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其间旦暮闻何物3
“咚咚。”
杨清一抬起疲惫的双眼，声音有些干哑。“是茯苓吗？本宫想休息一会，没什么事的话，不要打扰本宫了。”
门外人静默了一瞬，但是很快又“咚咚”敲了两下。
杨清一皱起眉，刚想开口，但是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人便自己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面容俊朗的男人，身穿一身月牙白袍，整个人站在门口，阳光斜着打在他的身上，让人一瞬间除了“光风霁月”四个字，再也联想不到其他。
男人见她躺在躺椅上，先是笑了笑，很快又将门合上，抬起脚朝她走来。
她一下子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他。这样的场景，似乎有一些似曾相识。似乎五年之前，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穿着这样的衣服，笑的张扬。只是这样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清一。”男人轻轻唤着，语气温柔，一如过往的每一次他唤她的名字一样。
这个名字，自从进了宫以后，也很少再有人这么叫她了。
段如是看着她的样子，笑了笑。真是个容易感动的人啊，还是和以前一样，这么感性。
他心里这么想着，刚想开口，然而刚刚张开嘴巴，就看见她忽然快步走向了他，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如是！”
他耳畔传来女子带一点哭腔的声音，“你怎么回来，你来……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段如是的大脑空白了片刻，他闻着她一头黑发上好闻的清香味，微微有些沉醉般的难以自制。然而下一刻他的心中又生出一片酸楚，他清楚地明白，她只是因为好久不见，表达她的一种思念罢了。他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又放开了她，揉了揉她的头。
“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而已，什么人也没有说。”他解释道，“我以前的探子还在宫里，我是通过他进宫的。……由检也不知道我来了啊。”
听他这么是，她的心情终于有些平复下来，因为方才有些激动的动作她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一步。“那我要去找个人喊他过来吗？”
“不了吧……他最近也比较忙吧。”段如是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想让他知道我来了，也不想让他分心。”
杨清一点了点头，两个人一同坐了下来，空气微微沉默了一瞬。
倒不是没有话说，而是想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更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不喜欢总是向朋友吐苦水，总是将一些负能量的东西带给他，甚至是有些希望他们两个人能够像很久很久以前，谈天说地，互相开着玩笑。
可是日子实在是过去太久了，现实摆在面前，她有些笑不出来。
而且现在，确实是多事之秋。她以前极力地逃避就是因为不想掺和进来，只是很可惜，她已经完全深陷其中了。
“你看起来脸色好差。”段如是看着她的脸色，“刚才进来的时候你就说要休息……你怎么了？陈逸道在你身边，一直给你调理，你为何还是如此？……不应该啊，你有没有一直按时吃药？”
“有的。其实我已经好一些了，可是最近睡的不太好，夜里总是睡不安稳，所以白日里有些困倦。”杨清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金兵已经走了好几个月了，可是关于袁崇焕的决断到现在都没有一个着落。朱由检每日睡的极晚，起的又极早。一开始他还会来她这里，可后来发现她每次都在等他，怕影响她的休息，干脆就不来了。
可是他不来以后，她心中反而没有一个着落，总是忍不住地去想他究竟睡了没有。就把自己的作息搞成了这样。
段如是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是不是因为袁崇焕的事情？我听闻了不少。”
杨清一也没有想要瞒他，知道他来，必定也有他的目的。“是，就是关于对袁崇焕的处置。当初金兵退走的时候，皇太极留下了一封信，信里说什么‘夫小人之国，和好告成时，得些财物，打猎放鹰，便是快乐处。’……简直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让人看了生气极了。”
杨清一摇头，“他又故意放出一些袁崇焕真的与他私下讲和的口气出来，搞得整个朝廷乌烟瘴气。朝中政治斗争又是不断，一边极力要保住袁崇焕的命，另一边又极力弹劾，非要杀了他不可。”
“……我在京城里特意逛了一会儿，我发现……”段如是顿了顿，然后道：“百姓们如今似乎都是惊弓之鸟，这一场京城保卫战，让他们再也禁受不住任何打击。最重要的是，这一场战争前后的反差，让很多人心理上难以接受，他们无处发泄这样的不满，于是全部放到了袁崇焕身上。”
杨清一有些失落，“袁崇焕一心为国，可是他却走到了这一步，竟然没有人能了解他。”
段如是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就是想要和你讨论这件事。”
“……什么？”
“袁崇焕，必死无疑。”他口气肯定，“我了解你和由检，所以我希望在这件事情上，你不要和他争执。”
虽然她早就知道这一点，可是现如今听到一个古人准确地说出这样的“预言”，她心里还是膈应了一下。“为何？早在袁崇焕刚入狱的时候，由检就跟我讨论过这件事情。他当时跟我说，他并不想要杀他的，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给他一点教训罢了。”
“那也是他刚入狱的时候了，现在已经过去九个月了。”段如是神情严肃，“他是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九个月来，朝中大臣、京城百姓有一刻放过袁崇焕吗？”
“这一次变故，总是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背锅的。这个人要么是袁崇焕，要么就是任命袁崇焕的皇帝。……可是你觉得，皇帝应该站出来背这个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