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始知当年辄悲歌（四）

宇牧云跟着段颖来到庄后，打开一道铁锁锁住的铁门，再穿过一道月牙门，一眼就看到了一处与众不同的景致。

月牙门内青草遍地，绿竹丛生，竹间间或种植了几株梅树，梅树之后，隐隐有布满了青苔的假山，山下还有清亮的小溪，蜿蜒至一栋青青的竹舍而过，竹舍精致，竟与他曾在锦屏山中邹佩墓前见到过的一模一样。

恍然之间，宇牧云竟然有了重回锦屏山之中的错觉。可是这分明又不是那锦屏山中的竹舍。锦屏山中的竹舍地处天然，自生自灭的竹林竹影零乱，竹林中只有厚厚的枯竹叶，而没有青青一地的碧草，更没有梅树和假山，虽然没有此处的雅致，却也胜在没有丝毫人工雕琢的痕迹。

耿青一见竹舍便道：“这里的情形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钟儿记性极好，道：“这里的竹舍好象跟天狼郡主的旧居一模一样，嗯，说一模一样也不对，至少那儿没有梅树和假山。”

段颖微微苦笑，道：“除了梅树和假山，别的东西也不一样。”

宇牧云道：“是不一样。锦屏山的竹舍是薛影盖给邹佩的，而这栋竹舍却是段颖为他自己心爱的人而建。”

段颖脸色微白，道：“我说不一样，你们进去就知道了。”当先领路，带他们走入竹舍。

竹舍中的设置果然跟锦屏山中的竹舍不尽相同。

锦屏山中的竹舍内物器质朴简捷，舍中没有一点儿装饰用的物件；此处的竹舍内物器华美，更设有琴台、屏风、绣帘等锦屏山中竹舍所没有的物品，相比较而言，此处的竹舍明显要奢侈得多。

宇牧云见舍中的布置仿佛是专为女子而设，心中更是如同明镜一般。

罗岿见到一边桌上铺着一张写有字迹的宣纸，忍不酌奇，走过去细看，念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山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赞道：“好字！是谁写的？”伸手拿了起来。宣纸上墨迹犹新，显见是才写未久。

段颖微微苦笑，道：“字是我写的，但喜欢这阙词的人却不是我！”言语之时，眼中隐隐露出一丝悒悒之色。

钟儿颇为好奇，道：“你不喜欢这阙词么？那你还写下来干什么？”

罗岿道：“就算不喜欢，那也可以写下来练练字啊！”

段颖不答，看着那幅字轻轻叹了一口气。

宇牧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喜欢这阙词的人一定姓薛！这栋竹舍也是你为她而建，所以不喜欢别人在此居住，是与不是？”

段颖不禁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喜欢这阙词的人姓薛？”

宇牧云淡淡一笑。

段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瞒你，不错，喜欢这阙词的人姓薛，我这竹舍也是为她而建，可是，自从竹舍建成的那一天起，她便再也没有踏入过段家庄一步，我连她到底喜不喜欢这栋竹舍都还不知道呢！”

宇牧云道：“她为什么不来？”

段颖道：“她没时间来，也不愿意来。”

宇牧云道：“是令尊令堂不许你们往来么？你不用否认，我刚才已经将一切都看到眼中了。”

段颖瞟了他一眼，突然道：“宇兄弟，我心里另有他人，你为什么不怪我？”

宇牧云道：“我为什么要怪你？双儿未必是我妹子，就算她真的是我的妹子，你们如果没有感情，我又岂能勉强你们在一起。捆绑不成夫妻，这个道理我明白。”

段颖道：“所以，你在竹林中才答应还凌华珠自由？”

宇牧云微微苦笑，捆绑不成夫妻，这个道理他的确明白，可是他之所以会答应还给凌华珠自由，为是却并非如此。

耿青道：“段少庄主，你真的很喜欢雪地飞鸿吗？那你为什么不跟她成亲？你不用瞒我们了，那天你和雪地飞鸿在一起，我和少宫主可全都看到了。”

段颖一怔，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跟雪地飞鸿在一起？”

耿青道：“我知道雪地飞鸿和天狼郡主是孪生姐妹，相貌相似，别人不易分辩，不过你是威名赫赫的段二侠，你是不可能跟天狼郡主在一起的，那个跟你在一起的女子，自然就只可能是雪地飞鸿了。”

段颖怔怔地瞧着窗外，眼神一阵迷离，良久才轻轻叹道：“雪地飞鸿……雪地飞鸿……可惜，雪地飞鸿只不过是一个梦，一个美丽却又虚幻，终将无迹可寻的梦罢了！”

耿青不禁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