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其间旦暮闻何物5
“……我明白他的意思。”段如是想了一会，道：“就连我也能猜出先皇大概的意思，可能由检不愿意破坏这一份美好，情愿把它当做一份念想放在那里。或许比拆开它，听先皇的话，更管用。”
“可是我现在觉得，这封信是不是能阻止袁崇焕死呢？”她犹豫了一下，“我一直放在书房里，碰都没有碰一下，就是因为由检的态度。可是……可是……”
她连说了两个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究竟想要如何。
如果说真的让袁崇焕活了下来，这似乎是违背了历史，那么她一直以来的坚持也丝毫没有意义。可如果坐视不理，就这么随他去，她又实在是难以介怀历史上这个所谓的崇祯最大污点。
真的是最大污点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有点乱。”杨清一揉了揉头发，有些烦躁。俄尔，她才恢复了镇静。“那你说，如果由检杀了袁崇焕，这对这天下，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段如是背过身去。
她有些急，连忙拉住他的手臂。“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
“不是我不说，是我没法说，你又要我说什么呢？”段如是叹气，“你知道的，这应该是皇帝做的决断，而且牵扯了太多……我也不是先知，我不知道后来会是如何。”
杨清一一愣。
后来会如何……吗？
“如果你非要问我，我只能说，袁崇焕可有可无。”
“……他也这么说，他告诉我，袁崇焕并不是无可替代……”
“不可否认，袁崇焕确实是有些才华，否则也不会以少胜多，打赢了宁锦之战。可是这对于整个大明，现在的大明来说……”段如是摇了摇头，“当然了，因为那两次战役，后金其实对袁崇焕还是有些畏惧的。不过这也不用担心，这一次孙承宗出马，只用了五日便打跑了他们。这才是真正的才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去跟他争执。我想，最近的由检，应该是很忙的吧？你拿出那一封信，只会让他仅有的空闲时间也变得烦躁。”
杨清一看着他认真的神色，终于是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你说的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算是一种宿命吗？袁崇焕的宿命，整个明朝的宿命。
她不是早就相信了吗？为何还在这件事情上犹豫呢？
“其实我找你，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说。”段如是忽然抓住她的手臂，眼神有些飘忽，过了一会又似乎是痛下决心一般，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来之前，见过谢文了。”
这个名字让杨清一的心猛地跳了出来。
“他……他怎么会……你怎么会跟他……”她有些语无伦次，心下涌现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是我主动找的他，因为在这一次京城保卫战。”
他也在吗？他也来了吗？
“你找他……干什么？”
“这一战，我看的很清楚。皇太极不过是想要来抢些东西，并不是真的要发兵直逼京师。那么也就只是一个度的问题，所以我希望他认真考虑得失，不要意气用事。这样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一件好……”
他的“事”字还没有说完，杨清一就猛地打断了他。“不要说了。”她摇了摇头，“我们早已两清……”
“可我和他没有两清。”段如是沉声道，“他欠我半条命。……我不会全部怪罪在他身上，可他至少也是欠了我的。”
她的背微微一僵，她差点忘了。
她怎么能一味地倾诉她的烦闷，却忘了他心底最深的伤痕。“如是……”她艰难地开口，下一刻却被段如是再次恢复了沉静的声音打断。“逝者如斯，我不想再提了。这么长时间，我已经活在了当下，不要让我再想起那些。”
他缓了一会，再度开口道：“不过其实你也了解他那个人，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再因为我几句话改变。，更何况，最后做出决定的人，也不是他。只是有一个，我临走的时候，他让我递给你一封信。”
杨清一屏住了呼吸。
“我没有答应他。”段如是冷笑一声，“这怎么可能？无论我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可能帮他这个忙。”
他间接杀死了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
他喜欢的是他喜欢的人，他们是情敌。
他跟他的挚友是死敌，这更是立场问题。
“你说，我怎么可能帮他？他未免把我想的也太好了。我没有那么伟大。”段如是道，“更何况，我觉得你们也没有联系的必要了。现在，你已经是田妃了。”
“是，我是田妃了。”杨清一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不应该有联系了，无论出自什么目的。”
段如是看着她，没有将所有说出来，只是岔开了话题。“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这是我在南京就发现的。”
“什么？”
“就是我庄下的账目。”段如是语气严肃，“你知道的，其实最开始我的资金是由检给我的，所以他也一直占了一个份额在我的产业里，只是许多人都不知道。但是差不多大半年前，因为辽饷的事情，从来没有拿过钱的由检，抽出了很大的数目。”
杨清一一愣，随机道：“当初重用袁崇焕之时，他便说了一定要补发军饷。第一部分钱，是他自己拿出的，加上一些变卖的产业。后来的银子，他倒是没有和我说过。……但是国库空虚，却是真的。灾荒不断，救灾的银子都是问题。”
“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段如是紧紧皱着眉，“一开始我没有在意这个，直到有一天我谈了一笔大生意，需要很多银子去投资的时候，却发现钱庄拿不出钱了。”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没有钱，而是账目上有很多银子，可是实际上，我却没有办法拿出来……你懂我的意思吗？”他道，“我来了京城之后，也发现原来不仅是我，似乎京城的问题更严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