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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二)

盂兰会次日,秦桓听闻陈清死讯的第一反应就是秦宛月杀人灭口,待孙莫岚打听一圈回来细细禀报后,他略加思索,便将疑点锁定在当晚酒水郑

“菜肴都是来客点好了再做,没有预先定下的可能,况且饭菜众人共食,秦宛月不会对菜食下手。”秦桓拧眉分析道,“唯有酒水存放后厨,且气味浓郁,若真要加点东西进去也容易遮掩。”

“酒水中动手脚的话……那可疑处就太多了。”孙莫岚思忖道,“可以买通伙计,亦能安排萧氏自己人手俟机下药,甚至在酒壶酒盏上做文章也大有可能……”她不由蹙眉,“不管什么途径,陈清被灭口已成事实,公子这两个月的苦心筹谋算是白费,接下来又当如何对付王妃?”

秦桓沉默下来,久久无话。孙莫岚也埋头不语,忽想起一节,忙道:“还有,奴婢顺便绕到庆王府打探了一番,那柳溶王妃身边掌事女官红衣对陈清死讯格外在意,狠狠哭了一场,肿着眼没敢去王妃跟前伺候,称病告假了。听柳溶的意思,红衣跟陈清素有私情,已经到了暗许终身的地步……”

秦桓骤然抬眸:“红衣——就是佛诞日与陈清同在白龙寺的那个庆王府丫环?嬷嬷不是总她没准知道王妃身份的吗?”

“正是。白龙寺那日初见,老奴就觉得红衣远比陈清紧张得多,因此让柳溶着重打听了一番红衣身世。四年前王妃受封郡主时红衣便贴身侍奉,只是未过两年寒竹入府,王妃便渐渐冷落了红衣。这都是柳溶从随嫁来的丫环口中探问所得,应该属实。”孙莫岚慢慢又道,“老奴试想,若王妃自入越王府便与红衣相识,那红衣清楚王妃来历也未可知,如此王妃心有忌惮与红衣慢慢疏远,倒也得过去……不过,这都是老奴臆测,公子还当自己裁断。”

秦桓默然半晌,冷静道:“那就赌一把。赌红衣清楚秦宛月的身世,并且她对陈清痴情不忘——想办法透个风给她,就秦宛月为自保才将陈清灭口。若她果真信了,那由她这王妃贴身女官出面的效果,倒远比陈清举告要好。”

孙莫岚略有犹疑,微微恭身道:“老奴以为没那么容易。红衣毕竟在王妃身边侍奉多年,再疏远两人之间的情谊还是有的,红衣不会轻易相信听来的一星半语,更别与王妃反目了。”

“我没指望她全信,只要她存疑便可。疑心一旦种下,加以时日终会显示效果。”秦桓眸色沉暗,“我知道此计并非绝佳,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次引陈清入套已经让秦宛月发觉,她定会加紧防备,相同招数不会奏效第二次,离间红衣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可一试的办法。”

“总还有成功希望的……试试罢。”他轻声道。

红衣清楚自己与陈清私定终身之事若教人知道,定会被冠上行止不赌名声,受府规责罚。自己受罚无所谓,她只是不愿污了陈清身后清名。为此强逼着自己振作起来,重回秦宛月身边服侍。

三后,陈清棺椁由那几名武官和府兵们主持下葬,柳溶悄悄将出发时辰告诉红衣,红衣估摸着入土开始,躲在卧房里手攥命符默默祝祷,触到伤心处,不禁又流下泪来。

“……你好要白首同归的……却丢下我一人。也是……以年少热血为名,血已凉,自然作不得数了……这许就是情深缘浅,有缘无份罢……”她似是在对陈清喃喃诉,指尖轻轻描摹着翠玉符牌上的铭文,“你这上面刻的是‘逢凶化吉’,你把命符给了我,自己才遭此噩阅么?……”着,已泣不成声。

她仰头待泪痕自然干去,打开妆匣,看见里面的鸳鸯坠如意佩,当初收到时的欢喜心情犹未忘却,坦诚心迹之人却已身死魂飞。她默默地将连日不离身的命牌轻轻放进去,最后看一眼,关好妆匣重新放回床头短隔里,揽镜匀了匀胭粉,推门而出。

她穿过长廊进到香房,柳溶羽环正擦拭桌柜,见她进门纷纷问好。红衣摆摆手,拉开几个常用香药的木斗查看,熟悉的淡香让她心底的哀戚渐渐平缓。

她核对完香药仍呆立在柜前出神,柳溶冷眼看着,找个借口把羽环支开,上前取出一封信笺递给红衣,悄声道:

“姐姐,刚才我去下院,碰上一个孩子来送信,道是给姐姐的。”

“给我的?”红衣扭头微一愣,满眼倦乏地将信拆开,柳溶在旁觑着她面色蓦地一白,连忙问道:

“姐姐,怎么了?”

红衣紧捏着信坐下,心里突突跳着,浑身发寒。信里开门见山到,陈侍卫之死绝非灾,实为人祸。因不忍见姑娘被蒙在鼓里,故此具信点拨。

人祸?……灭口!深藏心底的恐惧似被捅破的窗纸,跃然浮上心头。这是唯一能跟陈清之死关联起来的人祸了。信末又道“陈侍卫死因全在当晚酒水直,这是提醒我去追查么?可就算酒水里被人动了手脚,已经过去整整三,自己该如何查证?

“姐姐,你还好吧?你脸色坏得很……信里到底什么了?”

红衣蓦地醒过神来,忙扯住柳溶袖袂问:“送信来那孩子可有是何人派遣?”

柳溶眼底有一丝紧张,僵硬摇摇头。红衣失望地垂眸盯着落款一个“孙”字,脑中电光火石般闪出一个名字。

“孙……孙氏,孙莫岚。”这是她唯一能想到跟此事有关联的人,一颗心瞬间沉沉地坠下去。倘若从白龙寺偶遇开始一切都是做成的圈套,那陈清一步步追查秦宛月身份、渐渐接近真相、最后意外身亡,岂不就是这对兄妹相斗下的牺牲品?她不禁为自己的猜测胆寒,如今陈清已去再没人能挟制秦宛月,侍郎府便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了么?

“我会想法查清的。”她在心里默默道,“不管秦桓在打什么主意,我只是不能让陈清死得不明不白。”

她脑中闪过那日灯烛夜影下陈清的温厚笑颜,和他最后消失在巷口的身影。红衣将信纸轻轻撕碎,攥成一团。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枉死。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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