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昨夜雨疏风骤5

“夫人和老爷正在房屋内,我们不好叨扰。”

朱由检淡淡应了一声,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转过身就直接往回他自己的院子走了。

这几日他称了病,难得的没有上朝。虽然这在他的皇兄、他的祖父那里不算什么新鲜事,可是对于他来说却是不一样的。登基之初,他便重新规定了上朝的时辰,由于太早,让一些老臣都苦不堪言的。

这么久以来,是从来没有耽误过的。

想到这里,朱由检不由得嘴角轻轻上扬了一下。还真是所有的先例都为那个女人破了啊。

不过,他来了也已经有些时日了。

虽然魏忠贤已除,不过他的那些党羽还是依然稳固在朝中。这个时候,都张望着要看皇帝的心思,才好做出下一步的判断。

若是再不上朝,这宫里的议论就要翻天了吧。

这么想着,他就已经走进了自己的院子。

屋子里很黑,并没有人点烛火。因为他的身份和性格,所以他早就吩咐过这边不需要有人伺候。他将门关上,自己一一点上了烛火。

微弱的灯火没有让这屋子一下子明亮起来,可是已经能看清楚东西,最好的是并不刺眼。

只不过,这里似乎还是有人来打扫过。

虽然东西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可是这屋子里的熏香却好似换了一种。

而且这样的味道……

朱由检皱了皱眉,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香味来源之处走了过去。他宫里头经常用着龙涎香,那味道虽说他并不多么排斥,可是却是极其的浓郁,时间长了让人有些目眩。而如今的这种熏香味道却很淡,他并不是多么懂香,只能浅浅闻出一些麝香味和木质味来。

他忍不住凑得近了一些,似乎还有一点淡淡的雨后青草的香气。总之,这样的香味有些别致,显然是主人精心调配过的。

是她吗?

她来过?

朱由检忍不住这么猜着,忽然又觉得有些口渴了。

他抬眼瞧了一眼门,以前的这个点应该是要有人送茶来了,这是他的习惯,睡前总是要喝一口茶才能安然入睡的。

这院子里也没什么人守夜,此刻出去喊人估计也是喊不到什么人的。

还是坐在这里等一会,若是还不来,若是真的忘了,再去喊也不迟。

这么想着,他便在桌前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王承恩那里有没有瞒得住?陈逸道一个人可抵得住太医院那么多人的发问?田秀英又安顿下来了没有?

还有,杨清一和段如是这么晚了究竟在聊些什么?

朱由检伸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好似今晚特别容易胡思乱想。

“咚咚。”门外轻轻敲了两声,一个微弱的男声传了过来。“公子?”

“进来吧。”

那小厮端着一碗茶走了进来,黝黑的脸庞上带了几分歉意。“公子,对不住,今儿个给您送晚了。”

朱由检接过茶,打开茶盖,微微吹了吹,还是热的。“无碍,也没有晚多久。”

茶倒是一如既往的味道,是段庄特有的那一种茶。

或许是有些口渴,他也没顾得上什么品茶不品茶的,竟是一口气全部喝了。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茶杯还给了小厮。

小厮静静看着他,眼神不躲不闪。

只是有些面生。

“你是新来的?还是你们轮流着?”朱由检忍不住多问了一句,“瞧着你有些面生。”

小厮笑了笑,“我是新来的,白日里刚刚跟哥哥们学习了这冲茶,看着是个小事,没想到学问还不少。”他看着朱由检,问道:“是不是味道不太对?若是错了,我就……”

“没有错。”朱由检打断了他,“感觉差不多,我正好有些渴了,也没喝出什么来。下去吧。”

他本来想说一句“不用紧张”,不过瞧着这个新来的小厮似乎没有什么慌乱紧张的意思,便又咽了回去。

然而那小厮听了这话却并没有动。

朱由检道:“还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过了半晌,那小厮才开口应答。嘴角却是慢慢、慢慢的上扬。“就是刚刚听公子说有些口渴,所以想问问公子……还需不需要再来一杯?”

小厮并不像是因为家中缘故年纪轻轻就被卖到府中去的。

他的皮肤黝黑,眼睛却很有神。不算是个年轻人,至少也应该有三十多了。端着茶杯的手一点也没有颤的意思,很是稳当。若是细细看着,还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若是新来的段府,那以前做的是什么?

朱由检心中冒出这一个疑问,又瞧着他脸上的微笑,只觉得后背从下往上的涌现一股子寒气。

他很瘦,尤其是脸上,几乎看不见一点肉,皮包骨头一般。然而他又非要咧着嘴,大大弧度的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像是脸上一道又粗又长的疤痕。

怪异而可怖。

朱由检想要开口说话,却忽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先前觉得清新淡雅,甚至还有一丝神秘的熏香,此刻他闻着,竟然觉得恶心至极。

“你……”他震惊的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虽然称不上精通医术,可若是方才那茶里加了别的,他不可能感受不到。

“我什么?”小厮依旧微笑着,只是慢慢直起了背。朱由检这才发现,这个小厮竟然也是个高个男人。他看着朱由检吃惊的神色,语气很是轻柔。“像公子这样尊贵的人,也会说‘你’‘我’这样不分贵贱的词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朱由检的神色依旧吃惊,只是左手微微的垂下,缓慢的朝着腰间移动了过去。

他确实是想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口中的尊贵,是什么样的尊贵?这个所谓的“你”“我”,又该是什么样的称谓?

难道他的身份被发现了?

可是他已经很小心了。

没有带一个侍从,没有跟金陵的任意一个大小官联络。

为了不让人察觉,他院子里连个当值的人都没有。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