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目送孤鸿断千山(一)

闵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原来……我虽然不懂师父吟些什么,可是也能从师父的神情中瞧出一丝端倪,知道师父在剑谷苦候多年,终于听到伍师叔回来的琴声,心里想必欢喜之极,只是两人分别得久了,一时反倒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才为出不出去与伍师叔相见而颇感踌蹰。嘿,我当时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他们不能复合,当然不能袖手旁观,眼见师父甫露出去与伍师叔相见之意,便突然用怒苏话大声说了几句。师父不懂怒苏话,不禁一愣。我又用怒苏话胡乱说了一通,神情却表现得凝重之极。师父疑心起来,不住地盘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其实,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缠住师父,不想让师父出去与伍师叔相见,后来见师父逼问得紧了,索性便抱了师父大哭起来,师父心中满是疑惑,既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又不便抛下我出去,只好留下来柔声抚慰于我。这样耽搁得一会儿,房外的琴声便消失了,到得师父追出去时,伍师叔又已经不见了。”

天狼郡主道:“亚娜师姐,你这不是诡计的诡计,可比一般诡计高明得多了,小妹当真是佩服之至!”

闵夫人苦笑道:“你就别取笑我了。”

天狼郡主道:“我怎么是取笑你?不管什么样的诡计,一定要想好其中的关键,这才能骗得别人相信,可是亚娜师姐的诡计只需用别人不懂的言语乱说一气,至多在关键时再大哭一场,不必想什么关键之处便可骗人,这在兵法上乃是上上之策,小妹当真是佩服得紧!”闵夫人只好苦笑。

宇牧云道:“亚娜师姐,你当时虽然阻止了钱师伯和伍师伯的相见,可是过后钱师伯总要追问你原因的,你却如何解释?”

闵夫人道:“我没有解释,因为过后我便后悔了。”

天狼郡主道:“你这么快便后悔了?”

闵夫人点点头,道:“那天晚上琴声消失之后,师父当即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我也跟了出去,可是伍师叔已经走了。我和师父相处了两年,从来没有瞧见过师父那么寂寥落寞,那样黯然神伤……那是师父差不多等了近十年的幸福啊,眼见它终于来临了,可是却被我轻易便破坏了……我瞧见师父凄苦的表情,突然便想到了自己和敬哥生离死别时的伤心,我一下子便后悔了……敬哥之死,谁都是始料未及,我凭什么去怪责别人?我当时便跪在师父面前承认了自己的过错。师父没有怪我,只是望着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宇牧云道:“钱师伯心怀宽广,他既然肯原谅自己的妻子,当然也会原谅你。”

闵夫人道:“师父不肯怪我,可是我却不能不怪自己,我犯的错,应该由我来弥补!我立誓要找回伍师叔,所以便离开了剑谷。我在江湖中找了伍师叔好久,始终没有得到她的任何消息,心中存了她会回到剑谷的指望,便又回了剑谷,可是伍师叔没有回去。师父一直在剑谷等她,但伍师叔始终再也没有回去过!”

天狼郡主道:“钱师伯就打算一直这样等下去么?”

闵夫人道:“师父是想一直等下去,因为人海茫茫,守株待兔等一个人的机率其实与在人海中找到一个人的机率相差无几,甚至,有的时候,守株待兔的希望还要大些!”

天狼郡主道:“守株待兔的希望当然大过胡乱寻访,这我可是有切身的体验!”

闵夫人道:“可是守株待兔却是消极的,如果伍师叔再也不会回到剑谷,那师父就算再等上一百年,那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出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反而更有希望。前前后后算起来,师父已经在剑谷等了十多年了,人的一生,能有几个十多年?”

天狼郡主道:“我说的守株待兔的希望大,那是指要有把握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跟钱师伯这样毫无指望的死守,那可不能同日而语!”

闵夫人辩她不过,也不跟她争执,道:“我劝了师父几天,总算劝动了师父,让他答应跟我离开剑谷,可是离开剑谷之后我们又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伍师叔,我却也是一筹莫展,只有跟师父在江湖中胡乱碰运气,指望天见可怜,说不定能遇见伍师叔。”

天狼郡主道:“你们象无头苍蝇一般,找得到伍师伯那才叫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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