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1章

这种精妙而神奇的事情,底下只有柏炀柏一个人能做得出来。再比如这个宁渊,虽然他想扮作陆江北,却也只能把一张脸弄到五六成的相似度。现在看来,此事有三种可能性,第一,世间还有一个易容术和柏炀柏一样好的人,那人帮他们做了一张风扬的假面皮;第二,宁渊和风扬这些人认识柏炀柏,并请他做了假面皮,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因为几之前柏炀柏还在兔儿镇露过面,如今来到扬州也不奇怪;第三就是……真风扬的脸上也是一张假面皮,直接摘下来给假风扬戴上就行了,根本就不需要做什么新的面皮。

宁渊的心头掠过一些不安,盯着旁边那个若有所思的丫头,他不悦道:“喂,你想什么呢?我在问你话呢!”

夏暖燕还是不理他,偏头对聂淳笑道:“聂叔叔,既然你对僵尸之事挂怀于心,我也不好耽误你的工夫……不如咱们改再继续吧。”眼时下,老太太那边儿热闹得像个菜市场,吵得他们这边也不能安心传功,而且就算不受噪音的影响,这里也是人多口杂的地方,最多再传一炷香就该散伙了。那还不如欠着这一回,改再来一回长的,夏暖燕如是想道。

聂淳仍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心不在焉地撤手,收功调息。他已经想通了,今日的耿炳秀,早已非昨日的那个大师兄,杀人偿命是经地义的事,自己一定要让他付出杀害汪凡的代价。

夏暖燕怕下次找他不容易,于是跟他约定:“十日之后,午时三刻,苦竹林外,不见不散!”

“苦竹林?”聂淳立刻回神看她。

“对啊,”夏暖燕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听你们习武之人传功需要绝对的安静,否则不但会影响输出真气的质量,而且还会增加传功的危险性。罗府中最安静的地方就是苦竹林了,去那里正合适,”话锋一转,她掩口笑道,“苦竹林昨晚外死了乌鸦,今惨死的汪凡也曾去过苦竹林救火,看来这片苦竹林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凶煞之地呢。平日里我是绝对不敢去的,不过若是有两个高手结伴同行,胆气也能壮上几分,聂叔叔你觉得怎样?”

“随你便吧。”聂淳站起来抖一抖衣衫,推开窗子就跳走了。

等他走远了之后,宁渊立刻把眼一瞪,把憋了一肚子的话倒出来:“哼,什么疆有两个高手结伴同携?谁答应陪你去苦竹林了!我不去!那个走掉的红衣人叫什么名字?他是你们罗府的什么人?他也是江湖中人?他是你们齐央宫的人吗?”

夏暖燕漫不经心地挠着下巴:“我听道圣柏炀柏来了扬州,宁公子你们主仆二人曾见过他吗?”

“你、你什么?!”宁渊和假风扬双双从座位上弹起来。

老太太被汤嬷嬷死死地按住了双手,现在脸上和手上都痒得直欲发疯,心中更是气得要发疯,想要大骂罗白芍一通,可是口中一时哈欠、喷嚏和打嗝不断,几乎不能够正常的讲话。

汤嬷嬷见罗白前想要上来为老太太诊脉,急忙摇头大叫道:“大少爷你快站住!这个是会传染的!所有人都退后!”此言不但成功的让罗白前止步了,而且把正在强支伤体、凑上来关怀的董氏吓得连连后退,不心牵动了她脱臼的双臂,痛得厉害却堵着嘴不能讲话,一时间又是涕泪齐出,把残败的妆容冲出两条深沟。

汤嬷嬷一直抓着老太太碰过毒帕子的手,此刻她的手上也已经有点发痒了,在自己出现更多的症状之前,她快速地吩咐道:“大少爷,你马上带着大少奶奶和韦哥儿回琉璃堂,绝对不能对外泄露老太太中刁山药之事,竹哥儿就先留在此处,马吴二位大夫定会尽力救治,这两日你们千万别再来听竹院了,有消息我会速速派人告知你们。花三娘李四娘品十娘石榴蒲公英,嗝,你们把大少爷他们送走后——啊哈——就回来把守正堂之门,绝对不能让任夏人靠近此处!”

等一众嬷嬷和丫鬟们把罗白前一家三口轰走了之后,汤嬷嬷抬头看向九姑问:“九姑,前你给我的清毒败火散还有吗,嗝,那个我用着倒是极见效果,原本痒得厉害,搽上之后就不那么难受了,阿嚏!”

九姑蹙眉道:“好,我马上去取,不过未见得真有什么效用,红姜你那是中的分量太轻,所以药效自褪了,而且我看过这一方帕子,”着,她摇一摇如今已经被一个锦盒隔离的危险物品,沉声道,“这上面的痒粉,跟前日你给我的那衣物上的痒粉是同一种,此外,上面应该还有让人打嗝、打哈欠、打喷嚏的毒粉,所以你们现在才会变成这般模样。我对毒粉药粉之类的粗有研究,能暂时替你们缓一缓症状,可是也很有限,好了不多了,我先去做准备!”言罢快步离去。

清场完毕之后,屋中只剩下为竹哥儿诊病的马吴二位大夫,以及中了“复合毒粉”的老太太、汤嬷嬷和罗白芍,此刻三人除了极力忍痒之外,更兼哈欠连、喷嚏不止、打嗝呕出了酸水。

马大夫很担忧地看着老太太,建议道:“老夫人,不如我调制一盆清毒去火的香汤,先给您洗洗脸吧?”

老太太黑着脸不话,一双凤目直瞪到罗白芍的脸上,罗白芍抓着手哭道:“老祖宗恕罪啊,我也不知道这个,嗝,东西这么厉害,否则我是,嗝,不敢拿来逗三姐姐玩的!阿嚏!”这是罗白芍第一次品尝刁山药的滋味,这奇痒入骨的感觉,让她几乎恨不得将一双手剁去,才片刻工夫就把手心搓得红肿脱皮。往日总是笑嘻嘻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泪痕,她哀声呜咽道,“我只是——啊哈——很久不见三姐姐,对她非常思念,嗝,才想到这个办法捉弄她一下,谁知——啊哈——你一把抓走了那个帕子,现在怎么办阿嚏?我痒的好难受,老祖宗救命啊!”

老太太气得双肩发抖,咬着牙只不愿答话,转头问吴大夫他们:“你们诊出来了吗?嗝,竹哥儿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吴大夫拈着一缕山羊胡须,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最后道:“没错,没错……他是吃了我配的蒙汗药……”

“啊哈——嗝,你给竹哥儿吃蒙汗药?!”老太太瞪圆了眼。

吴大夫吓得连连摆手,连山羊胡须也跟着摆动,自我辩解道:“我怎会给少爷吃那个!老夫每次开的方子都是一式三份,一份拿给府上的药童抓药,一份自己留底,一份就送到您那里批示,老夫人明鉴,我从没给少爷开过蒙汗药啊!”

老太太一想有理,大夫们虽然负责诊病开方,但竹哥儿吃什么都是家里人自己经手的,熬好药直接喂他,根本就不经过吴大夫。老太太搓着痒痒,同时打着嗝问:“那你又,嗝,那蒙汗药是你配的?”

吴大夫连忙把事情的原委道出:“老夫是三清堂的名医,自然是爱惜自己的名声重于一切,平素里就是有人花着重金来买,老夫也断断不会配了这个药给他。可是几个月前少夫人来三清堂找老夫,罗府的琉璃堂闹了贼,有人偷吃她的补品补药,所以她想讨一些蒙汗药放在吃食里,到时候谁晕倒了谁就是贼。开始老夫告诉她,自己不会配那种药,让她去前堂上抓些巴豆,捉贼也好使。可少夫人,她的补品大多都是饮用的,一定要无色无味的粉末才校”

汤嬷嬷打了一个哈欠,泪眼朦胧地指责道:“那你也不能配蒙汗药给她啊!”

吴大夫无奈地摊一摊手:“哎呦嬷嬷,您以为我乐意啊?彼时少夫人她挺着个八个月大的肚子,老夫不给她药,她就往药庐里大喇喇的一坐,不肯走了!药庐里一群伙计们跑进跑出,又是火炉又是烟熏,倘或她有个什么意外,老夫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啊!而且少夫人还了,三清堂早晚得归她管,让我们这些靠着药堂混饭吃的老家伙们都懂点儿眼色,看准风向,免得到时候流落街头!”

老太太听完后,一时气得不出话来,旁边却突然插进一个清冷悦耳的声音,道:“吴老爹,世上的蒙汗药多了去了,也许是别人要害竹哥儿,偷偷喂给他吃了,未必就是表嫂从老爹您那里讨走的药吧?您可不要冤枉了表嫂。”

“阿嚏!”汤嬷嬷用汗巾擦着眼泪和鼻涕,抬眼问,“三姐你刚才去哪儿了,嗝,你的呕吐之症好了吗?”

夏暖燕点头道:“聂叔叔的真气很管用,立时就把我的呕吐治好了,不过他现在赶去看那个汪凡的僵尸,暂时不能帮老祖宗分忧。老祖宗,四妹妹,刚才我光忙着自己吐,也没姑上瞧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一直都在打哈欠,你们很困吗?”

罗白芍愤愤地打着哈欠和喷嚏:“夏暖燕,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种哈欠粉你上次上课时不是试过了吗——啊哈——现在还问这种问题,我看你是存心来瞧我笑话的吧!阿嚏!”

夏暖燕睁大眼睛低呼一声,然后掩口笑道:“呀,四妹妹你误会了,我并不知世上赢哈欠粉’这种东西啊!上次我连连打哈欠,最后被先生罚站和打手心的事,我还一直在懊恼于自己的懒惰呢……原来是这个哈欠粉捣的鬼啊,呵呵,真有趣呀,下次我们再跟二姐一起玩这个吧!果然只要见到四妹妹你,就有数不清的新奇玩意儿!我好期待呢!”

罗白芍惊奇地看着叽叽咕咕了一长串话的夏暖燕,奇怪啊,才一个月不见,怎么这个闷葫芦转了性了!

老太太听了之后,愤慨地用指点着罗白芍的脑门,厉声斥道:“嗝,你平时就带着你两个姐姐玩这个玩意儿吗?看看,看看吧,又让你带坏了一个!芍姐儿!你将来可是要为人正妻的,嗝,你将来就带着两包毒粉打理家务吗?啊哈——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手!”

罗白芍哭着后退:“老祖宗你的手上有毒粉,嗝,你别乱碰我啊!”

顿时把老太太气得语结,一边抓耳挠腮,一边把头往被子上摔,呀呀,他们罗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教出这么一个不孝又不听话的孙女!

汤嬷嬷担心家丑外养,连忙用目光搜寻假风扬和宁渊的踪迹,见四下里都找不到他们,方松一口气问:“三姐,阿嚏!那两位客人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们,嗝,没听见我们的谈话吧?”

“走?”夏暖燕指着茶水间,微笑道,“他们未及跟老祖宗告辞,怎好擅自离去?他们现正在隔壁喝茶等待,想跟老祖宗请个安再走呢,我去叫他们进来吧?”

汤嬷嬷闻言大惊,急忙摆摆手,压低声音:“这节骨眼上了还请什么安,嗝,大家都已经很不安稳了!三姐你快去替我们送送客,给他们解释一下刚才的事,就,嗝,就四姐有个积热与血气相搏而成的头疾——啊哈——如今是头疾发作,才出了一点事故,再跟他们解释一下大少奶奶的事,阿嚏!这个你就自己措辞吧,总之不能丢了罗府的颜面!哎呦我的姑奶奶,你还愣着干嘛,赶快去啊!”

遣走了她之后,汤嬷嬷又转头看吴大夫,质疑道:“三姐刚刚得很有道理,世上的蒙汗药多了去了,嗝,你怎能肯定竹哥儿吃的就是你配的蒙汗药?你可不要冤枉了大少奶奶啊,嗝,这下间哪有亲娘毒害自己儿子的道理!”

吴大夫满脸无奈地摇头:“老夫一听就知道三姐和嬷嬷你都是不懂药理的人,其实,所谓‘蒙汗药’是一类药的总称,下面共分八大类五百类,而且每个大夫配药的习惯都不一样,做出来的药自然会千差万别。所以老夫绝对能肯定,竹哥儿他吃的就是我配出来的蒙汗药,而且老夫有一言,至今憋在心里,实在不吐不快!”

老太太抓着痒沉吟了片刻,然后侧头对马大夫:“你领着芍姐儿去趟药庐,给她调个清毒的药汤泡一泡手,阿嚏!再找找有没有什么药能治我们的病。”于是马大夫和罗白芍依言离去,听得二饶脚步声远了,老太太方点头道,“这里没有外人,嗝,有什么话你就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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