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惨痛的车祸

晚上九点二十三分校医院任辉病房

“老隋?!这么晚了,怎么又来了?”没曾想,晚间时分,隋海青居然又出现在我的病房。

“我……我……”隋海青的表情有些闪烁。

“怎么了?老隋?”我有些关切地问。

“没什么……”隋海青赶忙掩饰,“只是有点累了。”

“老隋,”我忍不住再次感激地对他说,“我这次受伤,真是辛苦你了,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阿辉,别这么说,这都是应该的。”隋海青赶忙说。

随即,他沉默了一阵子,而后有些犹豫地开口了,“阿辉,我……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都市日报》的那个记者刚才……刚才又联系我了,他说不方便再来学校了,希望……希望你和阿姨明天能去报社反映一下情况。”

“真的?!太好了!”隋海青的消息的确让我振奋,没想到,我手里的录音这么快就要发挥作用了,“我告诉你,老隋,我已经把秦川对我道歉的录音录下来了……”此刻,我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诉隋海青关于音频录音的事情。

“是吗?那好啊……不过……阿辉,”但隋海青似乎对我的话不感兴趣,只是继续着他的话题,“那……那个记者让我告诉你,他明天早上七点在……在城西的报社本部等你们。”

“好的,谢谢你老隋!我和妈一定准时赶到!”我赶忙说,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怪异。

“性啊,你身上的伤……”母亲对我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太放心。

“放心吧,妈,我可以坚持的!只要我的遭遇能见天日,身上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就这么毫不怀疑地相信了好友的话。经过了这次受袭事件,我早已成了惊弓之鸟,能带给我信任感的,除了母亲,想必也只有隋海青了。

5月20日

由于害怕遭到校学生会的“围追堵截”,清晨,刚过五点,母亲就搀扶着身体还未完全恢复的我,悄悄离开了医院,向校外的101路公交车站走去。《都市日报》的本部距离师范学校很远,但幸运的是,它是101路公交车的站点之一,我们可以通过101路直达那里,但前提是,我们必须要坐首班车才能确保准时赶到。

此时,离101路首班车的发车时间还有很长的空隙,我和母亲只好躲到公交车站旁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以免被人发现“行踪”。蓦然间,透过有些朦胧的天色,我仿佛看见在其中一辆公交车的车头底部,似乎有一个人。我本以为那是公交司机在进行车身检查,便没有过多地在意,但当那人钻出车底时,我惊讶的发现,那居然……居然是孙宏达!!从车底钻出后,孙宏达迅速将手里的一件类似修理工具的东西装进了随身的包里,并紧张地向四周望了望,随即消失了。一切过程不过持续了数秒时间,还未等我反映过来时,眼前的101路公交车站又是空无一人了。孙宏达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我看错了?我心下一阵疑惑。

不多时,车站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101路首班车也被开到了起始位置上。由于担心被发现,直到首班车即将发车的时候,我和母亲才快速登上了公交车。

由于是首班车,车上的乘客并不多,我依然习惯性地做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景致,我心情居然感到了受伤之后从未有过的轻松,但愿一切都会顺利,我心里祈祷着。

很快,车行到了全市有名的华兴路大斜坡。之所以说“有名”,是因为斜坡不仅坡度陡,而且距离长,每个行到这里的司机,都会不自觉地增添一份小心。

陡然间,我感觉车速明显地快了起来,甚至有了一种失控的感觉!看着有些“横冲直撞”的公交车,我的心忍不住开始“砰!砰!”直跳。

眨眼间,公交车越来越不受控制了,车上的乘客也都开始紧张起来,

“师傅,别开这么快啊!”

“是啊,赶紧减速啊!速度太快了!”

……

慌张的乘客们七嘴八舌地对司机说着。

然而,司机根本没有答话,而是在手忙脚乱地操控着公交车驾驶座位附近的各种零件,但车速却迟迟未被控制住,并进入了可怕的加速度阶段,我眼见着公交车像疯了一样向斜坡尽头一侧的建筑物撞去!!

蓦然间,我感觉心里升起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

“天哪!怎么回事啊!”

“要撞上了!!”

……

“啊!!”在与建筑物相撞地瞬间,车里响起了各种死亡般的恐怖尖叫声,可依然没有阻止悲剧的发生,我只感到身体被一股猛烈地力量重重地冲击了一下,随后便跟着整个车体开始倾翻。本来就伤痕累累地身体再次掀起了阵阵剧痛,一瞬间,我几乎认为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了……

终于,可怕的撞击结束了,而我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只感到了周身一股浓烈的烧焦味。

“快!先救人!”

“先把这个人拉出来!”

……

模糊中,我感觉有人在拉动我的身体。此时,我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车外营救人员的第一个目标。求生的本能让我恨不能立刻爬出窗外,可沉重的身体却始终让我力不从心,只能任由车外的人费力地拖拽着我的身体。忽然间,我感到腿部多了一份推力,回头望去,那居然是母亲!身上已经伤痕累累的她还在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地将我往车外推着!

“妈!!”意识有些恢复的我终于想到了母亲也和我同在一辆车上的残酷现实,不由嘶喊出声,“妈!!快!抓住我的腿!我们一起出去!”

“不……性……你快……踩住妈妈的手……快点往外爬……”母亲的声音逐渐变得破碎起来。

“妈!抓住我的腿,让他们一起把你拉住去!”我拼命地呼喊着。

“妈……妈的身体被卡住了,性……别管我……快出去……”母亲依旧费力地说着。

“妈!”我绝望地感到自己的身体离母亲越来越远了。不多时,我就被拉出了车外。。

“妈!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也救救我妈,好吗?她还被困在车里……”我几乎是哭着哀求身边的人。

“来不及了!油箱要爆炸了!我们先带你到安全的地方!”营救我的人一脸焦急地对我说。

“不!我要救我妈!”我拼命挣脱了营救者,发疯似地往公交车跑去!

“你别过去!危险!”

“快回来!”

……

身后响起了好心人们焦急地声音,但我完全不顾了,一心只想救出母亲。

“妈!”

浓烟中,我似乎看见了母亲的脸,我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突然听到耳边“轰!”地一声,紧接着,一阵死亡般的热浪迎面扑来,我随即失去了知觉。

5月21日

“不可能!你们骗我!不可能!我妈一定还活着!!”

“阿辉,你冷静一点!”

“你身上还有伤,不能太激动!”

……

我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当我在华兴医院醒来时,最先得知的居然是母亲已经在车祸中遇难的噩耗!

瞬间,我感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从未有过的绝望深深地笼罩了我,我怎么都不能相信,昨天还在细心照料我的母亲,还在我耳边絮叨不停的母亲,今天居然已经不在人世了!!想起母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帮我逃生的场景,我不由心如刀绞,无比悲哀的泪水早已倾泻而出。

为什么?为什么车祸会带走我善良的母亲,而独把我留在了人世?从小最疼爱我的母亲走了,我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母亲为我辛劳一生,我今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来能好好孝敬她,让她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如今,她还没尝到一点儿子的回报,居然就先走了!!“子欲养而亲不待”,遭遇了如此悲哀的人生,我的未来还有什么意义?我苦苦地为生活奋斗还有什么意义?此刻,尽管我的脸上、身上都布满了伤痕,但我早已丧失了痛感,比起母亲的死带给我的痛,身上这点痛又算什么?

5月22日

“不可能……不可能……妈还活着……还活着……”

整整一天,我就这么呆坐着,呢喃着,哭泣着,没吃一口饭,甚至水都没喝,如同一个麻木的人偶般。

“阿辉……”一旁的隋海青也陪着我一起难过,“别这样,喝点水吃点东西吧,你脸上还有烧伤,总是哭不利于伤口愈合……”

“老隋……”心里已经极端脆弱的我忍不住抓住了隋海青的双手,“是我害了妈,都是我害了妈!我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非要争那一口气不可?为什么要突发奇想的去找记者?如果……如果我一开始就接受了秦松的条件,一开始就什么都不追究,那……那我也不会想去报社……不会遇上这场车祸……我妈……我妈她也不会死……说不定……说不定我已经和她回到桐县了,我还会安静的躺在床上养伤,而妈还会跑前忙后的为我准备热汤热饭……可现在……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说着说着,我的泪水又汹涌而下。

“阿辉,别这么自责了。其实这件事……”此刻,隋海青居然也流出了泪水,“这件事怎么能怪你……阿姨……阿姨定然不愿意看见你这么伤心……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不伤心?振作?我也想啊!”我无比苦涩着说着。

5月23日

或许是麻木了,或许是太累了,或许已经让悲伤折磨的没有感觉了,今天,我的情绪总算有了些许的平静。不经意间,我撇见了临床上被遗弃的一份《都市日报》,大脑才隐约回忆起,先前曾有个日报社的约见,而我已经因为车祸爽约了。自己手中的那份音频录音也早已随我的手机一起在车祸中化为乌有了,母亲已经去了,自己的新伤早已掩盖了旧伤,再去追究那曾经的伤害还有什么意义?此时,我早已对“秦川”、“媒体曝光”等字眼失去了兴趣,索性回绝吧,我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再去应对从前的恩怨了。

上午十点二十三分华兴医院任辉病房

依旧呆坐在病床上,心里却多了一份疑惑,方才同《都市日报》本部的对话还环绕在耳边。

你好,是《都市日报》本部吗?

是的,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师范学校那名遇袭受伤的学生,5月20日那天,贵报社让我早上7点去本部做采访,可我由于遇到了车祸未能前去,很抱歉。现在我不打算再做采访了,特告知贵报社一声。

约见你来本部做采访?是哪名记者?

是位姓钟的记者,叫钟克毅。

钟克毅?不可能吧,他19号就被派到外地做特约报道了,不在报社。再说报社本部很快就要搬迁了,我们早已不约当事人在这里做采访了,另外,时间上也不可能,早上七点我们还没上班呢!

这……明明就是这么对我说的……

是谁说的?肯定是弄错了。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隋海青明明这么告诉我的,我也绝不会记错。可报社的人应该也不会骗我,我不禁有些糊涂了。

此时,隋海青突然怀抱暖瓶推门进来了。

“老隋,想问你件事……”

“笃!笃!笃!”我正欲向隋海青求证,病房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有规律的敲门声。

隋海青顺势将门打开了,进入病房的,居然是一行身穿警服的人!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为首的一名警员首先开口了,“请问,你是任辉吧?”

“我是,请问你们是?”我疑惑地应答着。

“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交警大队事故科的,关于5月20号那天的公交事故,想向你了解点情况。”

“呃……好……好的。”交警大队的人居然要向我了解情况,一时间,我不禁有些懵。

“请问,你是从哪一站上的车?”警员开始询问了。

“师范学校的始发站。”我回答。

“那好,”似乎我的答案正是警员想要的,“方才我们已经向幸存的公交司机了解过了,公交车之所以发生事故是因为刹车系统遭到了部分破坏,导致公交车在华兴路斜坡处失控了。所以我们怀疑,这次事故是有人蓄意制造的,你作为幸存者之一,又是从始发站乘的车,还请回忆一下,在公交车发车前,有没有可疑的人出现在公交车附近?”

“可疑的人?”我疑惑地重复着警员的话,忍不住开始了回忆。

忽然间!那天清早,孙宏达那转瞬即逝的身影窜入了我的脑海!

“孙宏达!我看见孙宏达了!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刚好从车底钻出来!”我忽然脱口而出了。

“孙宏达?你把他的具体情况说一下。”警员赶忙说到。

事故科的人离开后,我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此刻,我又感觉到了新一轮的恐惧,这种恐惧,似乎比车祸的瞬间还要来的强烈。车祸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孙宏达?!他会与车祸有关?他从车底钻出来?难不成是……

尽管我对孙宏达向来厌恶,但我绝不相信他真的就是肇事者!此刻,难以置信的神情布满了我的面庞。然而,我没有发觉,脸色比我更惊异的,还有——隋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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