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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宇文凤手下微顿,飞快看她一眼,垂眸理着锦绦,故作轻松道:“谁我不放心的?我放心得紧。”

“四殿下一直悬心挂念殿下,即便当真插了人进府,也不过是想更好地保护殿下,无可厚非,殿下莫要太在意了。奴婢相信,四殿下此举绝非监看殿下的意思。”

宇文凤用力束好箭袖,抬手将抹额飘带甩去脑后,向檀溪微微一笑:“姑姑,你想多了。我无非想打听明白,若府兵中当真有端王府的人,平日行事也好注意几分,至少让他别再为我操心……他不该把全副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母亲得对,我该对自己负责了。”

檀溪眸色温柔起来,上前理着她衣袂,缓声道:“殿下懂事了,夫人有知,必也欣慰。奴婢知道殿下急着上街,就不多罗唣了,殿下当心着点,早些回来。”

宇文凤步态轻盈地离了公主府,径奔内城东门而去。想到即将就学洛琴斋,她双眼烁烁生辉,甚至开始臆想待学得琴道娴熟,定要在宇文曌面前弹上一曲,也好让自家兄长大吃一惊……她满心欢喜地到了静园,见门扇紧闭,遂上前重重叩门,半不闻人应声,便提着嗓子喊了几声“秋茗”,也无人应答。

“不在么?”宇文凤郁闷不已,扒着门缝往里看了看,又叫道:“阿凰!阿凰!”亦不见白鸟身影。“真不在啊……”她失望地轻叹一声,双眸黯淡下来,落寞行到巷口,度思着接下来当如何,是在这儿等人,还是上别处逛逛?她打量一番渐已西沉的日影,心中再不甘,也只能循原路回返。

“……明日再来吧,左右日子还长着呢。可出来一次……不然去武院活动活动筋骨?……”她心不在焉地想着,很快就转出清心街,却未留意街对面芳菲坊门前正有一位姐下车。姐冲随行少年笑语之际,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这边,看到宇文凤一晃而过的秀长身影时不由一怔,身边丫环见她出神,叫了几声,她才失笑回眸道:

“没什么,恍惚看见一个人,要不是七殿下亲口不方便来清心街,我真要以为那就是七公主了。想这风流地,多些俊俏年轻的公子也不稀奇,许是我看走眼了。”着抬头仔细端详一番芳菲坊精致装潢的门脸,语声微有迟疑:“咱们冒冒失失来敲门,可妥当?我没来过,不晓得来此间是不是有一套规矩——香枳,你呢?”

“奴婢觉得,姐未曾通禀府里便到这清心街来,已经够冒失了。”香枳撇撇嘴,飞快扫一圈巷口街头窥探此处的浮闲子弟,“其实让阿远自己来就是了,不过一枚荷包,哪里值得姐亲自来送?倘若老夫人知道,又该训责。”

玉长清双颊一红,略有些心虚道:“我这不是觉着……受人之托当终人之事嘛。七殿下既托付与我,便是信得过我,总该亲自送到人手上,两边都好交代。”

“姐,”阿远在旁提议,“不然咱们走后门?我去寻我干娘,看看可能直接进去,免得招人耳目。”

香枳大加赞同,于是一行人转去芳菲坊后巷。阿远敲开后门,跟应声出来的嬛交涉几句,不多时,阿远那干娘便迎出来,一见玉长清,先堆下笑殷切道:“姐今日来得不巧,先生的教曲师父来了,不知完课了没有,还得劳姐在此间多等一会儿,我已经让丫头去问了。姐且先进来坐!”

玉长清在城中义诊两年,比这更殷勤的也见识过,并未在她一片热络中失了举措,她温声跟妇人攀谈几句随她进了院子。刚绕到前院,便有嬛请她西院相见,玉长清吩咐阿远等在这儿,自领香枳随嬛而去。一路上穿花度影,待来到西院,只见院内三三两两聚着十余名妙龄女子,无不悄悄打量她二人。玉长清初入乐坊,纵觉新鲜却不四处乱看,无意间跟几名乐伎撞上目光也不过恬然一笑,颔首以礼,反教对方面染淡红,讪讪着别开眼眸。

“是烟柳地,并非传闻中那么不堪啊。”玉长清心内嘀咕着,随嬛又进一重月儿门,一座楼即映入眼帘。“不过是些十七八女儿家,有几个兴许还没我大——不知那陵先生会是什么样子?昨日那几出戏确实唱得精妙……陵先生好像是城中头牌歌姬来着?应该也会唱清曲,祖母不是爱听几支南朝曲谣么,若能请到家中唱给祖母听听,也未尝不可吧……”

楼上,杨兰陵的好奇不比她少。听闻嬛报有位玉姐请见时,她脑中蹦出的头一个猜度便是“争风吃醋”——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能让正经人家贵姐涉足清心街。

“不然先生回避一下?”她问洛琴斋,歉然一笑,“终是大家姐,若无意冲撞闹出些什么,只怕牵累了先生。”

“那我便不打扰你们,先回去了。”洛琴斋平静道,遂将戏本放下,“新戏已经跟你讲过大概,明日我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再用心揣摩一下。还有兰蕙那几个贪慕名利不求上进的——庆班是你一手扶植起来的,你要对得起自己,莫让旁人生生毁了声名。有些事含混不得,不然于己于人都无益。”

“是。先生所言,十三记下了。”

洛琴斋矜持一点头,敛衣而去,杨兰陵遂唤进方才前来通传的丫鬟,让她去将玉姐请过来。不多时,便闻梯级上脚步声越来越近,门一打开,玉长清笑吟吟的看着她,一双玲珑杏眼清凌凌的一眼就能望到底,那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眸子。

“陵先生,”玉长清微一颔首,从怀里取出荷包微笑道:“冒昧叨扰,我是受七殿下所托,为先生送还失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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