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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的初春,位于皇城东南的尚英院中,八九名十来岁的少年排成一列,依次瞄着百步外的箭埃每人十箭,有只中外环的,有射到靶心一两支的,射中红心最多之人,是个十二上下的孩子,着一身皇子随侍的皂衣,一头乌发高高绾起,露出一截细长白皙的脖颈,当他拉满弓瞄向箭靶时,紧抿双唇,黝黑瞳孔中闪着冷凛清光,似是全副心神都凝聚在箭端。

箭矢破风,牢牢钉在红心正中,与其余七箭形成攒心之式,身后少年莫不啧啧惊叹,一旁教尉脸上尽是满意,叫道:“好!今试试连环箭,先射两支!”

孩子淡然回身,从箭壶里抽出双箭,搭上一支,再次拉满弓弦,一双初具形貌的凤眼一眨不眨盯着红心。箭才离弦,另一支已随之架好登时射出,两箭首尾近乎相接,飞如流星接连钉上箭靶,距靶心稍偏一二但仍在红圈以内。孩子眉头微蹙,那厢教尉已颇满意道:“不错,首次试射便都射入红环,已远超其他人,极好,极好!”他着环顾一众锦衣少年,沉声道:“诸位世子均受教两年以上,却都比不过六殿下去年才带来的个孩子,本尉实在痛心啊!”

“我们奉命受教,学些马上功夫就校”卫世子嬉笑道,“师父心里明白,我们用得着弓箭的时候,无非春秋射猎,又不带兵点将,学那么精做什么?”

“要想学精必得练,”文世子紧接着道,“哪有那些时间?家里给我请的先生就有三位,每日功课还嫌多呢!”

教尉惟能叹气,转向最中间的宇文晖:“六殿下,您的箭术自从师以来,也未见长进啊。”

宇文晖满脸不在乎:“我更忙,除了功课,还得时常陪皇祖母,还望师父体谅一二。”

教尉似乎想扭头走人,终按捺住,看向宇文凤的目光便多了些殷切:“文七,你可愿投身金吾卫?以你的资质,做一个随侍实在可惜啊!”

“师父,做金吾卫太累,晚上还得值守宫城,徒儿踏踏实实跟着六殿下已经心满意足了。”

教尉叹惋着,吩咐侍卫牵出马来,让众人在校场跑了几圈,遂命其余人去歇息,独留宇文凤和一个将门孩子着重练习。两人策马跨越沙袋堆砌的矮墙跑了几个来回,忽听演武厅上一个侍卫高叫:

“院使到了!”

教尉面色陡然凝重下来,众世子本在谈笑,闻言纷纷噤声,垂手静立。宇文凤不解,匆匆下马跑到宇文晖身后站定,往厅上看时,只见一名白发老人大步走来,赭袍乌帽,金带长刀,两眼炯炯,步态稳健。教尉快步上前见礼,举止极为恭敬。宇文凤诧异,轻扯宇文晖问:“谁啊,这么大气势?”

“尚英院院使,”宇文晖目不斜视嘴唇翕动,“并身兼金吾卫统领,连父皇面前也敢直言不讳,抱病了一年多,不知今日为何出来了。”

“抱病?瞧这精神劲儿,不像染恙啊。”

“历代院使都不直接教授皇子,这位破例,一破就是两次,三皇兄就是他的徒弟……”

“怪不得!”宇文凤咂舌,“三皇兄去年才过十八就从军虎骁营,果然青出于蓝……”

“他口中的得意弟子是你哥哥和你表姐。”

两人嘀咕间,老院使已走到众少年跟前,一一审视不辨喜怒,只对教尉叹道:“老夫赋闲一年多,竟没见几个优异的……哪像从前,龙凤济济啊!”着,他看见了人群后的宇文凤,眉头不由一皱,点手道:“那个随侍,你唤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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