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其间旦暮闻何物4

“他又有什么错?任命一个众臣推举的人才,他有什么错吗?错只能是袁崇焕。更何况,就算是他愿意背这个锅,那么袁崇焕又会是什么结果?总之,横竖袁崇焕都逃不过一死了!”

“……竟然是这样?”杨清一喃喃道,“袁崇焕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死的?”

段如是听着她这一句有些不知所以的话,皱了皱眉,但是还是没有问,只是道:“我还是想再重复一遍……不要跟他为这个事情争吵。我知道袁崇焕算是个好将领,我也知道你不愿意看着他去死,可是这件事情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你不要因为这个去跟他吵……答应我,好不好?”

她蠕动了两下嘴唇,没有答话。

“哎,清一。”段如是摇了摇头,“我本来是不想说的,可是……你也陪伴了他好久了,陪伴着作为皇帝的由检很久了,你可知道,他最厌恶的是什么?”

“皇帝……厌恶什么……”杨清一有些茫然地重复着,然后忽然道:“你是说结党?”

段如是点头。“对,就是结党。不管是阉党还是东林党,作为皇帝,其实一个也不喜欢,无论好坏,性质其实都是一样。哪个皇帝都不愿意见到,由检更是如此。……虽然他年纪尚轻,可是从神宗皇帝开始,却已经经历了好几个朝代。他眼睁睁地看见过惰政皇帝的后果,也见过轻信臣子的下场。物极必反,由检自己身处在其中,可是我这个局外人却看的一清二楚。他对这些东西更是深恶痛绝啊。”

段如是叹气,“或许你不知道,前几日山东道御史上疏,弹劾了钱龙锡。说是他收受袁崇焕贿银好几万两,且说的详尽完备,有模有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边疆大帅送银给内阁大臣。”她一下子觉得冷汗直冒,“这不是贿赂,而是勾结,是……谋反?!”

“最重要的是,当初就是钱龙锡极力推举袁崇焕的啊,现如今他们两个怎么逃得过?”段如是反问道,“你知道这出自谁之手吗?”

“你是说……温体仁?”她脑海之中浮现出这个微微有些陌生的名字,“温体仁和周延儒?”

“你关注过?”段如是见她说出两人的名字,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又继续道:“这两个人不过是看准了由检的逆鳞,而且这一招,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当初牵扯到钱谦益作弊一案时,不就是如此?只有逼走了钱龙锡和韩爌,这两个人才能顺利进内阁。”

他神色冷淡,微微透着几分可悲。“袁崇焕不过是一个牺牲品而已,现在……你清楚了吗?”

杨清一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之中却充满了比他眼中还要浓郁的悲悯,这种悲悯发自于心底最深处,就像无数个历史结点那样,无可奈何又无可避免。

两个人相视着,都没有发出一个字来。

门外的一个女人却吃惊地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巴。白色上衣加上淡绿色襦裙,让她即使是在深夏的白日,也依然并不显眼。她脸上划好的妆容,却因为心底的震惊恐惧和炎热酷暑微微有些晕开,再加上她佝偻着的背,整个人显得滑稽而可笑。

她是因为承乾宫的眼线,才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好不容易才支开了那女人的几个心腹,她也得以悄无声息地溜了过来。

本来以为她是背着皇上偷人,可是却没想到让她听到了这些。

虽然没有看见男人的脸,但是这样的声音,还有杨清一的称呼,都足以让她知晓里头男人的身份。

必定就是那位只见过几次的段寒了。

可他不是出走了吗,不是早就离开了北京城吗?竟然为了这个女人,又回来了。

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妒意,为什么这个女人能够得到皇上和段公子这样两个优秀男人的爱?为什么她却不能?只能蹉跎在这后宫之中老死?

她握紧了拳头,心中认真考虑着,应不应该现在派人去通报皇上,把这两个人抓个正着。

可是……这样做有用吗?她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这个女人的把柄,绝对不能轻易浪费了。里头这两个人虽然共处一室,可是却叽叽歪歪地一直说些有的没的。什么袁崇焕不袁崇焕的,这跟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

若是贸然把皇上叫过来,凭着这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恐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究竟该如何做呢?

女人的背已经很累很酸,可是她却不敢动一下,生怕被段寒发现。心跳更是加速了不少,也不知道外边能拖住多久。

“江山代有才人出,袁崇焕也不是不可替代。……这件事情,就这样吧,也牵扯了太久了。”

女人听到这一句话,有些犹豫地想要回去,这两个人实在是太无聊了,许久未见竟然只讲这些。

她刚想要移步,却又听见里头再次传来了杨清一的声音。;

“或许还有一个办法……”似乎是考虑了很久,里头传来了她有些低沉的声音。“你记不记得,朱由校最后留下来的那封信?”

女人再次顿住,整个人因为这个名字一个机灵。

朱由校……她竟然敢直呼先帝的名字。

最后留下来的信……什么信?她为何从来不知道?

她屏佐吸,心底期盼着外边能拖住越久越好。她想过获得的东西,似乎就要听到了。

“我跟你提起过一次的,你还记得吗?”

段如是愣了一下,然后道:“你是说先皇在薨逝之前,偷偷召你入宫,塞给你的那封信?你不是说你的走的时候留在了信王府,留给了由检吗?”

“是,我是留给了他。”杨清一道,“当初先皇只是说,希望我在由检做一些重大决策之时,将信交给他,让我帮着劝诫他。只是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没有打开看。后来我回来,再跟由检提到这个,他似乎有些抗拒这个,一直也就放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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