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无奈酒阑昨夜凉(六)

天狼郡主道:“你在一旁胡乱催促,乱出主意,一定扰乱了钱师伯的心神,所以他的药方便开错了,是与不是?”

闵夫人苦笑道:“那倒也不是。”

天狼郡主道:“那又是什么?”

闵夫人道:“师父不但断了一臂,还受了很重的内伤,伤处疼痛难忍,思维自然比平常大为迟钝,在这样的情形下,我本不应该催促师父替敬哥诊治,可是当时敬哥已在呕血,如不迅速诊治,我真怕他一病不起,所以……师父眼见敬哥病势沉重,又瞧我太过焦急,只得勉强诊脉,想先开剂药方,缓解一下敬哥的病情,可是,师父以前都惯用右手号脉,如今右臂却偏偏被薛师叔斩断了,换了左手之后,又是在伤病之下,再加上敬哥所患乃是世间罕见的奇症,师父的决断便难免有些迟疑。师父不敢轻易下笔开方,把自己关在房内慢慢思索,过得两个时辰,方才写好了一纸药方。我心里欢喜,可是还未进房拿药方,师父自己又把药方撕了,又慢慢重新写过。如此反复了几次,我都耐不住在房外睡着了,师父仍然未能开出一张自己满意的药方来。”

天狼郡主道:“钱师伯是世上罕见的名医,也不知救治了多少人的性命,开方救人,于他来说应该快速得很,如今反复难决,除了自己伤病困扰之外,多半是尊夫所患之病也颇令他为难。”

闵夫人道:“敬哥所患之病自然难医,否则,我们又如何会求到剑谷来?嗯,那天我在房外等得睡着了,一觉惊醒,天已亮了。我心中记挂师父开方的情形,不敢再睡,连忙起来去看师父,发现师父竟然伏在桌上睡着了,还好桌上已经放了两张药方,一张药方上的药物和剂量都有多处改动过,涂得不成样子,而另一张纸上却只写了半页,显是并未写完。我一一对照,发现写了半页的那张纸上的药物和剂量与那张改得面目全非的药方上前几昧药是一样的,以为师父已经决定好了药方,只不过尚未誉清而已,心中欢喜,竟然没有等师父醒来细问,便擅自拿了那张药方到剑谷的药房去配药,想要尽早救我丈夫性命。我当时只当自己丈夫性命得救了,压根没有想到,那碗汤药一服下,敬哥便是七窍流血,当场死于非命。我明明是想救自己丈夫性命,结果却偏偏亲手把他送进了鬼门关!”说到这里,虽然记起的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心里仍是禁不住地难过。

天狼郡主道:“看来问题还是出在了药方上。亚娜师姐,你拿去的那张药方,其实应该是张作废的方子,是与不是?”

闵夫人苦笑道:“师父想好的药方确实尚未写完,我看到两张药方开头的药物和剂量都相同,便以为两张方子是一样的,但实际后面却大相径庭,不过,害敬哥断送性命的,其实并不是那纸药方!”

天狼郡主道:“不是药方,那又会是什么?”

闵夫人道:“是药!我抓的药是取自剑谷的药房,剑谷药房中的药本来是不会有错的,可是薛师叔来大闹了一场,连药房都捣毁了,许多药物自然都混在了一处。我在剑谷的那些日子虽然按师父的指示,已经将大半药材都分开了,可是因为自己对药材实在是生疏,难免有弄混的时候。师父开方替自己治病,我拿来药后总要让他一一验看过,非得确认无误,他才肯让我替他煎药,这本来都是我做惯了的事情,可是那天我见敬哥病重,心中着急,竟然忘了拿药去请师父验看,结果……那副药里会混杂了剧毒之药,我是说什么也想不到的!”

天狼郡主道:“你先拿错了药方,后又拿错了药,这才断送了自己丈夫的性命,可怪不到我爹爹的身上。”

宇牧云低声叫道:“箴儿!”缓缓摇了摇头。

闵夫人摇头苦笑,道:“我毒死了自己的丈夫,当真吓得魂飞魄散,第一个念头便是我也不要活了,不过我认定是恨海药君害死了敬哥,所以在我死之前,我一定要杀了他为敬哥报仇!然而我还未去找师父的麻烦,师父便已经拿了他开好的药方来找我了。他见敬哥已经身死,吃了一惊,想过来救他,可我那时已经不再信任他,见他自来寻死,当然不肯放过,倏地便是一剑刺过,立誓要取了他的性命!”

天狼郡主道:“一定是伍师伯赶来救了他的性命,是与不是?”

闵夫人奇道:“是啊,你是什么猜到的?”

天狼郡主道:“钱师伯现在都还活着,还做了你的师父,那当时又怎么可能为你所杀,不过你那时心怀怨恨,出手一定不会留情,而钱师伯又身受重伤,武功已失大半,如果没人相救,他又怎么可能活得下来?以当时的情形,唯一能出手相救于他的自然只有伍师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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