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功 劳
安宫里，太后眯着眼听着屏风后头两个伶人的弹唱，膝边跪坐在着个小宫女帮着锤腿，按说该是神色惬意的，可太后的眉头却高高皱起，连弹唱的曲子是什么也没听清。一曲毕，太后心烦的一挥手，秦嬷嬷便让伶人离开，又挥退锤腿的小宫女，端了碗新沏的茶水递上，“娘娘，先喝口茶吧。”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这心口就像是被大石头压着般，透不过气来。素心，你说皇上是不是也像先帝一般，被个美色给迷昏头了。”
秦嬷嬷心一紧，“娘娘过虑了，那胡美人看着不像个跋扈之人，你看她进宫的这么些时日，不一直规规矩矩的吗？”
说到这个太后更是生气，冷哼道：“哼，当年薛玉珠刚进宫的时候不也是这样规行矩步吗？后来怎么样你可是亲眼目睹到了的，这女人的野心都是被慢慢惯出来的，一个刚进宫的秀女半年时间就封嫔封妃，连升四级、五级甚至六级，咱们大周朝还没得这个规矩呢。”
秦嬷嬷也叹了口气，这皇家的规矩不就用来打破的？当年薛氏进宫不过三年就被封贵妃，还赐了懿这个尊号，还不是因着先皇宠爱。
如今皇上存了这个心，即便是太后压着不依，最终不还是要按着皇上的意思来。太后说来尊贵，可再尊贵也尊贵不过皇上去，皇上决定的事，太后什么时候硬得过皇上了。
“娘娘别着急，皇上这不是在和您商量吗？前朝的事儿娘娘不懂，不如让侯爷去问问，平西王世子的功劳赏平西王世子就好，就算要荣及胡美人，大不了多给些赏赐就行，没得这样升位份的。”
太后听了这话，眼睛一亮，是了，她是气糊涂了，皇上用前朝政务来搪塞她，那就让皇上与前朝的臣子们去计较好了，凭什么丢给她后宫？
“让苏来喜出宫去给平阳侯递话。”
秦嬷嬷应声下来，出门去。
小年夜的晚宴气氛似乎有些沉闷，萧耀脸色虽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可仔细看，能看到黑黝的眸子满是阴沉，没有平日轻松时的明亮。年底了，朝廷里出大事了吗？
宴会还没过半，萧耀就最先离席，席下众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便是许嘉柔完美的表情也出现了裂痕。
太后眼里闪过一丝恼意，也跟着离开，皇后自然是跟着太后一起，剩下来的人也无心多留，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简才人跟在胡梨身后，等附近没人时才幽幽道：“皇上这与是太后闹脾气了呢？”
简才人与太后亲近，说不得是知道什么内幕，胡梨笑道：“简才人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简才人捂着嘴笑道：“宫里最近不是在传要提某个妃嫔的位份吗？估计是为了这事吧。”
胡梨眼神一闪，还真有这事呀。“是吗，简才人的消息就是灵通一些，就是不知道是哪个有这么大的事本让皇上跟太后闹脾气呢？”外头的传言只是说年底要提妃嫔的位份，可简才人却点出了某个人，这话又是单独对她说的，想让胡梨不多想都不行呢。
“自然是皇上的心尖尖儿，否则依着皇上的孝顺，怎么会与太后对着来呢？”简才人看着胡梨笑得一脸打趣的样子，太后将这事告诉她，她却是真心不想来趟这浑水。
皇上喜欢哪个宠着哪个，宫里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自从胡梨侍寝后，乾明宫的内侍隔三差五的就跑一趟长乐宫，每次都不空手，大到首饰摆件，小到一道点心，一碗汤，看着似乎是临时起意，可就是这种临时起意，才看得出皇上是真将胡美人放心头上了。
太后劝服不了皇上，想让她来当这个说客，劝服胡梨，让胡梨去劝皇上，可这话又不能说得太明了。简才人暗暗叹气，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这眼看着要过年了，皇上心情不好，太后娘娘也郁气难消，皇后忙着过年的布置不得闲，说起来也只有咱们这些做妃嫔的能说上几句话。毕竟都一块处着，总想着阖家欢喜不是？”
胡梨歪着头打量了简才人一会，半晌才道：“简才人说得极是，不知道简才人还邀了何人，我觉得淑妃娘娘在太后娘娘和皇上面前都是说得上话，再有许美人与皇上太后的情份也不一般，简才人也一并劝劝，多几个人说话才有用不吗？”
简才人愣了愣，才笑道：“胡美人说得极是。”
却不承诺去邀淑妃和许美人之事。
一直到岔路口，两人才分开，胡梨直接往长乐宫去。至于简才人说的话，她压根没听进心里去，太后与皇上两母子闹脾气，她一个做妾的插手进去，她是觉得自己的脸特大吗？不管简才人说的话有几分真，哪怕真是因着她萧耀才和太后闹矛盾，消息没确定这前，她这个当事人最该做的是以不变应万变。
她急巴巴地凑太后面前去，太后还不以为她是在炫耀？凑萧耀面前去干什么？去推卸掉，她连萧耀要晋她位份的原因都不知道，她怎么去劝？
所以简才人这话只是给她提了醒，让她明白，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没想到源头竟出现在她这儿，只是萧耀怎么会想着要给她晋级呢？
要说萧耀是因为对她宠爱上心到愿意坏了规矩为她晋级，打死她都不信的。萧耀的冷静是她见到的人里最有控制力的一个，哪怕是前世掌管偌大的上市公司的严诺也没得这样的冷静自持。
所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儿才让萧耀愿意破坏规矩为她晋级。她自身是没出现什么不同的，那就是出在外头。能惠及她的，算一算也只有西蜀那边的事了。
带着疑惑进了屋，屋里安安静静的气氛也没注意到，直到转身往矮榻上行去，才发现那里端坐着个熟悉的身影，瞪大了眼，“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萧耀睨了一眼，“怎么，朕不能在这儿？”
胡梨心下“咯噔”一下，这人不会把气撒到长乐宫来吧？“哪能呢，臣妾这不是看到皇上太过惊讶了吗？皇上今晚吃饱了没有？臣妾不喜欢吃冷食，这会儿正饿着呢，准备让桃红去厨房下碗面来，皇上要不要也用一点儿？用鸡汤做底，加一勺肉沫炒的香菇，热汤涮几片嫩油油的青菜，再淋上香香的辣椒油。哎呀，臣妾感觉能吃上一大碗呢。”
萧耀瞟了一眼，“这大厨房离得远，等面端过来只怕也坨了吧。”
胡梨心高高提起，脸上却丝毫不露，“不碍事，在吃的方面臣妾一向有办法，先让桃红将鸡汤、拌菜都弄好，面条臣妾喜欢吃细细的龙须面，可以用小炉子烧好水，把生面条带回来下，煮好了直接放进调好的汤里就行了，很方便的。”
萧耀脸上神色变暖，“那让人去备下吧，上次吃的卤鸭还有没有？”
胡梨抿嘴笑道：“皇上真是好运气，卤鸭没得，但臣妾得了另一样好东西。昨儿杜康去您的司膳司寻了块牛肉回来，臣妾让桃红也卤好了，今儿吃正正好。”
桃红得了令，迅速带着青柳青梅往厨房去了。
屋里萧耀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朕准备升你位份，九嫔里你喜欢哪个称号？”
胡梨瞪大了眼，九嫔？呼吸略有些急促，九嫔里有四品充仪、充容、充媛，从三品修仪、修容、修媛，三品昭仪、昭容、昭媛。晋了九嫔，就可以住进主殿，就可以自己抚养孩子，甚至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厨房，诱惑实在太多了。
可是，“为什么呀？臣妾又没做什么事儿，无缘无故的，皇上升臣妾位份只怕难以服众吧？”
萧耀定定地看了胡梨一眼，只看得胡梨莫名其妙，低头打量自己的装容来。
萧耀扯了扯嘴角，看来这丫头是真不知情了。“平西王世子向朕进献了一张兵器图，若能做出来，大周的武力将大大提升一截。”
胡梨瞪大了眼，她想了许多，就是没想到会是胡子昊，他能改善这个时代的冷兵器，甚至弄出更新更先进的武器她都不奇怪。毕竟在前世要不是他母亲阻拦，高考的时候他差一点就报考了军校的。后来虽没去成，可对军事作战一类都极为关注，甚至还报名参加了多种训练营培训。
如今在西蜀也算是学以至用，才能和兴趣都有了用武之地吧。“我十弟吗？他真能做出来，没骗您吧？”
萧耀嘴角缓缓勾起，他喜欢胡梨用这种撒娇的口吻跟他说话，语气便也柔和下来，“这是军国大事，胡子昊懂得分寸，再说他还送了把制成的连弩过来，自然不会有假。”
这弩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跟着一起进献进京的还有关于铁的提炼技术，兵仗局按着方子提炼出的铁硬度增强了许多，不单单是弩，便是其它的兵器锋利度都大幅度地提高了，这样利国利民的大事，他怎么能不好生奖赏？按胡子昊的功劳，便是封侯进爵也是可行的。可胡子昊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封赏胡梨，朝廷里那群老狐狸正求之不得呢。
封个妃子一年能费多少银钱，可一个侯爵光是置府费用就足够养一个贵妃一辈子了，这笔帐他们算得清楚着呢。萧耀倒是想起胡子昊离京前说的话来，照他的意思是想打朵思立功帮胡梨请封，如今这般急切地拿出这兵器图来，是担心胡梨在宫里受委屈吗？
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些不舒服，他的女人还用得着别人来操心？可听到刚才胡梨吩咐的，想吃碗热乎面都要想了办法分两处弄才行，这样一想，心里又有些泄气，胡梨进宫后似乎比起她以前的日子要委屈多了呢。
可就是这样天大的功劳落到胡梨身上，也不过是升到九嫔，可就这样太后还不答应。太后知道不知道他儿子占了多大的便宜呀，竟挑唆着平阳侯在早朝上进言，以后宫规矩不可违来反对胡梨的晋级。根本不用他开口，几位尚书就把平阳侯训得面如土色，只差明说平阳侯是趴耳朵，主次不分了。
“十弟立的功劳用来封赏臣妾？这样好吗？”
萧耀顿了顿才道：“胡子昊如今是平西王世子，这功劳虽大，可还不足以世袭罔替，再说胡子昊亲自上书声明要替你讨赏，大臣们也一直通过了。”
胡梨狡黠地一笑，“大臣们当然愿意了，就是封臣妾一个贵妃位一年能花多少银子，跟给臣妾十弟的相比，只怕是九牛一毛吧。”
就这太后还不愿意给，知道萧耀那边的决定改不了，就想让自己出面拒绝。倒是打的一番好算盘，只是凭什么？胡子昊给她送来的封赏，她若是拒绝了，还不知道胡子昊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一想到这里，她立刻下定决心，只要萧耀愿意给，她就接着。只是九嫔分三个等级，选哪一个还真有些犹豫。
萧耀一直知道胡梨是聪明，可不知道她对朝廷之事也这般敏锐，一句话就点出了重点。可母后，好歹皇后做了五年，太后做了一年，却连这点事也看不清。难怪当年被懿贵妃欺负到差点连宫务都保不住，想到这里，突然看向胡梨，母后这么反对，会不会与太妃呢关？
萧耀眼神闪了闪，心中却是更加失望，太妃如今在宫里，她每日能做的也不过是将人叫去训训话，罚着抄抄书，不痛不痒，却连太妃殿都插不进人手。每每想到此，萧耀就有些庆幸，幸好晋王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若是晋王还在，这输赢还真是难料了。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直到桃红进来，不但有面有卤牛肉，还有厨房送来的一些爽口的蔬菜和酱菜，看着就有食欲。
吃完面漱口重新落座，萧耀才开口道：“想好了没，你中意哪个称号？”
胡梨送上热茶，“就充仪吧。”
萧耀惊讶地挑了挑眉，“充仪？四品。”他以为胡梨会选三品昭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