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念念欲梦醒时嗟（三）

宇牧云和段颖才奔到别恨轩的月牙门，琴声和歌声便都消失了。

转过假山，但见竹舍灯光明亮，琴台之后，端坐着一名目如秋水，巧笑嫣然的淡黄衫儿的女子。

在她的身后丈许，耿青钟儿罗岿面面相觑，伫立一旁，看样子，他们是大觉意外，只怕也是分辨不出她到底是雪地飞鸿还是天狼郡主，所以迟疑未决，没有跟她动手。

宇牧云虽然早已猜到突然来到段家庄的必然是天狼郡主，但此刻见她气质清逸，几乎忍不住便要将她认作是雪地飞鸿，幸尔他很快便清醒了过来：段颖知道她到底是谁，而一个男人是绝对不会认错自己心爱的女人的。

恍然间，宇牧云突然想到了那天他让金睛儿跟踪雪地飞鸿，金睛儿却带他去见到天狼郡主的往事，现在看来，当初金睛儿根本没有跟错人，而是他一厢情愿地认错了人。那么，那天在竹林中跟他相见的那人会不会也并非雪地飞鸿而是天狼郡主呢？既然天涯五禽都会帮助天狼郡主，那对那天雪地飞鸿的真实性，他真的有点不敢想象了。

天狼郡主明明看见了宇牧云，眼里却仿佛没有看见他一般，只向段颖笑吟吟地道：“颖哥哥，你知道么，我今天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段颖刚才在书房时一提到天狼郡主便是满面愁容，可是现在见到天狼郡主之后，满眼却都是抑制不住的款款深情，微笑道：“是你终于见到这属于你的别恨轩，心里高兴，还是因为是你终于把雷天行给杀了？”

天狼郡主道：“两者都是，不过，我更高兴地是我终于杀了雷天行。从蜀中到这里，我追踪了他千里之遥，他始终没能逃脱。嘿，这场跟李君若之间的较量，终于还是我赢了，而且，我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

段颖道：“那我应该庆贺你了。”

天狼郡主笑道：“你应该感谢我，因为我是用天涯五禽的名义杀的雷天行，剿灭的雷风寨。现在你们天涯五禽的名声更大了，即使是说令人如雷贯耳，那也丝毫不为过！”

段颖的笑容略略僵硬了一些，勉强道：“那我真的应该多谢你了。”

天狼郡主恍若不觉，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客气。”

耿青再也忍不住，道：“你说什么？难道你不是雪地飞鸿么？”

天狼郡主道：“我当然不是雪地飞鸿。嘿，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我是雪地飞鸿了？”

耿青一呆。

天狼郡主不理他，转向宇牧云道：“我深夜来此，为的便只是想见见颖哥哥，想不到宇少宫主鸠占鹊巢，竟占据了我的别恨轩。嘿，看样子，宇少宫主在段家庄确是颇受欢迎！”

宇牧云道：“你在这别恨轩中从来没有住过一天，凭什么说它就是你的？”

天狼郡主心情甚好，并不着恼，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别恨轩中从来没有住过一天？你去过锦屏山，到过我的故居，应该知道，这里的布置与锦屏山中的竹舍如出一辙。”

宇牧云道：“你没有去过涉羽宫真是可惜。不如这样，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到涉羽宫去逛一逛，到时你便会知道，这里的布置其实跟涉羽宫中我所住的意云轩一样。这别恨轩，其实应该是我的屋子！”

天狼郡主“格格”一笑，道：“威名赫赫的宇少宫主，原来也会胡说八道！”

宇牧云前几次与天狼郡主见面，不是剑拨弩张，便是满心猜忌，彼此间斗智斗勇，不管是争得先机还是落在下风，心里都当她是自己生平最为强劲的敌手，对她从来不敢放松戒备或是有所怠慢，但自从听到段威明夫妇言及当年旧事，虽然还未经证实，可是他们既然言之凿凿，想来自己义父对不住她薛家定是不争的事实，此番再与她相见，心里不禁便有了微妙的变化，只感甚是歉然，倒象是自己对不住她一般，虽然仍是忍不住要与她针锋相对，可是对她的敌意却是情不自禁地大减。

天狼郡主是那种冰雪聪明的人，如何体会不出他对己敌意减轻，见他信口胡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

她这么一笑，屋内便是春意融融，宇牧云还略嫌绷紧的神经，也不由自主地松驰了下来，当即便跟着也笑了一笑。

段颖甚是欢喜，道：“小妹，宇兄弟，咱们都不是外人，就从此化敌为友了，好不好？”

天狼郡主微微一笑，道：“现在说化敌为友还略嫌言之过早，不过，雷风寨不能跟李君若结盟，这对涉羽宫而言也是一件极大的好事。宇少宫主，我杀了雷天行，相当于也是帮了你们涉羽宫，就算你不想好好谢谢我，那么至少在今天，你总也不能对我动辄兵戎相见了吧？”

宇牧云道：“你灭雷风寨是为自己着想，与我们涉羽宫有什么相干，凭什么要我感谢你？”

天狼郡主道：“李君若是乾坤教的乾坤左使，也是你们涉羽宫的劲敌，我坏了她的好事，难道你们涉羽宫便不受益吗？”

宇牧云道：“其实有的时候，我倒希望李君若能够坐大。有她这样的强劲对手牵制你，对我们涉羽宫也好，对整个江湖也罢，应该都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耿青与钟儿对视了一眼，心中早已明白眼前这女子必是天狼郡主无疑，虽然不见主人发令攻击，但仍是双双后退了几步，各自暗中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