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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迂腐难得清明心

未待我反应过来,已被人拉入怀里,由他带着飞身退开数步,远离了这砸落的枯枝雨。

我抬眼望着身旁人,眸光晶亮:“我还以为你要子时才回来呢。”

他抬手理了理我的发,轻声淡淡:“知你在等,怎能不早些回来。”

我朝他一笑,将怀里的叶子举至他跟前:“你看。”

他只瞥了一眼,略带责备道:“这般胡闹,倒真是孩子心性,若是着凉受冻……”

“若是着凉受冻,”我抢了他后边的话道,“我自可施针熬药。“

他无奈摇头:“当初倒不该让你学这医术。”

我将树叶握在掌心,轻轻覆盖在他手上,他的手一贯温凉,却总让我莫名的心安。

“沈夙…”我靠在他怀里轻轻地道,“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我不理,兀自道:“我想其实无论男女,都没有关系,只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成人便好。”

附在我腰际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我听见他一声极低的轻叹。

“我们的孩子,若是女孩,我只愿她一生喜乐无忧,若是男子……”

我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瞪眼道:“若是男子,也该喜乐无忧!”

他取下我的手握在掌心,笑容无奈宠溺道:“随你便是。”

我在怀里温柔了神色,湛红面庞小声道:“沈夙,我们…要个孩子好不好?”

他垂头望我,眸光沉远静谧将我包裹其中,不得逃脱,我只觉得心下微颤,踮起脚尖在他唇瓣落下轻轻一吻,方欲脱身,他却速度极快单手支撑了我的身子,俯身深深吻下。

我抬手环上他的脖颈,轻阖上双眸,唇齿交融间只觉得周身化作一潭春水,软绵无力,忽的被他腾空抱起朝行馆内大步而去。

我面上羞红,挣扎着便要自他怀里脱身而下。

“放我下来,被人看见了!”

他抱着我的双臂不松反紧,语气淡然,不屑一顾。

“那又如何?”

我埋首在他怀里,不敢去看那路过之人的眼光,不时还闻得有人行礼之声。

“见过王爷,王妃。”

更加面若火烧。

沈夙却似是心情极好,轻笑应声,我心下羞愤,待到他开房门那刻猛地自他怀里跃下,沈夙怕伤了我,不敢用力强留,我返身欲要合上门,将他拒之在外,岂料他却更快一步进入房内,将门反手合上。

“这可是恼羞成怒?”他含笑望我。

我瞪他一眼:“这行馆里士兵婢女皆有,你堂堂王爷,万军之首,让他们见了可还有威仪可言?”

他眼底笑意更甚,却自透出冷傲霸气之色。

“我所树军威,还须拘谨于此?”

我忆起今日在军中所遇那士卒,饶是妻子生产在际也不敢贸然去请军医,如此对沈夙在军营中威严也可窥见一二。

一时出神,却措防不及,被他凌空抱起,我下意识的轻呼出声,攥紧了他胸前衣襟。

沈夙将我放置床榻上,素纱帷帐随之倾泻而落…

窗外清风夺面,灯火轻晃不过微光影末,转瞬熄灭,一室旖旎柔光,绵情似雨缠尽轻絮,顷数没于暗色间……

翌日巳时,衢州州府郑无疆开城门应战。

六千步兵军麾而下,横征亘野若吞云之势,冲锋陷阵,杀伐声沸反盈天,鼓角悲壮,金戈戎马,龙战鱼骇。

无数甲胄士卒倒下,却无一人曾犹豫退缩,血积兵戈滑不可握,仍然浴血而战。

忽然,一阵鼓声破天而起,宛若平地惊雷,顿时两旁杀出千余轻骑士兵齐声高呼,冲锋陷阵,视若破竹,锐不可当。

衢州万余士卒最后折兵损将,只余千数人,州府郑无疆领兵而降。

衢州,攻克,损兵七百,杀敌数千,大胜。

但衢州虽已攻克,城内却是人心难安,惶惶不可终日。

郑无疆在位之际,虽无大功,却也无大过,算不得深得民心,也不曾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倘若淮安王军队肆虐无道,定然会惹的民心大乱,城中百姓提心吊胆度日如年,然却出了一旨告示,只道大军在城郊十五里外行营驻扎,若非有令,不得进城,为犒赏将士,今夜全军休整,酒肉供应,欢宴庆功,期间若有醉酒闹事,骚扰百姓者,军法处置,百姓中若有动乱生事者,亦不轻饶。

城中百姓虽有疑惑者,却也渐渐放下心来,而后见城中并无异动,恍若平日,虽然心有戚戚,却是宛若平日按部就班,一时间城内竟与平素无二。

我随沈夙一同前往军营,宋涛早便恭候多时。

“王爷,王妃。”

我问道:“宋先生,郑无疆现下如何?”

“自收押后便是滴水不沾,一言不发…”宋涛顿了顿,轻咳一声道,“除了大骂在下有辱斯文,用心险恶之外,不曾开口,还请王爷前去看看。”

我对沈夙道:“营中将士等待你已久,那郑无疆曾是父亲门生,还是让我去看看罢。”

沈夙犹豫了片刻,点头道:“自己小心。”

我莞尔笑道:“自有冥修在侧保护,况且郑无疆也不过一介儒生,能将我如何?”

沈夙一时好笑:“倒当真是将你自己看作铜墙铁壁了。”又吩咐了宋涛陪同,方才放心前去中营。

郑无疆被降后虽不得自由,却也被优待,桌案书卷、蛮笺象管供应齐备,我掀帘而入时他正笔墨丹青作一幅戎装图。

“郑大人。”

他年长我一轮,我朝他屈膝颔首,算是对长辈行恭敬礼数。

郑无疆心中有气,也不看我,兀自置笔一旁,冷淡道:“郡主好久不见。”

我唇角微抬,漫不经心的提醒道:“而今我是淮安王妃,大人还是唤我一声王妃的好。”

而后挪步上前,取过他未完成的画细细看了,画上一人戎装未卸,前有万马千军杀气沸腾,身后空城孤伫立,画中人举目四顾,伤悲彻骨,却是他自比的写照。

“呵,”郑无疆冷哼一声,愤声道,“乱臣贼子胆敢称王,天理不容!”

我眼底骤冷,面上却是无波无澜,手执狼毫画笔在他未完成的卷面上挥翰成风,写罢提笔而收,凤翥鸾回,却是一句:喜不应喜无事之事,怒不应怒无怒之物。

“郑大人,”我撇他一眼,丹唇轻启,淡淡道,“夏氏一族的江山如何得来你未尝不清楚,王爷兴兵而起自也是师出有名,你口中的乱臣贼子如今便是我的夫婿,顾妧一介女流,只知出嫁从夫,方才的话,我只作未闻,大人日后还是少说些为妙。”

“我堂堂州府,一心为国,今日落在贼人手里任凭处置!我倒是替顾学士可惜,有女如此,真是...真是丢了顾家的颜面!”

宋涛面色微变,方要开口,我抬手拦了他,望着郑无疆却是不怒反笑:“郑大人不必急着矜功自伐,若郑大人当真是一心为国,应以百姓为重,只顾个人气节贸然应战,明知不可胜又不待援兵,一不忠君二不利民,至于顾家…”我眼风冷肃自他面上扫过,“我早便一纸书信,断了干系,不劳大人费心。”

郑无疆本是意气高昂,此时竟被气得浑身直颤,指着我大骂:“你…你颠倒黑白!战场使诈,用骑兵埋伏!”

“兵不厌诈,出动骑兵也是为了速战速决,减少不必要的伤亡,倒是你强征百姓入伍,又如何担当得起父母官三个字?”

郑无疆闻得此言更是吹胡瞪眼,怒视着我,却半晌说不出来。

宋涛眼底溢出笑意,他轻咳一声,缓步走上来。

“郑大人,王爷有吩咐,您若想回归故里,便遣人送您回去,若您想留在衢州,无妨,您也可以继续住在府里,只是衢州的兵马军权就不劳您费心了。”

郑无疆背过身去,只作未闻。

见他迂腐至此,我知多说无益难有变通,便也不再留,望宋涛一眼,与他一并转身朝外走去,行至门口,却听得身后却传来一声喟叹:“皇上,臣…与君有愧啊。”

我心下一惊,猛地回过头,欲要出声阻止,却是为时已晚,郑无疆已一头撞上了桌角,我迅速上前察看伤势,他这一撞却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未曾给自己留半分退路,此刻血溢四处,即便有心要救他也是回天乏术。

我轻叹一声,起身吩咐宋涛:“宋先生,就依州府的规格将他在厚葬在滦阴罢。”

“是。”

我指间犹沾有血液粘稠温热,一条生命转瞬间便在眼前逝去,心底难免油生不忍,郑无疆一生虽算不得才华出世,却也是经纶满腹,儒生迂腐气节,空有一腔热血却不知勤加珍重,洒去也不过归于碧涛付诸东流,徒教人唏嘘。

宋涛伴我一路朝中营走去,嘴角衔了一丝似有如无的笑意。

“早听闻王妃伶牙俐齿,如今看来不仅是伶牙俐齿,倒是铁齿铜牙了。”

我眉梢轻挑,反问道:“不知宋先生这是褒奖还是暗讽呢?”

“自然是褒奖,”宋涛朗声笑道,“宋某早便知这淮安王妃的名衔寻常女子是无福消受的。”

说笑间已行至中营前,却见一簇篝火旁将士卸甲而坐,中间那人玄衣乌发,一贯淡漠的眉目在火光下却透着几分霸气不羁,唇角轻扬,却携了一抹弧度,将敬上前来的酒杯一饮而尽,前来敬酒的将士一时不绝,皆宛若自家兄弟般畅饮无拘。

(第一天入V两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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