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58

洛涯以为夏初雪此言当真，还真是立即仰头想了起来，夏初雪见他是终于闭嘴，可算得了便可清宁，趁着这个间隙，回头望了一望，奈何桥边，一点鸦青色身影，正向前行。

“想起来了，有一种花，名叫绝尘，可以帮助任何仙家忘记前尘，普通鬼妖兽精可不能吃，否则一个不好，就要变成白痴，”这个绝尘，还是洛涯在天界之中无意发现的一种奇诡花种，当时他是好奇留了一些花籽，若非夏初雪今日问起，洛涯怕是已经忘了。

夏初雪有些不太明白，洛涯话中的意思，洛涯也不和夏初雪卖什么关子，回答得挺爽快：“没有办法，那种绝尘，据说可是奇花奇草杂合而成，药性过强，普通的鬼妖兽精，恐怕承担不起，要是用了，指不定脑子就绝坏了。”

这种解释，也是挺有意思，夏初雪以前没有听过这花，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和洛涯说道：“不如你在司书殿里种上一些，我也好好看看所谓‘绝尘’，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有些好奇。”

洛涯说过便即后悔，担心夏初雪想要服用绝尘，他又没有拿谁做过实验，要是一旦把夏初雪的脑子吃坏，就算堂耀不杀死他，他自己也是会懊悔死，但是听了夏初雪这话，察觉出夏初雪话中的玩笑成分，便就宽心许多，想到开辟一块药田，中些药草药花也是有趣，便就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这事是从夏初雪口中提起，夏初雪便就不能脱了干系，当下便和洛涯商量着要用司书殿中的哪块土地，洛涯也是图好玩儿的那种仙家，兴致勃勃，恨不得立即实行。

他们说话的这个时候，鸦青色已是走过了奈何桥边，逐渐化作一个鸦青色的小点，渐渐消失。

夏初雪的尘缘，就此了断。

如果有谁问你：‘粮食是从哪里来的’？

你的回答一旦要是：‘市集里面买来的’，而非‘农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将会遭受无数鄙视，洛涯洛副司书，自小便是被自家叔叔如此鄙视，可是他的那位叔叔将他鄙视之后，仍是不会告诉他粮食究竟从哪儿来的，就好等着下次继续将他鄙视，于是小小的洛涯，总是非常郁闷。

白秋意正在廊上喝水的时候，洛涯非常宽心的给他讲了这条小时轶事，不消一刻，非常不厚道的白文书，便将这事传了开去，把个洛涯羞得不行，恨不得找条缝隙钻了下去，只得又是四处辩白，自己现在已经不做那般想了，听众各个点头说对，洛涯就是没有听到一个真心说的，于是郁闷的拿着铁锨，追着秋意喊打。

出乎秋意预料，真要较劲死跑，秋意还真的不是洛涯的对手，没过多久，秋意便被洛涯追上，既然被追到了，秋意的认错态度绝对的好，洛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一点儿都不含糊，确切的说，他也不敢，明晃晃的铁锨，洛涯放在肩上，举得挺高。

早上夏初雪因为公事，去了转轮殿与陆绪核查文书，中午陆绪没有诚意的想要留着夏初雪吃饭，夏初雪也是知道，便就没有领他所谓好意，肚子虽然有些发空，仍是快步走回到自家大殿，虽然时候不早，但是估计还能剩个馒头糕点什么的，总算可以果腹。

可是刚刚进了殿门，没有走上几步，她便被洛涯拦了下来，拦着他的洛涯，手中还拿了一把锄头，一副精神矍铄的劲头，看了看锄头，又看了看夏初雪，点了点头，自言自语：“挺合适的。”

“我看不太合适，你这是要拦路抢劫？有词儿么？”夏初雪正在饿着，也不知道他是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当下就想避开，想去厨房。

“啥词儿？”洛涯不解，每当夏初雪说话，他一不解，夏初雪便是必须解释清楚，否则绝难通行，饭不能吃，水不能喝，觉不能睡，绝对的恶毒。

夏初雪叹了口气，摸摸肚子：“拿个锄头，当头拦路，你这明显是山贼土匪抢劫的架势，我还等着你说经典词儿呢，我还没听有谁给我说过呢。”

基本上来说，洛涯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不太能听明白，夏初雪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句是真的称赞于他，哪句是在说风凉话，听了夏初雪这话，内心还听受用，以为帮了夏初雪一个大忙，使得她的神生圆满，当下雀跃的说道：“是不是就是那句‘此路为我开，此树为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说着说着，洛涯好像说得十分过瘾，真的学些那些土匪恶霸，唇角挑起一抹邪笑，说话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油腔滑调，对着夏初雪说道：“今日乖乖就擒，跟我回去，做个压寨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是么，让本主也听听，是个怎么不会亏待？”话音未落，堂耀已经到了夏初雪身边，一改刚才冷冷的质问，软声和夏初雪说道：“我听说你刚从陆绪那里回来，好像还没吃饭，这是落棋做得包子，你先吃些，别把胃饿坏了。”

夏初雪打开蒸布，尽管饿得不行，竟然还能神奇的数了数包子的数量，雪白雪白的十个包子，微笑的冲着夏初雪乐呀乐呀，夏初雪看着包子这么热情，差点感动得流泪，也不计较没有净手，拿起包子就吃，见到堂耀眼神看回洛涯，那是要多凌厉有多凌厉，赶忙撤到一旁回廊里面，吃着包子，座山观虎斗。

洛涯见势不好，清了清嗓子，干咳了几下，陪着笑道：“主上听错了，听错了，属下是说，等属下种好了地，地里长出东西，属下都给夏初雪，都给夏初雪，绝对不会亏待了夏初雪。”

那边正在吃着包子的夏初雪，听到洛涯如此解释，差点没有将包子喷出口中，平时洛涯最是不和堂耀对付，但是洛涯心中也是明白，事关夏初雪，他是一定要忍，否则就算堂耀足够修身养性，也能仅用眼神，便就轻易灭他。

堂耀听了冷冷一笑：“是么，洛副司书也要种地？本主没听错吧，洛副司书不是一直觉得，粮食是从市集里面买回的么？”

这话方一说完，夏初雪便被包子噎到，堂耀嫌鬼差走得太慢，自己取来清水，递给夏初雪喝下顺气，洛涯则是风化在原地，脸上烧得通红，心里将那位表叔骂得狗血淋头，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跟他有仇，怎么什么事情，他都往外瞎说。

堂耀陪着夏初雪，在廊子当中坐着，见到洛涯的脸色，由猴屁股的颜色，褪色到了晚霞的色泽，这才缓缓开口：“洛副司书，刚才我路过白文书那里，见到他是正在翻土，既然洛副司书想要种地，不如亲力亲为的好，那才有趣，洛副司书的意思呢？”

既然堂耀都这么问了，明显就是想让洛涯说好，洛涯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说了声‘好’，声音小的就像蚊子鸣叫，听不真切，夏初雪暗暗好笑，心想洛涯实在难治，有个堂耀存在，虽然方式方法有些强硬，好在总是有用。

刚过午后，殿内鬼差都是有些懒散，没有什么精神，阳光有些晃眼，花叶之间，偶尔飞过几只蝴蝶，绿柳间隙，数只黄莺飞过，叽叽喳喳的清着喉咙啼叫，一笑阵清风拂过，送来泥土的味道，堂耀冲着洛涯挥了挥手，洛涯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溜走，时光仿如突然停住，很静很静。

吃过包子，堂耀看了一眼夏初雪手中的蒸布，吓了一跳，原来蒸布里的包子全都没了，夏初雪喝了口水，这才说道：“早上转轮殿便是传来消息，说是文书出了问题，于是我是连着早饭也没有吃，本是想着总有一杯清茶能给，没想陆殿那么守财，连杯清水都不给喝，又饿又渴，”说道这里，夏初雪连忙补上一句：“我是开玩笑的，主上不许去找陆殿麻烦。”

堂耀斜斜的挑了一下眉毛，盯着夏初雪看，把个夏初雪看得有点发毛，堂耀终于说道：“是不是在你心中，我就一直是那种十恶不赦的坏蛋啊？”

这还用说么？夏初雪心中如是想着，但是当然不敢直面说出，只是敛目低头，转移话题：“主上总多心，这样不好。”

一只玉色的葱长指头伸到夏初雪下颌，将她的头缓缓抬起：“夏初雪，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夏初雪已是吃过包子，现在浑身充满力气，连忙退了几步：“主上可是答应过我，不会动手动脚。”

虽然他们有言在先，但是夏初雪对于堂耀的那点保证，还是没什么信念，没想堂耀却是答得干脆：“好，既然我说过，当然就不做，咱们一起去看洛涯种地。”

洛涯每每觉得自己十分委屈的时候，便会瞪大一双杏核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你，有点眼含秋水，眉染远山的样子，每到这个时候，夏初雪总能想起雪兽，只是雪兽毕竟老实，做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多半是真的觉得委屈，可是洛涯心眼无数，这种表情，大多情况是做给夏初雪去看，希望能够逃过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