算很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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